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已经没有了手榴弹,已经是短兵相接。
    城墙外面,是搭着梯子,顶着盾牌上来的鞑子,由于围墙开了口子,从口子涌入的鞑子,也是举着盾牌,朝着残墙搭梯子。
    城墙上面已经没有了守城的利器手榴弹,剩下的,就是原始的守城手段,和敌人以命博命。
    一个士卒拿起叉子,使劲的把一架鞑子的梯子往外推出去,这家梯子上的鞑子没有了着力的地方,惨叫着从梯子上面掉下去,看不见下面,跌下去,不死也伤,伤着比死了更难受。
    这个士卒正准备再叉第二个鞑子的梯子的时候,从背后射来一箭,这个士卒痛苦的摸了摸背后,却怎么也抹不到背上的那根箭。
    “小心,后面也有鞑子……”张百户一刀砍翻一个登上城墙的鞑子,出言高声喊道,不过,这样的提醒已经没有太大的作用,为了防御前面登城的鞑子,必须得起身迎敌,一起身,已经从城墙缺口进来的鞑子借着火光,很容易就会发现。
    战况瞬间到了最惨烈,不断从缺口涌入的鞑子朝着这两段残墙涌来。
    ……
    张恒在第二道城墙上看得焦急,这两段残墙,怕是守不住了,鞑子内外夹攻,城上没有足够的手榴弹,是不可能守得住的,只会徒增伤亡。
    “大帅!”张恒心焦的看着下面,借着火光,可以看到,大明的士卒正在和鞑子的士卒作生死拼杀,忽然看见毛文龙朝自己这边过来,连忙喊道。
    “鞑子四面只有鼓噪,就只有这一段城墙是真攻,本帅过来看看,战况如何?”毛文龙问道。
    “大帅,下面那两道残墙怕是守不住的,手榴弹无法及时的补充,鞑子两面攻城,死伤严重啊!大帅,不如放弃那两道残墙,反正两边还有围子,我们这里还有一道城墙,对付没有大炮的鞑子,足够了。”张恒焦急的说道。
    “放弃那两段城墙?”毛文龙有些意外。
    “大帅,事不宜迟,还是放弃吧,立刻派人把残墙上的人接出来,放弃那两段残墙,任鞑子占去,反正,我们这里还有一道,两边都是围子,鞑子得了这两段残墙,也没什么用,和鞑子在这段城墙上死拼,怕是不行的啊!”张恒建议道。
    毛文龙思索了一会,道:“好,就依张参谋的,毛大,立刻派人把残墙上的儿郎们接回来,放弃那两段残墙,任鞑子占去。”
    “遵命,父帅!”毛大见毛文龙下令,立刻领命。
    ……
    后金的大小贝勒,将领,看着已经攻上了城墙,一个个喜笑颜开起来。
    “大汗,这毛文龙的把戏也就只有这些啊!没了手榴弹,不堪一击啊!”
    “就是,大汗,没有手榴弹,这镇江堡,咱们立刻就可以拿下来啊!”
    黄台吉没有说话,虽然他们大金攻这一段城墙比较简单,但是,明显的,也就只有这一段城墙进攻的比较顺利,其他地方,则很难很难,根本没什么用,尽快一次次的催鼓,不过,依旧是难以靠近到城墙边上去,更别说架梯子登城,城里的手榴弹,似乎永不停歇,永远扔不完的朝外扔。
    黄台吉的心思直往下沉,自己是没猜错,镇江堡普通的士卒携带的手榴弹确实有限,但是,他们靠着城墙,补充相当的方便,可以及时从城墙内部补给,和那两段残墙的情况完全不一样,那两段残墙很容易就攻上去了,可是除了这两段城墙,其他的地方,则根本就不可能攻得上去。如果只能攻下这两道残墙……
    ……
    二毛提着篮子,想尽快的给自己那一对补充手榴弹,不过,等他拿到手榴弹,从围子出来的时候,城墙上面,已经到处都是鞑子,越往残墙那头去,鞑子就越多,这边靠近围子,倒大部是东江镇的官兵。根本不可能提着篮子回到残墙的那头去。
    “嗖”的一声,一只箭射中了二毛身边的一个士卒,那个士卒惨叫一声,摔倒在地,二毛赶忙蹲下来,按照教官教的那般匍匐在地。
    按照习惯匍匐下来的二毛没有害怕,教官的鞭子让他想起来了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
    二毛从一旁燃烧的木头上点燃了自己的香,然后拧开手榴弹,点燃了手榴弹就朝着鞑子人多的地方丢。
    一颗……,两颗,……五颗……
    不断的轰鸣重新在这段残墙上上演。二毛扔了一颗又一颗手榴弹,才发觉,自己拧开的手榴弹可没这样多,回头再看看,刚刚那个中箭的士卒正在给自己拧手榴弹的盖子。
    那个士卒嘴角流着血,满头是汗,正坚毅的给二毛拧开一颗颗的手榴弹,见二毛望向自己,勉强笑道:“兄弟,替我多杀几个鞑子……”说完,又紧抿着嘴,艰难的拧着手榴弹的盖子。
