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相信就是,”李威虽然这么说,却是不大信的。
    但军令状的东东,千万不要出来。狄仁杰也喜变通,可不代表着他性格圆滑,通过魏元忠,就可以看到这些良臣性格激烈的一面。万一办不到,他来个抹脖子,自己上哪里找这个军师?
    狄仁杰也不解释,这件事,只有自己一个人慢慢去寻找蛛丝马迹。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许敬宗来个杀人灭口,就死无对证了。又随意地说道:“臣来之前,听闻裴左金吾家的小娘子被皇后召入皇宫叙了很久。”
    “皇后召她何事?”
    “臣不清楚,也许为终南山之事吧,这个裴家小娘子如何?”又是随意地问。
    “孤也不大清楚,只是那天看她很小,却很坚强。大约出自名门,仪礼也很好,懂得一些世故。”就是这样了,徐俪让他注意,一是东市上本来就有交接,小辣妹子,给他印象很深,第二长得又美丽。他又不是圣人,看到美丽的少女,多注意一眼,正常生理反应。诗经开篇第一句不就说了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再说,徐俪也十四岁了,既然经堂揩揩碧儿的油,十四岁的年龄,慢慢能接受了。可是裴雨荷只有十三岁,这个年龄每往下降一句,对他心理来说,就是一个包袱。十三岁能做什么,后世恐怕才上初中一年级!到了上官婉儿,历史上那么大名气,现在就是一个小美人胎子,李威心思还是比较正派的。太小了,虚八岁,让他如何动心思?上官婉儿想让他动心思,还要等上六七年,如果六七年安然无事,他登上大鼎的可能性也就会无限放大,嗯,那时候,也许会为自己**考虑一下。
    不过呢,这个想法多少是在掩耳盗铃,虚十三岁上初中一年级,碧儿也不过虚十四岁,才上初中二年级,这又有什么区别?五十步笑百步都不如……
    只能说这个时代的落后,很让后人感到悲催。
    “是啊,臣也听闻左金吾家这个小娘子,品学兼优。”狄仁杰又似随意聊了一句。
    其实在心里说,印象不恶,事情会好办一些。
    在临离开洛阳之前,王彩年送来密信,让他带给太子。说是许敬宗上了一篇奏折,使皇上与皇后产生休掉太子妃的想法,还召见了裴家的女儿,很有可能用这么裴家的女子代替杨家女。
    这件事狄仁杰早就料到了。
    京城里谣传纷纷,虽是失了偏颇,可当真是空穴来风?如果是大家望族,严禁家中女子与外面男子接触,贺兰敏之纵然是表兄,还不是真正嫡亲表兄,见不到太子妃,会不会想到绑架太子妃这个念头?而且,以前对太子的确不好,后来转变了,那时太子身体也好了起来。难免会让人想入非非。
    这是大旱大风,弄得皇上与皇后头痛万分,没有关注。如果没有大旱与大风,听到这些传言,多半也会产生休掉太子妃的想法。或者换作其他人点醒一下,结果还是一样。
    正是因为大旱与大风,让大雩祭成为鸡肋,不知道该不该举办,有可能回掉这门亲,可会让皇上拖上一拖,没有那么快决议下来。
    狄仁杰立即回了口信,切不可告诉太子。
    不知道杨家女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如何,只是听说了一些传言,说此女长得绝色,年仅十五,长相就不比他收下的两个义女逊色。徐家那个小娘子可是亲眼看到的,是何等的绝色。这样一对比就知道了。
    如果太子舍不得,偏偏他又来了一个“斋月”,斋月很好,可为了杨家女回到东都辨理,那么不单是不爱江山爱美人,而是不爱父皇爱美人了。这个问题就严重了!
