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六。
    又是早朝时间,君臣依旧是如往日一般上早朝,对于昨日的输赢,有人记在心里,面上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有人记在脸上,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
    一番礼节过后,又是齐声朗诵《正气歌》,这才开始议论今日的事。
    “今日可都有什么事要奏啊?”杨改革扫了一遍群臣,才威仪的问道。这个威仪,倒不是装不出来的,皇帝做久了,这威仪自然就有了,只要不嬉笑笑场,这威仪倒是时刻都会挂在身上。
    “启禀陛下,臣有事要奏。”施凤来依旧是第一个说道。
    “哦,有何事?”杨改革问道。
    “回禀陛下,今有琉球国使者上奏,言他家国主被倭国奴役,倭国欲对我朝不利,恳请我朝发大兵解救,救他国主复国……”施凤来是上来就说这个事。
    众人一听,是这事?皇帝又要打仗?反对派们那是立刻炸毛,武人的地位刚刚大涨,又打仗,那地位岂不是还要涨?当下就准备拒绝,可想想,不对啊!这似乎不是皇帝安排的啊!那琉球国的使者到京城里来,可不是一年两年了,皇帝没登基之前,这事就有了,去年皇帝好像还答应他家,帮他家国主还国呢,这……,不少人糊涂了。
    杨改革倒是准备再接再厉,打过了东虏,接着去敲打日本,这海军,总是要走出去的,如今,总算是腾出了手,那日本的好戏也就要开场了。
    “这个事啊!朕如果没记错,去年朕好像还答应过琉球使者,帮他家国主复国的是吧?”杨改革装作回忆了一下,才问道。
    “回禀陛下,是的,当时陛下可怜他国国主被倭国奴役,十分震怒,答应帮他国主复国的,不过那时我天朝水师也不齐备,也无法帮他家国主复国,如今,我水师精备,倒是可以实现陛下的承诺了!”施凤来立刻说道,作为传声筒,那自觉的履行了职责,将皇帝要说的话说了出来。
    “诸位卿家,既然朕承诺过帮他家国主,那就都议论议论,该怎么办吧。”杨改革说道。
    大臣们立刻开始议论起来,虽然这里面很多人和皇帝越来越不对付,有越来越和皇帝顶牛的架势,可也不得不说,经过了这么多事,皇帝的威严那是与日俱增,有人打定了主意和皇帝斗到底,可更多的人对皇帝的感觉,那就是惧怕,皇帝一不打人板子,二不随便杀人,更是个好好先生,什么都好说话,甚至很多事都可以依着你,可也就是这么个皇帝,不动声色之间,办成了很多难以想象的事,把很多事、很多人随意的揉扁了、搓圆了。更多的人对皇帝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认识,即便要和皇帝对着和干,也得就事论事,有真凭实据,有事没事和皇帝对着干,总有一天得倒霉。
    众臣议论了一回,很多大臣都是持的既然皇帝承诺过了帮人家,如今又有这个能力那自然是要帮的,自然是要出兵赶走占领琉球的倭人的,大明朝向来对属国都不错,赐钱,赐物向来都不吝啬,甚至出兵打仗也不在话下。
    曹于汴心里那个烦躁,辽东巡抚的事他还没想明白怎么应付呢,今日又来了个出兵琉球的事,这事可真的是一堆接一堆,和皇帝对着干,这不是什么人都应付得来的啊!实在太伤脑筋了,这事他敢肯定,皇帝有阴谋,可皇帝的阴谋在那里,他却看不明白,真的是纯粹帮琉球国的国主驱赶倭国人?
    韩爌心里那个叫屈,皇帝您都说了,去年就应承了人家,今年还叫咱们议论,这还有什么要议论的?还要咱怎么反对?如今大明水师兵强马壮,舟船众多,还能不去怎么地?前些年花几百万银子,十几万人马帮朝鲜打仗都干了,如今赶几个倭国人还能不去?
