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缕阳光照进了帐蓬,李威按时地睁开眼睛。
    李令月正穿着月白小衣,将他胳膊紧紧抱着,本来想抱身体的,可是她的手臂不够长,于是只抓住了李威的一只胳膊肘儿。
    “起来了,”李威轻轻扭着她的耳朵说道。
    其实蛮有成就感的,这可是后来的太平公主!
    “大哥,我还要睡一会儿,”李令月爬到他身上,滚来滚去。李威又好气又好笑地将她强行抱起来。
    穿衣洗梳,都不用他来帮忙了,自有一班太监宫女过来,替李令月弄得好好的。比对李威还要殷勤。那个敢慢怠?看到没有?皇上与皇后喜欢,太子不但是喜欢了,是溺爱。别看是一个小萝莉,前途啊,比太阳还要光亮。
    不但是这些太监宫女,就是薛大将军的儿子薛丁山同志,心里都在琢磨,这个小萝莉可是不能得罪的。
    四月下旬天气长了,太阳都似勤快起来,“哗”地一下子,就从地平线下将灿烂的身体拨了出来。
    车驾又开始上路了,一路上很太平。
    其实不是这样的。太子喜欢低调,不喜扰民,所以便装出行。但各地官员当真不知此事,这里离洛阳能有多远?就是嵩山离洛阳也不远。既然连过所都伪造了,不好出来迎接,这不是拍马屁了,是拍马蹄子。
    但没有一个人敢疏忽。太子出行,黄沙铺路不需要的,可是清水洒尘却是最少的,不敢做得太过,估计太子所行的道路,然后打扫,一路到嵩山,几个县出动了所有的人手,治理境内,将一些不法的人员抓捕起来,连少林寺的大和尚都开始忙碌了。
    只是这一切,李威并不能看到,于是看到的一切,很是美好,百姓安居乐业,民风淳朴,路不拾遗……
    这个道理就如同围城,城里的人看城外安闲,城外的人看城里的人热闹。他一心想跑路,可不知道天下有多少人艳羡他的位置。当真做一个富家翁是好的,象邹凤炽,如果许敬宗对付他,分分钟,一大家子就没有了。或者做一个大臣,同样胆战心惊,要么学许敬宗,将脸皮子一抹,安心地做李治与武则天的看家狗,随时替主子咬子。那样的人,打死李威,也不屑而为之的。除非做皇帝,这也要有本事,东汉后期,唐朝后期的许多皇帝,比他这个太子过得还要艰难。
    其实危机与希望是相伴相生的,未免那么悲观。
    “竹子又软了,开始烂了,”刘群惊喜地说道。
    杨敏不顾沤得发稠的水,也伸出雪白的手,拿起竹子看。然后说道:“不知道能造出什么样的纸?”
    “奴婢也不清楚,但听殿下说,会很薄,甚至迎着阳光,隔着纸,能看到纸后面的事物。”
    “这有多薄?”杨敏用小手捂着嘴,惊讶地说。这是夸张的说法,但能看到纸背后模糊影子,至少与现在能当衣服穿那么厚的纸张相比,会非常之薄。
    “殿下很聪明的,杨家小娘子,告诉你一件秘密,那个太子糖,正是太子发明的,并不是奴婢想出来的主意。”
    作坊又转了一下,江家兄弟没有升多大官职,毕竟读的书不多,于是一个成了羽林军卫正上八品的司戈,一个成了千牛卫正八品下的胄曹参军事。好歹是一个官职,不好再经营作坊。于是转到刘群哥哥名下,幸好魏元忠又派了他家中两三个有管理经验的人赶过来帮忙。江家的命运,让人艳羡不己,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太子走得越远,江家就会走向更高。
    但太子是一个讲良心的人,自家未必比得上江家,只要将太子吩咐的事办好了,以后未必不会没有一个好前程。
    “殿下怎么知道的?”杨敏惊讶地问。
    “殿下是太子,与常人总会有不同的。”
    杨敏听了无语,将竹子放回水中,又说道:“殿下去了东都都快有大半个月了,不知过得可好?”
    渐渐有了牵挂,还有了焦虑与担心。正如李威所想,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半懂不懂的,又受了母亲一些言语,所以才对原来太子流露出一些不好的态度。但终究是一个孩子,对杨敏,皇上与皇后没有表态,眼看婚期一天天就临近了,可是听到京城风言风语,杨思俭却是很不安。不但女儿的幸福,婚事成了,杨家飞黄腾达就到来了,除非太子有异变,然而太子仁爱,皇帝能忍心废去吗?婚姻败了,杨家也就败了。
    于是每日的焦虑,都让合府上下,产生了一种不安的情绪。
    刘群不知,看着池子,道:“还有一个来月,就能看到新纸了。杨家小娘子,正好离你与殿下大婚不远,说不定能增加许多喜色。”
    说到这里,眼睛充满希望。
    再不懂,也知道新纸的意义,再说竹子与石灰,哪儿没有?