    其实杨家女的某些品行,也不适宜当一国之母的。但太子也未必只有太子妃这一个妻子,这要看如何操作了,操作好了,鱼与熊掌同样可以兼得。正在思考呢。
    实际上李威遇到了狄仁杰,是何等的万幸。虽然老狄熬得辛苦,想上位,可付出确实很多,又要帮李威出主意,又要补漏拾遗,还要为他杠下许敬宗这个庞然大物,并且呢,从香雪画柳,再到杨敏,还要为李威做保姆。
    这是老狄大脑够用来着,换作旁人,就是一样,也吃不消。
    ………………………………
    侍卫带得不多,十几人,可分作了四面八方,正好从各个方向将李威挡住。特别是薛讷,走在正前方,不即不离。
    狄仁杰暗点了一下头。
    虽然说保护太子与公主,可这群侍卫用了心思。万一有什么凶险,从山泽中射出冷箭,第一拨肯定射不到太子身上。
    之所以如此,太子也没有做多少事情,只是二字,宽厚。
    在这个等级分明的时代,李威还没有完全脱变过来,前世就是一个儒雅的讲师,对人平和,今世依然如此。但在这时代就了不得了,这种宽厚是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因此很得侍卫忠心。
    狄仁杰也没有揭破。凡事总有两面性的,太子在宫城里一番话让皇上大怒,为什么不下旨废去太子,也是考虑到太子在民间的名声。现在亦是如此,也不是在收买侍卫,不会有多少忌惮。可是侍卫们的忠心,天知道那一天会不会用上?再说,也要让皇上有一些忌惮,只要这个度把握好了,不让皇上感到严重的危胁,那么有忌惮与无忌惮是两样的。
    如果一点忌惮都没有,想废就废,其实也不妙的。
    渐渐来到农田区。
    大麦小麦收割完了,也进了仓。田野里是一片青绿,有高梁、粟、豆,还有桑、麻、葛。不过因为久未落雨,许多田野的青苗有些儿蔫,长势很不好。于是农民在担水,不停地浇灌。
    “不是很妙啊。”李威说了一句。
    众人表情都是沉重,狄仁杰说道:“这是河南,关中犹甚。”
    即使长势不好,还在长着是么。可关中许多地方地皮干得开裂了,想种都没有办法种植下去。
    姚元崇忽然道:“你们看哪里。”
    指了远处一条小河,河两边因为不缺水,庄稼长势却很好。
    众人一道走了过去,看到一个老农在锄禾,李威走过去,攀谈道:“老伯,你这地庄稼倒可。”
    “这位郎君,地不是我的,是张明府家的地,我只是一个佃农。”明府是对县令的尊称,也就是某一个县县令家的田地。
    狄仁杰摇了摇头。
    “狄卿,你为何摇头?”
    “殿下,你过来,臣对你说,”狄仁杰将李威引到一边,说道:“殿下,可知租庸调制?”
    “知道。”以前不知道,来到唐朝后才知道的。
    唐朝开国是均田制,一丁男授男百亩。所以有了这个制度,岁纳粟二石,言公田假人,所以谓租。很轻的租。一亩地只交两斤粮食。小农经济,自耕自织,国家又没有大规模的纺织作坊,于是每丁需输绢、绫、絁,不管那一样,二丈,绵三两。没有蚕桑的地方,输布二丈五,大多是麻或葛,麻三斤。
    这个绵不是棉花,棉花有了,西域高昌,或者岭南都有,很少,因为纺织机落后,脱籽麻烦,脱完了籽,从皮棉到棉布又比麻葛蚕丝费工,于是知道保暖,普及率不高,价格更是昂贵。这是李威逛东市问到的,然而他也不知道纺织机该是什么样子,连黄道婆的那一种都不知道。倒是种植方法可以提高一些。可害怕父母忌惮,又不敢说了。
    这个绵是指丝绵。
    亦是很轻。
    然后国家还有许多事务需要劳力,比如水利,或者运送货物等等,也就是徭役,每丁一年定制二旬,也就是二十日,是无偿的义务劳动。若因故不能服役,可以日交三尺布庸代替。
    至少在李威看来,很简便宜行。
    还有其他的税务,那就不好了,在父亲手中因为官员增多,看到民间高利贷盛行,于是每年拿出一部分钱放官贷,利息比私人的还要重。老百姓不愿意,于是强行摊派。有的地方利息高达百分之一百五,甚至百分之三百。好在这种高利贷不多,每年为国家得贷款十几万缗钱,用作官员的俸禄。但实际肯定不止,大多数进了官员的私囊。
    另外就是关税,国家耻于言商,关税很模糊,有的关卡定税很重,然后接受商人的贿赂。等于是变向的走私。要么广州港,胡应就说过此事,本来市舶司一年可以为国家带来大量税率的,然而定税很重,于是蕃船未见港之前,就将货物用走私的手段卸掉了,然后空船进港。因为税法的不完善,对此官员都感到无奈。
    后两项也许使许多官员兵卒发家致富,可对国库收入却没有多大补益。国家税务来源,还是租庸调制。
    狄仁杰又说道:“建国之初,上到大家望族,下到黎民百姓,人口减少三分有二,多了许多无主之地。国家租庸调制尚可实行。即使,人口众多的狭区,人丁只有三十亩,十亩,甚至五亩。国家安定,人口繁衍,永业田不增,一丁变成三丁、五丁,百姓压力始增。”
    李威脸色阴沉了。租庸调制本义是好的,可这个基础是架空在人丁百亩上,如果一丁只有几亩地,还要交纳这些租庸调制,就十分沉重了。如果两三亩,交掉两石粮食,还要地来种桑麻,以现在的产量,直接破产!