    众人的脸色阴晴晦暗各不一的讨论了许久。
    杨改革见也讨论的差不多了,也就压压手。众臣都安静下来。
    “朕看诸位也都讨论的差不多了,也就都说说吧。”杨改革说道。
    “启禀陛下,臣以为,应该即刻出兵,助琉球国国主复国,琉球国乃是我大明的属国,岂能让他人奴役?这分明是没把我大明放在眼里,今日可欺我大明属国,明日,就该欺负到我大明的头上了,今日不为我朝属国讨回公道,他日还有那个属国认我大明为正朔……”施凤来当仁不让的第一个站出来说到。
    杨改革点头称是,这日本可不是将来会欺负到明朝头上来,那是已经欺负到明朝头上来了,这援朝之战不就是日本欺负到明朝头上是什么?
    见施凤来说过了,其他人也跟着出来说道。
    “启禀陛下,臣以为,我朝如今兵强马壮,舟船众多,自然该当助琉球国复国……”
    “启禀陛下,臣以为,琉球向来对我朝恭谨,毫无背离之心,自当扶植于他,况且陛下去年就答应了琉球的使者,岂能废弃承诺,自当该信守承诺,助他国国主复国。”
    更多的人站出来,倒是赞成皇帝帮助琉球复国的。不说别的,就光皇帝去年就承诺了帮人家复国这一条,就不好反对。
    即便是曹于汴,也只能直咂嘴,这件事,他理应反对,可怎么反对?如果要反对,去年就不该让皇帝答应人家琉球国,去年就答应的事,如今怎么反悔?曹于汴只觉得嘴巴那个苦,如果说皇帝要搞事,去年就在谋划了……,想到这里,曹于汴只觉得嘴巴更苦了,也只能安慰自己,这不过是个巧合罢了,皇帝应该没有那么厉害,海外之事,那能知道多少?想着想着,曹于汴觉得……这是在骗自己。
    “启禀陛下,臣反对……”曹于汴即便是心里再苦,也不得不出来反对,这嘴里的话,和他心里的一样苦,苦的不能在苦。
    曹于汴一出口,众人就都看着他。今日的反对派差不多都偃旗息鼓了,没想到,这老家伙还是出来了啊!和皇帝斗,也不用这样吧,这还能怎么反对?这可是去年就定下的。还能不要了这天朝的面子?
    “哦,卿家倒是说说,为何反对?理由是什么?”杨改革问道。
    “启禀陛下,无他,我朝刚刚经历了大战,尚未回复元气,又为何要为他人争战?这糜费何其多?陛下,当节省民力啊!”曹于汴也只能拿这个说事。
    “呵呵……”杨改革干笑几声,又道:“……朕记得辽东大战,一直都是在陆地上打的吧,水师都没机会出场,如今跨海帮琉球复国,自当是出动水师,这又何来大伤元气之说?”
    曹于汴只觉得嘴巴里不是滋味,水师和步卒,马队的区别,他自然知道,可也实在是拿不出什么说辞,也只能老生常谈。
    “户部可在?”杨改革见曹于汴低着头,苦着脸,又问毕自严。
    “臣在!”毕自严赶紧出来。
    “如今要帮琉球复国,户部的银钱可还充裕?能拿出多少军费?”杨改革问道,见曹于汴低着头苦着脸,杨改革直接就堵曹于汴的第二个理由,你不是说糜费,没钱吗?如今的朝廷可不是以前的朝廷了,以前那朝廷过的日子那叫一个苦哈哈,如今,不指望各种夏秋税,光是盐税,就先收了五百万两,户部的日子可宽裕着呢,如今还拿这个来搪塞,自己可不会给面子了。
