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后,新出来的邸报,头版头条,就是衍圣公孔胤植的“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上面,按照杨改革的意思,对儒家的这句经典给予了新的解释,号召读书人从另外一个方面理解圣人的话。
    孔胤植以衍圣公的身份,以圣人后代的身份发表这种文章,算是在这本已激荡的京城投下一个更大的炸弹。这处的风波未平,彼处的风波又起,此时的京城,实在只能是以变幻莫测来形容。
    这个聚集了人气,已经热闹非凡的北京城,更是热闹。众人无不猜测其中的意思。各种猜测,纷纷出场。
    杨改革看到这邸报,也是十分高兴,许久的筹划,如今终于变成现实了,对于这个在意识形态方面的动作,杨改革有了一种如释重担的感觉,处理别的事,倒是不需要像如此这般的小心翼翼,即便是做错了,也还有退后的余地,可操作意识形态上的事,实在是凶险,一个不小心,就会出大问题,现在看来,操作得很到位。
    看了邸报,杨改革高兴的拿起笔,给远在南方的徐光启写信,一是分享喜悦,二是交代事情。近一段时日,一直都在处理和关注北方、京城的事,倒是对南方的事有些松懈了,如今又必要多重视一些。
    提笔写了一段。王承恩过来禀报道:“启禀陛下,曹于汴曹总宪求见。”
    “曹于汴?”杨改革听说是曹于汴来了,立刻放下笔,仔细的问道,杨改革一直没有把帝党无限制的扩大,也没有无限制的招收帝党,也不认为朝廷里一个声音是件好事,这种状态,短暂的存在可以,可如果长期存在,很多事必定会走向极端,久而久之,一旦出现问题,就必定是大问题,杨改革一直在考虑,重新平衡朝堂上的势力对比,避免一家独大。杨改革打算用韩爌,打算让韩爌充当海外扩张的先锋,自然的,也得拿一个鞭子随时鞭策着韩爌那一派人马,无疑,曹于汴残存的这些势力,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杨改革一直希望曹于汴能留下来,可惜,曹于汴是一个接一个的奏本请求“乞骸骨”,要求退休,杨改革已经拦了很多次了,这次,杨改革终于是可以好好的和他谈谈了。
    “回禀陛下,正是。”王承恩答道。
    “见。”杨改革说道。
    不多时,年迈的曹于汴就进了暖阁了。
    “臣叩见陛下!”曹于汴也是规规整整的叩头,不过却是老态毕现,看着似乎是摇摇欲坠。
    “总宪免礼,大伴,看座。”杨改革连忙说道,没想到,多日没见,这曹于汴居然一下子老到了这幅模样,这可出乎了杨改革的预料了,看着这幅模样,杨改革是赶忙让王承恩扶着坐下,生怕一个不小心摔倒了。杨改革没由得一阵失望。
    “谢陛下!”曹于汴谢过了,又才颤颤巍巍的坐下,老态龙钟的神态,相当的明显。
    面对这么一个状态,杨改革不知道话从何处说起,陷入了一阵沉默。
    沉默了一阵,老态龙钟的曹于汴似乎是有了些精神,也似乎是攒足了力气,道:“启禀陛下,臣老了,不能再侍奉陛下了,请陛下准辞……”曹于汴的声音,的却相当的老,和以前中气十足,有着相当的差距。
    “卿家说得那里话……,朕还希望卿家能常伴朕左右,为朕拾遗补缺呢。”杨改革看着曹于汴这个模样,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原本准备了很多对曹于汴说的话,如今是一句也派不上用场。
    “陛下,一则是臣太老,实在无法留在陛下身边了;二则是朝中已无臣立足之地……”曹于汴说道,说着话,曹于汴的精神就好多了。
    “哦,此话怎讲?”杨改革道。
    “陛下,臣如果依然留在朝中,那韩阁老又该如何处身呢?”曹于汴说道。
    “噢,这……”杨改革醒悟到,这个问题,确实是个问题,曹于汴和韩爌他们反目在缴税之争。缴税之争,是韩爌坏了曹于汴的事,他们可是有仇的,可实际又是曹于汴抢了韩爌的头把交椅,这说起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更是复杂,如今弄到这个程度,要想两个人都在朝中,那确实是很难了。
    “陛下,今日臣是特意向陛下请辞的,臣实在是太老了,也自觉时日已经不多,只怕不能再侍奉陛下的,还请陛下怜悯,放臣回去。”曹于汴说道。
    “朕实在是希望卿家能留在朝中,朝中也确实缺少像卿家这样德高望重,直言敢谏之人。”杨改革一直就像把曹于汴留下,让曹于汴作为一只重要的反对力量存在,缺少了曹于汴这样有分量的反对派,杨改革觉得,这朝中总缺了些什么。
    “陛下,臣虽然有几分胆气,赢了几分直言敢谏的名声,实则,这目光短浅,做事不能持中,留在朝中,实在无益。”曹于汴说道。
    “卿家不必妄自菲薄,虽然卿家屡次让朕难堪,可朕觉得,必须有卿家这种能直言敢谏之人,才可以使朕不出问题,才可以使朕避免错误,少了卿家,这朝中,就如同缺少了一面镜子……”杨改革说道,算是给了曹于汴很高的评价。
    “陛下过奖了,臣自觉私心过重,做事不能持中,断不敢以明镜自比……”曹于汴说道。
