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自严算了一通帐,终于明白皇帝为什么要大力的推广四轮马车了,确实,猛的一看,这件事不值得,也没必要,花费太多了,纯粹是在烧钱,可当站在整个大明的高度来看问题的时候,这角度猛然就发生了变化,这多出来的载货,多出来的里程,节省出来的时日,当是海量,无法估量的,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民力,如果推行了四轮马车,这无形之间就给了老百姓实实在在的好处。
    “毕卿家明白了就好,补贴马车之事,朕已经吩咐富明德给马车分类,分档次了,尽量的降低造价,以便于推广……;驿递邮政马车的事,朕已经吩咐刘懋去试行了,此事,朕也还是只有一个初步的设想,具体的如何办,还要等刘懋总结些经验出来才好最终确定,朕已经交代刘懋试着开通邮政马车和公共马车了,此时他可能在跑通州……”杨改革笑着说道。
    “陛下圣明,如此再好不过了,当更加妥当。”毕自严想了想,答道。如果是有了经验再推广确实也比猛然上来就大面积推广要好。
    孙承宗则在一旁默不作声。孙元化则是有所悟。
    “说过了马车,朕也就说说什么叫重工业基地吧……”杨改革喝了口茶,又说道,刚才和自己的帝党辩论,倒是口干舌燥。
    几个人都是不解的看着皇帝,这个重工业基地是什么?名字着实怪异。
    “……有一个问题,朕百思不得其解。”杨改革喝了口茶,开始接着说。
    “请陛下明示。”孙承宗道,这个重工业基地的事,孙承宗是知道一些的,不过皇帝说的那些理由,确实有些牵强,对于这个问题,孙承宗相当的谨慎,见皇帝问,也就直接接过话头了,这事,和军事有很大的关系,过问这个,是因该的,因为看样子,皇帝的重工业基地的负责人选就是孙元化,而孙元化又是铸炮的,也就是说,这个重工业基地是和铸炮,和军事联系在一起的。
    “就如刚刚毕卿家说的那般,为何我朝每年钢铁产量过亿,为何我朝辽东连连战败,这过亿的钢铁为何连百分之一都没有转化成兵器呢?朕想,如果有百分之一转成兵器,则我朝就该轻松的有千门以上的大炮,如果以这千门大炮防守,东虏岂能轻易攻城掠地?如这些钢铁能变成枪炮,则又能装备多少士卒?”杨改革润了润喉咙,然后带着一丝沉痛的说道。
    “……这……”皇帝的这个说法倒是让在场的几个人为之一窒,这个问题如何回答呢?这里面牵涉的问题可多了,不是一个铁的问题那么简单。
    “每年一千门炮,不过只占了我朝钢铁产量的百分之一,如今东虏在辽东崛起多少年了?这样每年算下来,得有多少门大炮?少说得有万门以上吧……”杨改革依旧是略带沉痛的说道。
    “……这……”几个人的脑袋更是好像被锤了一锤子,眼冒金星,着实难受,觉得皇帝说的这个东西,确实是个很大的问题,可这牵涉实在太多了,根源实在太多了,却又一下子不知道具体该如何回答。
    “……陛下,这些都是民间所炼之铁,与工部和兵仗局所铸枪炮,兵甲用铁乃是两码事,不可混为一谈……”毕自严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随便捡一个争辩道。
    “卿家的意思是说,钢铁和国家存亡之间没有关系么?”杨改革略带沉痛的说道。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臣的意思是说,民间不允许铸炮,所以,这……”毕自严刚给自己的说辞找了个借口,又觉得这个借口不是那么好,那是什么来着,毕自严好像想起什么,又一时间说不出来。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国家都没了,谁又来保护老百姓?就比如我朝死敌,东虏,一旦入关,那又该如何?天下万万百姓都给东虏做奴隶?到了生死关头,宁愿用天量的钢铁谋利,却不能以百分之一用来铸炮抵御外辱?诸位就没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杨改革悲哀而有严肃的问道。
    “这……”几个人的脑袋给皇帝问的发晕,答案其实应该有的,可偏偏一时间想不起来。
    “朕一直想,我大明地大物博,疆域万里,人口万万,为何偏偏奈何不得一个人口不过几万人的小部落……”杨改革继续发问,说多了果然口干,又喝了口水。
    “……从东虏坐大到如今,少说也有十个年头了,我朝才急急忙忙的开始引进外国的大炮,才开始想起来要铸炮了,铸炮的技术,还得跟夷人学,这里面的问题,诸位可就没有想过?”杨改革继续发问。
    “……”几个皇帝的心腹,被皇帝的问题问的眼冒金星,本来觉得有很多理由可以说道,可是每一个理由说出来,又都觉得有些牵强,说是理由,不过是借口罢了,这话一直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瘪得难受,皇帝问到这里,刚才还有些借口的,如今更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朝廷荒废的东西,也不是一样两样。
    “朕记得,我朝可是号称天朝上国来着,如今,却是沦落到摆平一个小部落都吃力的地步,对抗这个小部落,所依仗的,居然是夷人的火器,这些问题,诸位就不觉得可笑么?”杨改革又问道。
    “……”几个人依旧是话堵在喉咙里,这话,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听皇帝说了,这话说出来,可真的伤人,伤自尊,堂堂的天朝到底怎么了?怎么这里打不过别人,那里没别人好?
