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打听到医馆为何遭人破坏,是司空大人的一些门生知道温意曾经在这里坐诊,所以前来打探温意的来历,诸葛明以为他们有什么企图,所以当场便翻脸,大打出手。
    温意有些愕然,她愣愣地道:“诸葛明从来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人家要问我的事情,随便敷衍几句就是,还真没必要这样。”
    千山耸耸肩,“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呢?但是……”千山看着温意,“瞎眼的都能看出他喜欢你,咱们这一次不该回来这里的。”
    温意无奈地道:“你不要把我和诸葛明之间最后一点窗户纸都捅破了,还让不让人活了?我回来这里是有原因的。你没发现一路上朗月都在跟着我们吗?第二,我要用这十天的时间,让飞龙门的人去调查可儿。”
    “你还是怀疑她下毒害陈雨竹?”千山搬来椅子坐在温意身边。
    “是的,我确实怀疑她。我原本想去找杨洛凡,但是我怕我一接触杨洛凡,杨洛凡就要遭遇不测。”温意道。
    千山摇头,“不会吧?她要害死杨洛凡,早就能下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你认为宋云谦身边的女人接二连三地出事,会没有人怀疑到她吗?她不杀杨洛凡,是因为杨洛凡已经对她构不成任何的威胁了。”
    “主人说的也有道理,现在皇上对柔妃压根不屑一顾,讨厌都来不及,所以可儿留她一命。”千山点头称是。
    只是这样分析,温意还是有些事情想不通。可儿为什么指认杨洛衣是杀害她的凶手呢?据她所知,杨洛衣并非是凶手。而宋云谦也说过,根据当日的口供和推断,如果杨洛衣不是凶手,那么凶手就是杨洛凡。如果是杨洛凡推可儿下水的,那么可儿一定知道,以她的性子,不可能忍杨洛凡到今日,除非,她另有所图。
    千山起身道:“那我马上去下令,命人严密监控可儿!”说完,旋身出去了。
    医馆损坏情况十分严重,估计装修要一段时间。医馆暂时停止对外开放,病患都叫苦连天,医者父母心,诸葛明瞧见此情此景心里也难受。
    温意也去医馆帮忙收拾,诸葛明请了好几个工人,把损坏的东西清点出去,然后温意记下有什么东西是需要购买的。椅子桌子等东西可以立刻买回来,损坏的门也能够几日弄好,但是药柜全部都坏了,重新叫木匠造一个,最快也要十日。
    十日若不能开诊,温意的日子也十分难熬。她现在一停下来就狂想宋云谦,只盼着忙起来的时候能够让自己少受些苦,但是如今医馆无法开诊,她的日子将会很难熬。
    这日千山从外面回来,就一脸幸灾乐祸地道:“活该那死老头子,怎不弄死他?可怜了他的孙子,才五岁就没了!”开始是幸灾乐祸,但是最后一句就真的是有点忧伤了。
    温意正蹲在天井里洗衣服,她在搓衣板上搓了几下,抹了一把汗问千山,“你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什么东西没了?”
    千山蹲下来,抢过她正在搓洗的衣裳,道:“那嚣张跋扈的老而不啊,请了个戏班子回去,搭建个西棚子,说是庆祝他六十五岁生辰,结果那戏台子塌了,他的孙子和夫人都被压在下面,那小子奄奄一息,宫里的御医都去过了,没救,等死了。”
    温意愕然,“怎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千山努嘴,“主人可怜他?您不要忘记他是怎么骂您的!”
    温意道:“他骂我,我又没受丝毫的伤害,更没跟他置气,反倒是他绝食抗议,害了自己的身体,算起来他气我,他自己受的伤害更大。再说,罪不及妻儿,他的孙子只有几岁,就这样没了,不叫人难过吗?”
    千山哼了一声,“我就是怜惜那孩儿,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人却似了,这叫老人造孽儿孙受啊,谁让他嘴上没品?弄不好是咱们老主人在天上惩罚他呢。”
    “得了,您姑奶奶怎地把皇祖母都给搬出来了?这事儿怎么说,也是件伤心的事情。”温意心内烦乱,生命在她看来,比天还大,任谁听了这样的惨剧,都会难受。
    温意把洗好的衣裳在天井的竹竿上晾起来,便听到木门咚咚咚地响。
    千山甩了一把手,然后在屁股上擦了一下,跑去开门,“是诸葛明回来了吧?”
    门一开,一道白色的身影旋身进来,千山瞧清楚来人,顿时叉腰怒道:“怎地是你?你来做什么?我们都避开你出宫了,你还想怎么着?”
    来人是吕宁,他一脸的焦急,也没顾得上反驳千山的话,径直就冲到温意身边,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哀求道:“皇贵妃,宫里的御医都说您医术高明,求您去为我师娘医治!”
    温意还没说话,千山就一把揪起他,怒道:“你现在来求我家主人了,低声习气了,骂她的时候你怎不是这个面孔?什么是前倨后恭我总算是见识到了。你走,我家主人救猪救狗都不会救你家师娘的!”