    话说道这个头上,实在没什么可说的了,杨改革想曹于汴留下,可实际,曹于汴是不可能留下的,他和韩爌之间的恩怨决定了他和韩爌之间只能留一个,杨改革自然不可能把韩爌赶走,这是不可能的,即便是韩爌出了些问题,有些毛病,杨改革也不会把韩爌赶走,韩爌领导的那批人,杨改革还指望他们开疆扩土的,再说曹于汴如今这状态,实在是老态龙钟,只怕真的是没多久的日子了,只怕是留不住了。
    沉默了半响。
    “既然卿家执意要去,那朕也只好遂了卿家的愿了,只是,卿家去了之后,谁来接卿家的班呢?朕希望卿家能为朕推荐一人。”杨改革转而求其次,让韩爌推荐一个接班人。既然曹于汴执意要走,也不能留下,也留不了多久,杨改革又需要曹于汴那一派人继续做反对派,自然希望曹于汴能推一个继承人出来,好继续领导反对派。
    “回禀陛下,此臣万万不能说,此该廷推,而非是臣来推荐,如臣来推荐,就是坏了朝廷规矩,目无纲纪……”曹于汴立刻拒绝,这一点,他非常清醒。
    “哦,朕知道了。”杨改革点点头,看来,问这个问题,确实是有点莽撞了。不过不要紧,曹于汴这一派还是有些能量的,日后吏部报上来人选,自己到时候只要点他们这一派的就行了,效果是一样的,不过是途径不一样罢了。如今自己已经给曹于汴说了此事了,虽然他拒绝了,可想必心里也有数,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又沉默了半响。
    “……陛下,臣有一话,不知该问还是不该问……”曹于汴的精神似乎又强了些,说话的语气,也强了些,似乎有力多了。
    “卿家有话只管问……”杨改革说道,对于曹于汴的离去,杨改革的感觉可谓是相当的复杂,看见曹于汴这个模样,杨改革的心里又实在是难过。
    “……陛下,今日邸报上,衍圣公的话可是真的?……臣知道衍圣公必定不会自己说这个话,必定是有缘由的,寰宇中,也就陛下能做到这点……”曹于汴说到这个事情上,精神明显的又强了许多,眼睛里的光芒,也闪现出来,似乎那个“咄咄逼人”的曹于汴,又回来了。但明显的可以看出,这是曹于汴强打着精神的,颓萎之态,已经相当明显。
    “嗯,不错,确实是朕让衍圣公这样做的。”杨改革没多想,就承认了。回想起和曹于汴接触的点点滴滴,杨改革更是感慨,自己能当皇帝,曹于汴也没少从中起作用,虽然曹于汴是东林党,可某些方面的品质,曹于汴还是很不错的,如今曹于汴要走了,而且只怕时日不多,这心里也是感慨。
    “陛下,说句诛心的话,这是要变法啊!”曹于汴忽然痛心疾首的说道,脸上也起了哭腔,眼泪从眼中出来了。
    “……”杨改革没有答话,稍稍的沉默了一阵。
    “陛下,臣老了,也已乞骸骨,时日也不多了,本不该再议论此事,可……陛下,此事实在是……,乃是断我大明江山社稷的糊涂事啊!”曹于汴痛心疾首的说道,说完,哭泣着跪倒在地上去了。
    “大伴,快快扶曹卿家起来……”杨改革立刻让王承恩扶曹于汴起来,这可把杨改革吓了一跳,最近这人都是怎么了?动不动就下跪?
    王承恩赶忙把老态龙钟的曹于汴扶起来。曹于汴坐在椅子上,有些气喘吁吁,眼泪不住的往下掉,好似十分的伤心。
    杨改革嚅嚅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没想到这个曹于汴,虽然是个东林党,更是个保皇党。
    “那卿家觉得朕糊涂在那里呢?”杨改革见曹于汴的精神好了些,开始和曹于汴认真的说起来,这曹于汴,大概也是代表了相当一批朝中大臣的意见,不然,已经接连多次乞骸骨的曹于汴大概不会来见自己的,只怕这才是他今日来的目的。
    “……陛下,恕臣冲撞,儒家乃是社稷的柱石,陛下如今提出儒字新解不说,还逼迫衍圣公出面重解儒家经典,陛下,这不是要自断江山社稷是什么?这不是蠢事是什么?陛下如今的声望无二,自然不怕什么意外,可大明总还要传下去的,陛下乃是五百年不出的明主,总不能我大明再接着出一位五百年不出的明主吧,这岂不是连老天也要嫉妒?”曹于汴努力的说道,言语里的担忧是喷薄而出,他虽然平时和皇帝不对付,处处为难皇帝,可到了关键时刻,他却也是个忠心的保皇党,就如同他坚定的把皇帝推上台一般。
    杨改革也感叹,这些人也都是些人精,自己不过稍稍的使了些手段,这些人精就闻到了其中的味道,这鼻子实在是够灵的。
    “社稷?江山?……唉……”杨改革也是感慨得很,知道曹于汴说得什么意思,对于自己亲自动手撕裂皇权,杨改革自己也很苦涩。可更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出现在这个世界里,这个世界的明朝将会滑向深渊,所谓的江山社稷更是个笑话,维护皇权虽然很重要,可在历史面前,自己就必定要选择另外一条路,自己比常人多了几百年的见识。(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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