“谁啊?”
    “谁他妈从楼上丢东西下来?”
    “好像刚才听到谁叫了一声?”
    “两口子打架砸东西来着吧?不敢冒头了。”
    “差点砸到人啊!高空抛物多危险不知道吗?”
    “嗳!那个美女,你没事儿吧?”
    向晚怔愣中,周围已经一阵议论声。有人从楼上的窗户往下看,有后面的行人紧跟着赶上来看究竟,围着那一滩破碎的花盆讨论,然后跟着她一起望楼上,指指点点。
    四楼静悄悄的。
    那一闪而过的影子,已经不见。
    没人知道这个花盆是从哪一个窗户掉下来的。
    乌青色的天空中,光线蕴出一层诡谲的色彩,和着雨丝落在向晚的脸上,幽暗暗的白。
    她在众人的议论声中,突然调转过身,疯了一样朝巷子外面跑出去。
    没有胆子再回去换衣服,她抱着电脑包的双臂僵硬、麻木,却浑然不觉。直到再一次钻到公交站台下,看着来来去去的车流,还有身边等公交车的人,她被惊惧紧紧抓住的心脏,才稍稍得到平复。
    周围的人看着她的样子,离她远了些。
    向晚不知道,她惨白着面孔,目光呆滞的失魂模样,也让人害怕到以为见鬼。
    “表妹……”向晚拨通方圆圆的电话时,声音比任何时候都不淡定,“我没法好好打扮了。”
    方圆圆察觉她的异样,“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向晚眯起眼,看着朦胧烟雨中迷离的街灯与这繁华的都市盛景,那脱口而出的凶险竟说不出口。
    小巷里的经历与大都市的霓虹,俨然两个世界——
    也许根本就是她在自己吓自己?
    正如白慕川所说,她经历的每一件事,都没有办法证实。
    怔怔半晌,她听见自己说:“钥匙没了,进不去门。”
    方圆圆是在三十分钟后赶来的,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免不了又是一番唠叨。
    像她这样又做编辑又做保姆,确实也够操心的。
    向晚不反驳,痴痴傻傻的。方圆圆把她带去化了个小淡妆,又换了一身衣服还不见她好转,终于开始上火了。
    “我说向小姐,你这板着一张脸,是去相亲呢,还是奔丧呢?”
    方圆圆的嘴不太乖,平常这话没什么,可这会向晚听着,心脏像被蜇了一下,“走吧。”
    “……你中邪了!”
    “也许。”
    “?”神经。
    方圆圆以为是向晚是相亲综合症,也没有往深了去想。
    她为向晚打了一个去海天火锅城的滴滴,然后好心地问:“需要我送你去吗?”
    向晚转头,“需要你全程陪同。”
    方圆圆:“让我帮你把关,还是帮你压阵?”
    向晚露出第一个微笑,“需要你这一百二十斤为我做陪衬。”
    “我……信不信我打死你!?”
    ……
    上阵亲兄弟,相亲表姐妹。
    方圆圆被向晚一句话杀得泪流成河,但最后还是乖乖坐上了前往海天的车。
    有她在旁边骂人,向晚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人的恐怖,有时候只是源于内心世界的挣扎与害怕,说到底都是自己吓自己。
    向晚是一个唯物主义者,那个花盆与那个影子,被她用“疑心生暗鬼”解释得合情合理。
    她想,最近太累,熬夜太多,她需要好好休息了!
    ……
    海天火锅城。
    灯箱门牌闪着璀璨的光华,向晚眯起眼看了看,内心有点小忐忑。
    为了给年轻人自己接触的机会,小姨没有过来,只发消息给方圆圆说了包间的名字,末了还特地嘱咐方圆圆,“少说话,少表现,闭上嘴,不要抢风头。”
    对此,向晚摇头失笑,“小姨想太多了!”
    方圆圆龇牙瞪她,“万一人家就喜欢一百二十斤的呢?”
    向晚一本正经,“那就送给你了。不谢!”
    两个人说话间,就到了海天三楼的“惊鸿阁”包间。
    方圆圆正抬手敲门,正好,门从里推开了,一个男人出来,差点撞在她身上。
    “搞什么?”方圆圆不高兴的咕哝一下。
    那男人一怔,望了一眼方圆圆,回头朝向包间,笑得略带坏意,“正哥,你的对象来了?”
    对象?向晚与方圆圆交换一个眼神。
    这个包间里聊得火热,哪有什么相亲的气氛?