    吕宁一脸的懊恼,连连磕头,语带乞求道:“是吕宁有眼无珠,是吕宁有眼不识泰山,皇贵妃要怎么打怎么罚我都可以,但是求您一定要去救我师娘,求求您,只要您肯去,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千山!”温意瞧了吕宁一眼,抬头对千山道:“去拿药箱!”
    千山不依,“主人,他这般对你,你还救她师娘做什么?”
    温意板起脸,“去吧!”
    千山瞪着吕宁,哼了一声,扭身进去,一会便背着药箱出来了。
    吕宁连忙叩谢,“谢谢皇贵妃,谢谢皇贵妃!”
    温意淡淡地问道:“你的师娘,是司空夫人?”
    吕宁道:“正是,正是!”
    千山哼道:“原来是那老东西的夫人,主人,咱们就不该去!”
    温意没回答千山,对吕宁道:“带路吧!”
    吕宁急忙起身,千恩万谢地领着温意和千山走了。
    马车已经在巷口,三人上了马车,吕宁瞧着温意问道:“皇贵妃要吕宁做什么来报答您呢?”
    温意淡淡地瞧了他一眼,“你报答我做什么?我又没救你的命!”
    吕宁一愣,傻傻地看着温意。
    温意瞧着他,正色地道:“第一,我未必救得了你师娘;第二,就算我救了她,也是出于医者的职责,你只需要给我出诊费用就可以,其余的,没有必要!”
    吕宁脸色有些羞愧,低着头道:“皇贵妃真是仁心仁术,吕宁往日错看了您!”
    千山冷冷地道:“真虚伪,没事的时候就骂人家祸水,有事求人家就仁心仁术,吕大人,看来你做人的准则是因地而异的!”
    吕宁因之前弄坏了千山的簪子,一直都心存愧疚,所以并没有反驳一句。加上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温意一定不会去救师娘,所以,他也准备好自残一只手,算是跟温意请罪,只是没想到他说了不够十句,温意便答应出诊了,这更叫他愧疚不已。
    马车内一时间便寂静无声了,温意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驰道,占到摆卖的小摊档满大街都是,特色的玩意也很多,她有些恍惚,来古代这么久,似乎还真的没怎么出去逛过街。
    之前是因为厌恶古代,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家乡。可如今真的想在这里定居下来,却不可得了。
    温意眸光转回吕宁的脸上,问道:“你师娘情况如何?意外是如何发生的?”
    吕宁难过地道:“今日是恩师的六十五岁生辰,家人见他这段时间郁郁不欢,便想着法子令他开心,知道他爱看戏,便请了戏班子打算今晚唱戏的,谁料刚搭建好的戏棚子竟然轰塌了,当时师娘领着孙子在戏棚底下走过,双双被压在戏棚底下,小公子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几乎断气了,请了大夫,大夫说没救了,恩师急忙入宫求皇上派出御医,蓝御医来过,也说没救了。师娘的情况也很严重,一根竹子从她的腹部穿过,血是止住了,但是御医说那竹子必须马上取出来,否则,性命难保。但是因为师娘到底年事已高,轻易取出竹子只怕她受不了,蓝御医也没法子,跟恩师推荐了您……”
    吕宁说到这里,止住了话题,脸色有些难堪。
    温意淡淡地道:“他拒绝了,是吗?”
    吕宁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狼狈,道:“倒不是拒绝,只是他老人家极爱面子,一则怕您拒绝不来,二则之前如此辱骂您,也拉不下脸来求您!”
    千山哼了一声,“所以你就出面做这个好人了?”她看着温意,道:“主人,那老头压根不稀罕咱们去,何必自讨没趣?咱还是回去吧。”
    吕宁急了,连忙道:“不要,千万不要,恩师一生受人尊重,自尊心极强,他只是拉不下脸,他与师娘夫妻情深,师娘若是有什么事,只怕他老人家也……”吕宁说不下去了,声音有些哽咽。
    千山冷道:“那不是更好吗?他陪着他的夫人去死,免得丢人现眼。他要面子我们家主人就不要面子了?他算老几啊?凭什么要我家主人求着去治他夫人?真是好笑!”
    温意蹙眉瞧着千山,道:“得了,此时此刻,我的身份是大夫,不是什么皇贵妃,什么祸水,一切,都等看了病人再说!”
    吕宁触动,抬眸瞧着温意,肃然起敬,“皇贵妃胸襟广阔,吕宁深感佩服,也自愧不如!”
    温意淡淡地瞧了他一眼,并没说话。她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的难受。但是她知道自己要离开宋云谦,不能单单怪司空张大人,或许一切都是注定的。她以前一直不相信命运,死了一次之后,她发现,原来人怎么努力,始终逃不过宿命的。
    只是,即便有种种合理的理由分析她与宋云谦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却没有减弱她离开宋云谦的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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