    然而不止这些,狄仁杰又说道:“因为建国之初,田地宽裕,所以多有赏赐,亲王百顷,一品官员六十顷,直至九品二顷。甚至还会破例,比如高祖曾授裴寂相公田千顷。已为特例,今田薄,然而赏赐不断。”
    李威面色更沉重,本来地就不足,这样的赏赐无形让田地更加紧张,一顷不是后来的一公顷,现在的计量单位很成问题,可也大约与后来的一百亩相当。也就是一下子赏赐了裴寂十万亩!试问唐朝有多少个十万亩?
    狄仁杰继续说道:“不过现在朝廷大多数只是虚赏,已无多少实田可授了。但问题不在这里,按照朝廷法制,太皇太后、皇太后、皇后缌麻以上亲,内命妇一品,郡王及五品以上祖父兄弟,职事、勋官以上、有封者若县男父子,国子、太学、四门学生,俊士、孝子、顺孙、义夫、节妇同籍者,皆免课役。又规定视九品以上官,不课。阙下科名者,乡中赋籍除。这些课除就包括部曲与佃户的税役。”
    断案善长,因此对律法很熟悉,随手拣来。
    说到这里,指着那个老农道:“许多百姓承受不了朝廷的压力,于是带田投于各个免税地主官员名下,逃避朝廷的租庸调制。而各地良田,却大多数为地主所占有。就包括臣在内,家有数百亩良田,虽然不多,可是没有税役,雇佣一些百姓,侥幸能臣全家温饱。”
    如果不贪,或者没有其他的外路,即使几百亩地,也只能温饱,但唐朝能有几个狄仁杰?
    “再说府兵,本来府兵有足够的义田,又是免税,开国之初,又赐钱二万五千,因此战斗力强大。然而义田日见减少,即使免税也无法让全家温饱。并且因为田地紧张,一旦战死,稍作抚恤,就将义田收回。这不算,大非川之败,吐谷浑与西域渐失,臣从远方来,一路闻听马价应声而涨。而铁器等物资早就上涨了,二万五千钱,在马匹紧张的地方,一匹老弱之马都购买不到。这样下去,士兵堪忧。”
    这使李威又想到了那个陆马,实际上朝廷禁止私人贩马的。不过这也是一个灰色区域,毕竟农民耕地也需要马,朝廷每年将淘汰下来的老马弱马劣马,售给农民。但官员作派死板,于是对私人商马,也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其实用商贾之法,也未必是一个坏主意,毕竟唐朝很有钱,如果全面放开,大量的战马会从突厥、契丹、吐蕃而来。这些商人的神通,可不能忽视的。但这个行商,那天父亲的大骂,不能开口的。而且每改革一项,就有漏洞可钻,比如高利贷。说不定放开了,反而马价没有节制,让商人操作成天价,这个后果,自己不敢承受的。
    说到底,还是税法。再说到底,自己为什么不多看看历史书籍而来!
    后来有许多好的税法,比如两税法、一条鞭法、摊丁入亩法,可是自己记得不大清楚。
    并且府兵制与租庸调制是唐朝立国之本,这两项制度破坏,就是以后自己登基,也是危机重重。并且国家越安定,人口越多,这种危机越大!
    试探地问了一句:“狄卿,如果按照田亩收税呢?”
    狄仁杰脸色一变,道:“切切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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