    “回陛下,户部银钱尚充裕,夏税即将入库不算,拿出四五十万两银币充做军费也还拿得出。”毕自严立刻说道,说实话,毕自严如今也不知道,他弄到的这些银子该怎么花,朝廷向来是过惯了苦日子的,那年不是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如今一下子忽然变宽裕了,一时间,还不习惯,故此,银钱都堆在太仓里发呆,一部分又给毕自严存到银行里吃利息,也算是节约理财的高手了。
    “哦!……曹卿家可还有话要说吗?”杨改革哦了声,拿眼睛看着曹于汴。
    “回陛下,臣无话可说了。”曹于汴心情沮丧得很,苦着脸答应道,虽然他很想阻止皇帝,可实在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说辞。以往拿钱财,拿民力来给皇帝施压,如今对这位皇帝不起作用。
    “那位卿家可还有话说?”杨改革又充满着威仪的问道。
    众臣连忙底下脑袋,避开皇帝的锋芒。
    “启禀陛下,臣有话说。”韩爌觉得,自己这个反对派,还是得说点什么,不然,对不起自己这个反对派的身份。
    “哦,韩卿家有何事?只管说。”杨改革道。
    “回禀陛下,臣以为,我朝如今在和东虏开战,虽然赢了一场,可东虏如今又闹腾起来,刚刚把林丹汗打得大败,大有再起的架势,臣以为,东虏未定之前,不宜将水师的力量分开,也不宜两面作战……”韩爌说道。
    “兵部如何说?”杨改革又问道,也不打算自己回答。
    “回禀陛下,其实,水师于东虏作战,虽然用处非常之大,可实际,基本上都是运输船在起作用,而实际战舰没有太多发挥的机会,如帮琉球复国,也仅需要从北洋水师中分出一支舰队即可,想东虏没有片舟可以下海,多些战舰,少些战舰,也无甚问题,如果陛下觉得北洋水师的实力不够,还可以从郑芝龙处调拨一些战舰即可……”孙承宗不得不出来说道,说话之间,有些不情愿,但皇帝要他说,他也不好不说。
    杨改革也不希望孙承宗直接出来和文臣们斗,不管怎么说,自己和文臣之间,孙承宗也还是个纽带,如果直接把孙承宗推出来参与争斗,很多事,则可能是无可挽回的,尽管杨改革知道,和文臣之间有一个生死争斗,可也还不得不给文臣们留一些念想,做事,还是得留一线。
    这个大明朝,除了文官治国,难道还能武人治国?除开皇帝不说,统管大明朝武装力量的,也只能是文臣,某些底线,杨改革再和文臣争斗,也不希望武人掌管最高武装力量,如果由武人掌管大明朝的武装力量,这事可真的就是没底线了,也流毒无穷,杨改革还真的从来没考虑过,也是无法想象的,孙承宗就是这么一个底线……,杨改革一直希望孙承宗当一个比较中立的底线,不太或者说不直接掺乎自己和文臣之间的争斗,以比较中立的姿态树立在自己和文臣之间,告诉文臣,不管怎么斗,皇帝都还是相信文臣的,起码不会武人骑在文臣头上,……这其中的轻重,怎么捏拿,杨改觉得,相当的麻烦。不过现在,孙承宗暂代兵部尚书,也只能让孙承宗出来说几句了,想到这里,杨改革又是一阵烦躁,刘廷元实在太不争气了,净坏自己的事,自己还得给他擦屁股。
    “嗯,孙师傅说得有道理。韩卿家可还有问题?”杨改革有些不爽的说道。
    “回禀陛下,臣没有话要说了……”韩爌也出来露了个脸,也准备收兵了,对于一年前就承诺下来的事,现在反对,实在是没什么理由,这叫皇帝的脸往哪里放?这叫明朝的脸往哪里放?