    “诸位可知道,大炮是谁第一个造出来的?”杨改革又问道。
    “陛下可是说火炮么?”孙承宗问道。
    “嗯,不错,火炮。”杨改革道。
    “回陛下,如果臣没记错,该当是前宋之时,就有记载用火炮作战了,不过当时火炮威力远不如如今。”孙承宗回答道。
    “不错,火药于我华夏宋朝之时发明,随之也就有了火炮,到如今又多少年了?”杨改革问道。
    “回陛下,少说也有七百年了。”孙承宗回答道。
    “不错,七百年了,七百年前,在遥远的西方是个什么状态,他们可知道什么叫火药,什么叫大炮?可如今呢?却是我大明这个天朝购买他们的大炮,他们的大炮更加厉害,诸位不觉得,几百年了,别人一直在进步,可我朝,却在停滞么?如果再这般发展下去,夷人的大炮火枪愈加厉害,我朝的火器继续停滞,将来又会是个什么情况?”杨改革继续问道。
    “回陛下,受制于人……”孙承宗回答道。
    “错,不仅是受制于人,将来当亡国奴的日子都有,诸位难道没觉得,一个小小的东虏就让我朝元气大伤,耗尽精力,日后那些夷人有了更厉害的火器,我朝又当如何?”杨改革道。
    “陛下,这个不会,我朝当奋起直追,绝不会比夷人的火器差的,我大明焉会怕一小伙夷人……”孙元化听皇帝说的话,血性上来了,实在是难受,忍不住辩驳道。
    “按照我朝的情形,地大物博和抵御外辱有关系么?我朝不是年产亿斤铁么?东虏都崛起十年以上了,又有几斤铁变成了火器?变成了大炮?变成了兵器去抵御外辱?”杨改革更是觉得不爽,这个问题不说还好,越说心里越不平,越有气,那股气,堵在心里难受,明明有强大的力量,可偏偏没法使出来,让人干着急。
    “陛下,国事艰难是事实,可如今我大明有陛下,这些都不过是跳梁小丑,必将被碾为粉末,陛下,切不可妄自菲薄啊!”毕自严也忍不住辩驳起来,不是辩驳,而是劝导。这个问题实在是堵人得很,他纵使有一千个理由,也说不出口,每一个理由,都是一个借口。就比如,其实那些冶铁的是交了税的,你能说地大物博和抵御外辱没关系?可这有多大关系?越说,只能越堵得慌,导致大明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可不是一下子就能说得清的。
    “卿家也是个明白人,又说起胡话来了,卿家的思维,还停留在那个自己给自己编织的梦里啊!‘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话卿家也该理解吧,如今夷人远涉几万里,耗时一年来到我大明传教,可我大明呢?又有几个人去过夷人那里?对他们又知道多少?又如何把他们碾为粉末?老祖宗的话,都被我们当成耳边风了,这样下去,唉……我朝底细被夷人全然知晓,而我对夷人,全然不知……唉……”杨改革哀叹道。
    “陛下……”毕自严被皇帝一批评,心里堵的更厉害了,皇帝这样的自我贬低,让他着实伤心得厉害,皇帝这话伤了他的自尊。
    “陛下,臣以为,夷人离我大明几万里之遥,即便是他们能来我朝,也不能说明什么,难道他们还敢来打我大明么?这不足为患,倒是要防止他们把我朝的底细给摸去了是真,待臣造出更厉害的大炮,他们则不足为虑。”孙元化赶忙劝说自我贬低的皇帝。
    “卿家也说胡话,《天下堪舆全图》卿家也看过吧,怎么说出这样自负的话来?天下有多大?我大明占了多少,焉知没有一个和我大明一样大的王朝把我朝的底细摸去了来找我朝的麻烦?”杨改革否定孙元化。
    “陛下,这,我大明乃是……,那些夷人焉能……”孙元化刚说了几句话,剩下的话就堵住了,说不出来,这话不说也罢,他自己本身也是跟着徐光启学夷人那些学问的,岂能不知夷人的长处,此时是给皇帝问的头脑发热,血气上涌,有些激动才如此,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不该说。
    “你们不觉得,一个能制造千里镜,一个比我朝更加准确预算天象,一个比我朝火器更厉害,一个能远涉重洋几万里的国度,能是一个简单的蛮夷可以概括的吗?两位不妨算算,这些东西都牵涉到了那些东西,我朝又比他们强多少?”杨改革反问道,杨改革越说口越干。
    “……”毕自严和孙元化倒是给问的哑口无言,按照皇帝说的,这大明就是一个看上去很强大,实则是个迂腐不堪,臃肿肥大的巨人罢了,所谓的强大,不过是一层皮罢了。