    大约五六个男女坐在一起,气氛正热烈……
    向晚拖一下方圆圆的手,“我们可能走错了。”
    那个男人又呵呵笑,看看向晚,看看方圆圆,“没错没错,你们不是来跟我们正哥相亲的吗?”
    向晚透过他的肩膀,再次往里看。只见几个男女里面,只有一个人身边没伴,独自坐在一群恣意带笑的恋人中间,做着一万瓦的大灯炮,却清冷矜贵,与旁边人的画风格格不入。
    “你好,请问,谁是程正?”问这话的是方圆圆。
    “我是。”程正慢慢站了起来。
    他一说话,旁边人哄地就笑了起来,热情地招呼,“美女,快进来坐,进来坐。”
    “我们刚好过来碰上正哥……就顺便拼桌了。”
    向晚:“……”
    她与方圆圆完全是在一种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被拽进去的。
    于是,这场不像相亲的相亲宴就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开始了。
    坐下来互相做了介绍,向晚才知道,那三个男人也洪江区刑侦大队的,正巧也带着媳妇来海天吃火锅,然后就碰上了程正,看他一个人就想拼个桌,结果程正说要相亲,逗乐了众人,也就多出了这么一群骗吃骗喝骗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这么多人,亲还怎么相?
    火锅都端上来了,向晚与程正连正经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那几个家伙,一个个都是戏精,毫不客气地带偏了节奏,遇上方圆圆也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主儿。
    这下好了,一百二十斤遇上五大三粗,他们聊个没完没了,向晚跟程正连一句话都插不上。
    不过这样一来,也少了很多尴尬。
    向晚松一口气,愉快地涮起了火锅来。
    热闹、灯光、沸腾的锅底,这些现实而美好的事物,把向晚那颗心彻底拉离了恐惧的泥沼。
    吃喝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觉程正的目光始终在打量她。
    难道他也知道她是赵家杭案的“犯罪嫌疑人”?
    向晚脸颊越来越烫,终于憋不住,隔着红彤彤的锅子问他,“程队的工作挺有意思的,平常忙吗?”
    程正礼貌地放下筷子,认真回答,“搬尸游击队,跟尸块打交道。忙,但没意思。”
    向晚筷子上正好夹着一片鲜美的肥牛肉,被“尸块”两个字一惊,笑得有点尴尬,“呵呵,不能那么说。跟尸体打交道的人才了不起呢。能让尸体说话,那都是技术……”
    好会打官腔,她有点佩服自己。
    不过她更佩服程正,很快就彻底扼杀了她的食欲。
    “熟能生巧吧!”
    “……?”
    “比如你面前那盘脑花,一看就比别家新鲜。”
    “……?”
    “这是在生猪死亡前从颅内取出的……”
    “……”向晚胃不好了。
    这天,也聊死了。
    一直到饭局散场,程正才起身,朝她伸手过来,“很高兴认识你,下次有机会再见。”
    向晚看着面前的手,再次尴尬。
    他戴着一个白手套,干净,清洁,几乎一尘不染。
    刚刚吃饭的时候,他其实也戴着。向晚以为他是怕火锅油溅上,略怪异,还可以接受。
    但如今与一只“白手套”握手,就有点不被尊重的感觉了。
    迟疑一瞬,她调整好情绪,淡淡一笑,没有去握那只手,“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程队长,下次再见。”
    程正收回手,一脸淡定,“叫我程正就行。”
    向晚看方圆圆在边上吐了一个暧昧的舌头,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皮,“好的好的。那……我们先走了。”
    毕竟处于“兵荒马乱”的特殊时期,向晚的心没那么大,可以从容谈感情问题。因此,与程正的初次相见,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就觉得这种时候来跟刑大的技术队长相亲,经历稍稍有一点玄妙——
    下楼时,踩在台阶上,她如踩云端。
    方圆圆在说些什么,她没有仔细听,却在感受到门外雨夜湿气的第一时间,激灵灵打个冷战。
    火锅城对街的路面上,停着一辆黑色的汽车。隔着半开的车玻璃,她看着里面的人影,第六感空前活跃地告诉她——
    车,是那天巷口的车。
    里面的人,也在朝她张望。
    向晚颤抖着摸包里的手机,迅速拨了一个电话号码,“喂,白警官,我又有新发现——”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程正正好从海天出来。
    而街对面那辆车,却在这时发动了!
    向晚睁大眼睛,想都没想就追了上去,“快!是它——是他—”
    ------题外话------
    ……介个介个介个,渐入佳境,急需小妖精鼓励。你们的巴巴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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