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黑,太监们将灯笼巨烛拿来,大殿里再次明亮起来。
    一起在等,这个法术有些神奇了,将城外的瓜“搬”到皇宫,又将皇帝的钱,一眨眼送还给瓜农……
    不要说是大臣,李威这个从后世科学年代穿过来的人,都让明崇俨唬得一愣一愣的。
    武则天低声道:“弘儿,此次你上嵩山少林寺,居然为你父皇斋戒一个多月,本宫听了十分欢喜。”
    祈福前斋戒了几天,是正常必须的斋戒,后面那一个月则真正是“孝顺”之举了。李威正色说道:“只要父皇的病好了,那怕儿臣斋戒一年,儿臣也心甘情愿。”
    这句话发自内心,神态自然平和。
    事实如此,渐渐地知道多了。其实这些事,大多因为父亲的病造成的。病时好时坏,病重时又担心自己随时见阎罗王,因此急着给自己这个儿子权利,又要立即培养。同时病一重,怕耽搁国事,不得不让母亲全盘带为操劳。病好了,看到儿子与妻子渐渐抓着许多大臣的心,又不甘心。
    没有这个病,母亲也就抓不到权利,自己至少可以做一个太平皇太子。
    武则天又说道:“弘儿,你这一次心诚,终于感动上苍。”
    “父皇,难道你的病好了?”李威惊喜地问。
    “也未全好,不过稍稍好转了一点。”李治捻髯一笑道。
    “父皇,那也好,但不用着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就象儿臣,病在痊转,但至今依然时不时咳嗽一声,想要痊愈,却要很长时间的。如果父皇病真的好了,儿臣一定为父皇斋戒一年。”
    “你倒是一个痴儿,听你母亲慢慢细说。”李治道。尽管自己这个儿子,有时候让他哭笑不得,但一颗心,却是好的。烂好人一个,与当初自己那位大哥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喏,母后,快快告诉儿臣,这是怎么回事。”
    武则天也是春风满面,竹纸为她争来了大义,丈夫的病好转,又卸去了一份压力。难怪说祸福相依,这几天压在心头的乌云,渐渐消散,比洛阳久晴的上空,还要干净……
    她说道:“且莫急,慢慢听本宫说。”
    反正也要等侍卫回来,虽然那个什么钟刘峰在白马寺的西边,也就是说离洛阳城更近,可毕竟要出宫,要出城,就是骑马,一来一去,也得要候一会儿。
    呷了一小口葡萄酒,动作十分诱人,不知是嘴唇红艳,还是美酒红艳,又是灯光,看上去便年青些,比杨敏她们更多了一份熟妇的风韵。李威眼睛稍稍一直。
    李首成心里狂叫:对,就是这种眼色,看到没有,有些色色的。太子啊,这你就不该了,如果是后宫别的王妃,大不了你学一下李建成,或者你父皇,悄悄地烝之,皇后可是你亲生母亲。
    可他敢说么,皇后啊,你亲生儿子对你有色心了。估计前面说出来,后面皇后就要杀人灭口。
    这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只是武则天很美艳,又不是灵魂的母亲,李威稍稍色动,并无其他念头。
    武则天呷完了酒后,又说道:“前几天,许少师推荐了这位明崇俨到东都来,面见了你父皇,用了巫术与医术杂治,居然将你父皇的病稍稍治愈,这两天你父皇视物也清晰起来,都能亲自批阅奏折。头也似不以前那么地痛。”
    朝廷对巫蛊之术严令禁止的,发现有人施展此类巫术,立即诛杀。但不是禁止巫术。或者说明白一点,禁止作法害人的黑巫术,却不禁止替人祈福消灾的白巫术。在民间也有,李威前世一些乡下都有,没有亲眼所见,可听闻了,比如盖房子里,工匠不满主家的招待,在瓦块下压一纸人,然后主人搬进新居后,开头做恶梦,头痛。会不会真有效果,没有亲身经历,也不得而知。
    真说起来,巫术也是道术的一种,将它划分到方术亦可。当然,还是有不同的,道术最终结果,是为了追求白日飞升,方术还包括长生不老的炼丹之术,巫术喜欢借用鬼神之力,更准确是喜借用鬼的力量。
    而巫术历史更早,在古代巫术与医术,几乎融为一体的。孙思邈写医书,写了许多咒禁术,其实也属于巫术一种。民间也有,给病人一些符水,大多时候真有效果。也好解释,巫医一体,巫师们多少知道一些医学知识,符水里也有一些药物,对治疗疾病有帮助,再加上心理作用,于是病人的病真的好了。可要是象李威不信,多半一点作用也起不到。
    父亲不喜欢方术,特别是炼丹术,可对鬼神并不排斥,如果是白巫术,倒也不是很反感。
    可能使父亲顽症好转,不但是巫术,这中间不能说一点作用没有,心理作用还是必须的,但主要是医术。想到这里,不由地再次向那个明崇俨看去。
    岁数不大,三十岁左右,有可能三十岁不到,长得也不及贺兰敏之清秀,不过姿态从容儒雅,因为长得健壮,又多了一份阳刚之气。