    “还有那位卿家有话要说?”杨改革又问道,想到兵部尚书这个职位还得由孙承宗代理好一阵子,杨改革又是一阵烦躁,语气也越来越不善。
    众臣一致沉默,见皇帝的脸色不那么好,这事又是一年前说定了的,也就没什么说辞了,徒惹皇帝发火,被大骂一顿,也实在没意思。如今事不占个理,跟皇帝斗,那可真的是没法斗。
    “既然诸位卿家都没话,那就这么定下了,由参谋部谋划一下,看怎么帮琉球国复国,具体就由孙师傅负责。”杨改革带着一些不爽说道。
    “臣领旨!”孙承宗出来答道。
    尽管这事办成了,北洋水师即将出去,可杨改革心里的烦躁,没有减少多少,孙承宗是自己树立的底线和标杆,偶尔站在自己这边说一下倒是问题不大,可如果天天这般站出来帮自己说话,难免会被人惦记,难免会和人争斗,如果孙承宗被人攻讦倒下了,那这事可就麻烦了,再树立一个底线,谁来当?显然没人能代替?一旦没了底线,这大明朝的动荡,可能会超出自己的预料,局势可能失控。想想历史上的孙承宗可是几起几伏,一直避免孙承宗出面参与争斗的杨改革,那心情,实在是好不起来。
    众人见皇帝的脸色变差了,倒是越发的看不清这局势了,不少人心里嘀咕起来。皇帝不是达成了自己的意愿了吗?应该眉开眼笑才对,再不济也该平平淡淡的装平静,怎么这幅模样?看样子,可不像是装的啊?那到底是什么事让皇帝如此忧虑?甚至烦躁?难道这事皇帝自己本身就不喜欢,或者说,这不是皇帝的阴谋?
    不仅曹于汴、韩爌之流搞不懂皇帝的心思,就连帝党的人也搞不明白皇帝在想什么了。
    杨改革不爽了一会,对于孙承宗的事,也没个好办法,也只能把这事放一边。
    “对了,说到出兵琉球驱赶倭国,朕倒是想起来一件事了。”杨改革烦躁的说道,语气带着一些不善。
    众臣越发的摸不清门路,这是唱那出?
    “请陛下明示?”施凤来立刻接过话茬。
    “朕记得去年南京兵部尚书李之藻雇佣夷人舰队的时候,曾答应过夷人头目,帮他到倭国要儿子的吧?可有此事?”杨改革不耐烦的说道。
    “回禀陛下,此事确实是有的,南京兵部尚书李之藻,李振之确实禀报过此事,说是雇佣夷人舰队的条件之一,去年,陛下也确实答应过那个夷人,说待我朝腾出手来的时候,就帮他要回儿子的,甚至还可以派舰队送他去,当然,也有前提,就是夷人肯认真教我大明水师,肯用心助我大明水师打东虏,还得我大明腾得出手,也就是我大明要打赢了东虏才算数……,想那夷人也确实还有些本事,也是真心助我大明,去年镇江堡之战,战舰可以起来大作用的……”施凤来立刻答道。这个事,也是去年就定下的,知道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当然,当时谁能想到,东虏那么不经打,才一年的功夫,那个不可一世的东虏就被打的不敢靠近海岸了……
    曹于汴的脸色立刻变黑,怎么又是去年的事?皇帝去年到底做了多少事?都要在今年来兑现的?曹于汴越想越气愤,怎么可以这样?
    韩爌的脸也变黑了,这事,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皇帝了,难道皇帝就一定知道,今年能收拾东虏?这事去年他也知道,当时还说皇帝脸厚心黑呢,什么腾得出手了才能帮他要回儿子,腾得出手,那就是东虏不敢靠近海了,也就是说,东虏被打怕了,不敢再上来了。东虏一年就被打怕了,这事搁在去年说,谁信?可如今?韩爌的脸色那是急速的变黑,不知道是该称赞皇帝高明,还是说这太巧合,看如今这形式,皇帝好像要搞事了。
    众人听了皇帝说这事,知道的脸都黑了,不知道的茫茫然,见众人都黑脸,更加的茫茫然,不过听说是南京兵部尚书李之藻说的,估计也是真的。
    “既然朕答应了,他也做到了,如今水师正好要去帮琉球国复国,也就顺道,去帮他要儿子吧,朕答应了的,就不能失约,更不能失信……”杨改革又说道。
    ……
    这满地的大臣,一个个都黑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反对?这可是去年就说好了的,还有南京兵部尚书李之藻作保,还有徐光启从中搭线,还有朝中阁老们参与,这事要说是皇帝的局,也太那个了吧,要说不是局,可谁敢肯定?(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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