    没有跑步,用走路代替了锻炼,李令月肯定支撑不了多久的,于是将李令月背在后面走路,权当负重跑,也是锻炼身体的一种办法。李令月开心地在李威背上大笑,然后用一张婴儿肥的小脸蛋蹭李威的头发。
    “殿下……”金内侍欲言欲止。
    “金内侍,你想说什么?”
    金内侍本来想说你的身体还没有好清,又不符合礼制,但怕小公主生气,不敢说了,只好改口道:“殿下,你对小公主太好了。”
    “金内侍,赏你一块牛奶糖,”李令月听了高兴,从怀中掏出一块奶糖。
    “谢过公主,”金内侍哭笑不得地接过来。
    不过金内侍这句话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里话,太子,对小公主岂止是太好,如果我有这样一个大哥,该是如何的幸福?有的做老大的,已经在心中发下了誓言,这回回去,一定要对弟妹好一点。
    不合礼制,可却是很温情的一幅画面。
    只是苦了娇生惯养的许彦伯,又要走路了……
    李令月忽然咬着李威耳朵说道:“大哥,那个许舍人,你讨厌对吧?”
    “嗯,怎么问起这个?”
    “你让我下来。”
    李威将她放下来,李令月跑到许彦伯面前说道:“听大哥说你才华好,给我讲故事。”
    “讲故事?”
    “难道你不愿意?”
    “臣不敢,”许彦伯恭声说道。这可是千娇万宠的小公主,就是祖父在此,也不敢开罪这个大姐大的。于是搜肠刮肚讲故事,他能讲出什么好故事,说一个个典故,或者历史上发生的事情。
    “我不听这些,我要听故事,那个阿拉丁神灯,辛巴达。”
    “阿拉丁,辛巴达?”
    就是将许彦伯杀了,也讲不出来!
    “你真是一个笨蛋,阿拉丁神灯里面有一个神,一擦灯神就出来了,要什么就有什么。辛巴达要盗朋友的和平之书,被坏女巫盗走了,他与朋友驾着船,经过很多危险,将和平之书夺回来。这个你都不会讲?”
    神灯?和平之书?许彦伯满头大汗,好吧,我承认我是一个笨蛋。本来脚底下都长泡了,再加上李令月的精神上的折磨,更加苦不堪言。
    这样了,队伍行得就很慢。到了下午,没有走得多远,倒让太阳晒出了一身汗,不远处又看到了一个茶棚。
    “各位用些茶吧。”
    众人欣然称喏。太子不急,他们也不急,反正这里也不是关中,不愁供给。
    走进了茶棚,这一回茶掌柜岁数稍小一点,四十来岁,客气地迎了出来。不比洛阳那边的茶棚,这里生意清淡多了。
    西门翀忽然道:“你们看。”
    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茶棚的支竹上又贴着一张纸头,一样的笔迹,不过换了一句:秀山青雨青山秀。
    这一带山不大,可是山势延绵不绝,山上也长满了许多树木,如果一场雨落过,倒是满山青秀。又是一个回文联。
    薛讷警觉起来。别以为薛仁贵是农民出身,正是农民出身,让他感到对知识的饥渴,后来为将领时,学习很刻苦的,对几个子女教育很严格。薛讷自己虽然爱武,射技高超,犹其对兵书战策很精通,但同样满肚经纶,谈经义,李威目前,未必如他。
    一个文武双全的青年人。
    这样的对句,能对出来,整天下的人不会很多,一句是巧合,二句就不会是巧合了。再说了,他们这一行,虽然低调,可有心人还是能知道他们去向的。
    立即问道:“这个对句,是何人留下的?”
    “是两个小郎君留下的,说是要给我们这里增添雅趣。”
    听到这里,大家都警惕了。
    上了路,薛讷吩咐侍卫将武器拿出来,横刀,弓箭,箭壶里装满箭簇,甚至将盾牌放在马车的口头,准备随时将盾牌拿起,组成盾墙。又让四个侍卫不顾暴露身份,穿上盔甲,骑马先后巡察。
    不是他草木皆兵,终南山的事情出过一回了。这一带山道又多,谁也疏忽不得。李威也不敢大意,不但有他,还有李令月,出了事,父母责怪侍卫,也要责怪自己的。如果不是自己低调,就没有危险了。
    天色渐渐临近黄昏,本来行得就很慢,这一来更慢了,一天下来,走的路不超过五十里路。斥候回来了,禀报道:“属下发现前面有两个鬼鬼祟祟的人。”
    薛讷沉声说道:“将他们拿下。”
    李威补充了一句:“务必生擒活捉。”
    这一次有备无患,不是终南山了。不管这两个人是何企图,也要将他们背后的主子找出来。
    十几名侍卫全副武装,骑马追过去了。一会儿,捉回两个人,一个人在马上扭动着:“臭男人,不准碰我啊,不准碰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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