    想到他是许敬宗派来的,李威心里面打起了小鼓。
    武则天很智慧,也不是神,自然料不到儿子与许敬宗水火不融,偏偏这两方很克制,除了他们自己,几乎没有一个外人看出来。又说道:“弘儿,你不可以他会一些小道小术,就要轻视。明卿不但巫术医术,对各种经义,更是滚瓜烂熟,在来东都之前,就是旭伦府上的文学。”
    太子教育,很重视,几乎上百个大儒在围着李威转。但不代表着其他贵族子弟或者王子公主,只能在弘文馆接受教育,他们回去后,各个大臣家中还要请儒生指导。几位王子公主,亦是如此,有侍读、侍讲,或者文学什么。即使是他们的侍读种种,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入选的,同样要有学问。就象姚元崇二人做了一个小小的对话,可是学识与为人,赢得崇文饱博士的尊重,如果没有东西,那么等着劝谏,劝谏不行,有可能上书弹劾了。各个王府上的文学侍读亦是如此。
    就凭是老四府上的文学,学识也不会简单。
    盯着明崇俨,笑得很从容,态度高雅,李威却在心中嘀咕,长得好看,风度又佳,又会装神弄鬼,还会医术,再加上有才学……不大妙啊。
    嘴中却说道:“儿臣恭喜父皇了,这才是大唐天大的喜事。”
    “别嘴上抹油,”李治微微一笑,当然病好了,他心中也是很高兴的,然后话锋一转,看着坐在武则天大腿上的李令月道:“弘儿,嵩山一行,你做得不错,不过宠着月儿了。月儿有些事,做得很荒唐,失了宗室仪态。”
    李令月不服气地说:“父皇,他们都说我是一个好公主。”
    自恋的母亲,自恋的小妹,李威抹了一下汗,道:“父皇,儿臣也知道小妹出去的一些行径,可这是儿臣故意放纵的。虽然有的事,做得不大好,却是一片赤诚之心。这使儿臣想起了平阳昭公主……”
    “大哥说的是,我就要做平阳昭公主。”李令月兴奋地扭来扭去。
    这一回连李治也要抹汗,要做平阳昭公主,连武则天也没有这个自信。
    那是什么人?李世民的姐妹,李渊起兵,她以一女子身份,收拢了几万名强盗,又亲自率领,多次击败隋朝派过来征缴的军队,夺下户县、周至、武功、始平等地。李世民攻下长安,这支娘子军要占上三分之一的功劳,一度隋朝名将屈突通,都屡次在她手下连吃败仗。后来说什么梁红玉,与她相比,浮云都不如。死时是按军礼下葬的,也是中国历史唯一由军队为她举殡的女子。她驻扎军队的娘子关,后世有几人不知……
    李威也头痛,做十三妹,还是比较容易的,现在做得就很好。如果要跑到军队里面,将腰一叉,说我做平阳昭公主,你们全部听我指挥。到时候不但自己头大,父母亲恐怕更会头大。
    “你看你,月儿让你宠成什么样子,”武则天白了一眼。
    虽在嗔怪,可没有什么怒气,相反,这个小白眼,却是“风情万种”。
    “是。不过儿臣当时是在想,这样也好,虽然小不更事,做了一些荒唐的事,然而一片纯真善心,事实百姓也对小妹交口称赞。这对儿臣为父皇祈福,都有莫大的帮助。于是没有管制。不地儿臣与魏御史他们几位大臣,也在教小妹读书识字。这段时间小妹,会读会写了许多生字。”
    “是啊,耶耶,娘娘,我会读很多书,《诗经》、《论语》、《尚书》、《礼记》、《春秋》。”
    再数下去,九经全部会读了。
    读也不易,就是现在这些经义里不要说微言大义,有的冷僻生字,李威还不得不查《字林》,否则也认不出来。
    “月儿,不得胡闹,”武则天轻喝了一声,又对李威继续说道:“你用心不错,然而你熟读《周礼》、《礼记》与《仪礼》,应当知道凡事却是不能率性而为,宗室弟子,也要注意举止的。”
    “是。”
    “还有,许相公一生为国操劳,辛苦了一辈子,膝下只有这个孙子,虽说在弘文馆不知轻重,与贺兰敏之裹在一起。可事后,许相公狠狠责打痛骂,又让他亲来东都,向你父皇与本宫请罪。这一段时间,你也闹了很久,事情有尺度。你是仁厚的性子,到了消停的时候。”
    “是。”
    其实听了狄仁杰之言后,李威并没有再折磨许彦伯了,倒是李令月时常找他的麻烦。许彦伯不可怕,他比贺兰敏之还不如,主要是许敬宗。想到这里,他不由地又向席间看去,那个明崇俨,神态自若,虽然官职很低,可坐在一群官员中,却如鹤立鸡群一般……
    许敬宗让此人来,是何用意。正在琢磨,侍卫回来了。
    大约很惊奇,一路骑马奔跑回来,脸上还在怔忡不止,单膝跪地道:“禀报陛下与皇后,臣找到了那个瓜农了。”
    “哦,”李治精神一振,说道:“慢慢禀奏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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