    “几乎所有人都一直告诉朕,我大明是地大物博,地域宽广,物产丰富,百姓富足,其他人,不过是蛮夷,不过是未开化的野人,不值得正眼看一下,可联想近十年的情况来看,则未必,在我大明身边,一群未开化的野人打得我朝连连战败,失地千里,折损百姓无数;在远方,另外一群人给我大明带来了更厉害的大炮,火器,带来的千里镜,带来了四轮马车,更厉害的数不胜数,而我朝,看似强大无比,实则虚弱无比,被东虏打得连连战败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不说税赋,银钱方面的事,光是从不到百分之一的钢铁产量转化成军事力量来看,就足以说明问题,假如我朝当年和东虏一接战,就迅速的把天下钢铁产量转化成军事力量,变成兵器,变成火枪,大炮,铠甲,不说多,有个百分之一,就足以造出千门以上的大炮,如果能转化一成,则至少可以铸造万门以上的大炮,这些源源不断的火器,兵器,铠甲武装源源不断的士卒,莫非东虏还能猖狂?”杨改革问道。
    几个人被问的哑口无言,地大物博确实不假,地域宽广更是不假,物产丰富更是绝对的,只可惜,边关是经常发不出粮饷,官军更是一触即溃,火器倒是有些,但厉害的比如红夷大炮,火铳,则都要从夷人那引进,这个问题,虽然大家都知道,可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里面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可不光光是武器的问题。
    “……陛下所言不假,我朝看似强大,但实际将国力转化成战力,往往百中无一,如此算下来,我朝战力,着实少得可怜,唉,陛下,此事也不是一下就能说清的啊!钢铁转化成兵器,装配士卒固然很重要,可相应的粮饷,补给,训练又牵涉到更多,这赋税又是……”孙承宗一脸无可奈何的道。
    孙承宗还好,脸色还能保持平静,可毕自严却是伤了自尊了,孙元化更是堵得慌。
    “孙师傅说得不错,我朝将国力转化成战力,往往百不足一,举国之力对付一个小部落,往往力不从心,如果能迅速把国力转化成战力,还有什么东虏是摆不平的?这个问题,困扰了朕许久,朕想来想去,觉得,也只有把一批事关朝廷命脉的东西牢牢的掌握在手上才行,到了战时,可迅速的转化成兵器,火器,大炮,急速的扩充我朝的实力,避免再出现类似东虏的情况……故此,也才有今日这个重工业基地之说。”杨改革道。
    “陛下的意思?”毕自严给皇帝搞糊涂了,问道。
    “朕的意思是,打造一个重工业基地,让这个重工业基地的钢铁产量要占到天下产量的数成以上,平时如民间一般铸铁贩卖,自行买卖养活自己,到了战时,则可将民用的产能转化成军用,急速扩充军备,如朕的重工业基地的钢铁产量占天下钢铁产量的一成,那么,战时,朕要扩充军备,一声令下,就有一千万斤钢铁变成武器,而不是如今打仗了才想起来要引进先进的武器,打仗了才想起来铸炮,也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出我朝的国力……”杨改革解释道。
    “……臣明白。”孙承宗道,皇帝的心思,他确实明白。
    “……臣明白了。”毕自严也跟着说道,毕自严终于想起什么来了,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臣也明白了。”孙元化看了看前面的二人,最后说道。
    “好,诸位都是朕的心腹,能明白就好,此举,可能有些人说朕穷兵黩武,就让他们说去吧,我大明面临的难关,有些人是不想看见,不想知道,更不想解决的办法,这些问题,就只能留给朕,留给诸位了。”杨改革道。
    “臣等明白。”几个人答道。
    “重工业基地的事,如今已经有了个开头,孙卿家在天津铸炮,就是这个重工业的核心,朕打算,把他迁移到丰润附近,这个地方铁矿,煤矿都有,靠着天津,靠着海,交通和资源都是极为丰富的,倒是一个好地方……”杨改革道。
    “陛下,丰润?这不就是当年的遵化冶铁所么?”孙元化忽然想明白了,忽然问道。
    “遵化冶铁所?”杨改革没太听明白。
    “回陛下,是的,这地方,以前就有的官办的冶铁所,曾经也是每年为朝廷冶铁几十万斤,百万斤的场所,不过,如今,已经荒废了,唉,陛下之言,确实有道理啊!这朝廷手里,必须要掌握着足够的冶铁场,不然,真的到了战时,只能抓瞎,……陛下说得在理,其实我朝先前一直就是这样办的,想来也是怕万一打起仗来,朝廷手上没有足够的钢铁吧,唉,可惜,如今都荒废了啊!臣以为,着实得该把此事重视起来,如今我朝外敌当前,朝廷手中不可无铁……”孙元化说道。
    “……”杨改革郁闷了,这不早说,早说以前有官办的冶铁所,还是在这个地方,自己直接照办就是了,那里费这样多的口舌?嘴巴都讲干了,喝了几罐茶,还浪费无数表情,明朝也不全是饭桶啊!不,应该说,后来的都是饭桶,杨改革郁闷的想到。(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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