    二毛心头觉得被重击了一下,虽然看不到自己身边这个兄弟那里受伤了,但是,一只箭的尾羽却告诉二毛,自己身边的这个兄弟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呀!……”二毛嘶声理解的狂喊道。手榴弹一枚接一枚的不断朝着城墙两侧飞去。
    “轰轰轰……”爆炸声重新在这段残墙上响起,城墙两侧的鞑子恐惧的看着这一枚枚飞出来的手榴弹,鞑子进攻残墙北面围子行动,为止一窒。
    不过片刻的功夫,残墙上面,已经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明朝官兵了。
    北段残墙上,老卒杀红了眼,凭借着从死人堆里总结出来的经验,他成功的杀了好几个鞑子,不过,自己身上也多处挂彩。从额头上滴下来的血,让老卒的整个世界,都变得通红,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鞑子,老卒反而轻松了不少。
    二毛匍匐着,不断的朝着两边扔手榴弹,身边刚才那个给他拧盖子的兄弟,已经没了动静,接手的是另外几位兄弟,二毛后面都是一群跟着去补充手榴弹的人,见前面的二毛神勇的朝着两边不知疲倦,其准无比的丢手榴弹,炸得鞑子纷纷后退,于是,几个人专门给他拧盖子,供二毛丢,二毛则状若疯狂的匍匐在地,以标准的姿态朝着两边狂扔手榴弹。扔一气手榴弹,就往前匍匐一段,向自己的那队人马补充手榴弹,是他接到的命令,服从命令,这是二毛当兵之后,学会的唯一一件事。
    ……
    残破的城墙,遍地的死尸,四处燃烧的火光,摇曳着把这个世界照亮。
    从猩红的世界里,老卒似乎明白了什么,刀尖遥遥的对着身边的鞑子,从容的从地上捡起一个火把,声嘶力竭的高喊道:“上面的兄弟们听着,咳咳……我们这里的人死绝了,……死绝了……咳咳……,手榴弹朝我这里招呼,枪朝我这里招呼……”
    老卒的刀,捅进了一个鞑子的身体里,老卒的身上,也瞬间扎进来几把刀。老卒抱着这个被自己捅死的鞑子,用尽最后的力气,高喊道:“扔……,快扔……”
    老卒用生命喊出来的声音,盖住了爆炸声,盖住了呐喊声,也盖住了天边的云。
    张恒站在后面一道城墙上,看着下面老卒最后的呼喊,已经是泪流满面。
    “开火……”毛文龙大声喊道,眼里的眼泪是不住的淌下来。
    今夜接战以来,第二道城墙第一次扔出了手榴弹,瞬间,铺天盖地的手榴弹,就朝着第一道城墙而去,紧接着,就是枪声大作。
    密集而雷鸣从这段残破的城墙上响起,密集的雷光,从这段残破的城墙上响起,响彻了天际。
    ……
    黄台吉举着千里镜,仔细的观察这段残墙上的状况,看着从那段残破城墙攻入的大金勇士,心直往下掉,虽然攻下了这两段残墙,但是,朝两边扩张,攻占两边围子的打算,怕是根本无法实现,从两边围子的抵抗情况来看,很难攻下来,特别是北面那段残墙,居然以飞快的速度不断的朝外扔着手榴弹,那速度,简直无法形容,让已经接触到北面围子的大金勇士,不得不退回来。
    忽然一阵闪亮的火光,晃瞎了黄台吉的眼睛,黄台吉立刻取下千里镜,入眼的是那片残墙上上,不住闪起的雷光。紧接着,就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爆炸声,黄台吉不自觉的退后了两布,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
    二毛看着从山上不住扔下来的手榴弹,不住的枪声,眼眶里的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淌,老卒那熟悉的声音,最后的呼喊,二毛听得真切。
    整个战场,在这片铺天盖地的爆炸声中,安静下来。
    第二道城墙上的人,早已泣不成声。
    毛文龙眨了眨眼睛,努力的把眼泪挤出去。
    ……
    攻城的势头,瞬间萎靡了下来,不知不觉的就退了回去。
    后金的大小贝勒,将领,再不复当初攻城时候的狂妄。一个个黑着脸,看着从远处退回来的败兵,如果不是黑夜的遮盖,定会发现,这些人的脸上,恐惧得很。
    过了半响,黄台吉又才道:“宪斗,在吗?乘着还没天亮,把剩下的大炮拉回去吧,依旧封锁江面……”
    “喳,奴才遵命。”范文程低着头,答道。
    “今日攻城,就到这里吧,在毛文龙的手榴弹没有耗完之前,要攻下镇江堡,显然,不太可能,除非用人命填,但这显然不是我大金耗得起的,各部除了留一些人继续鼓噪,其他的就都退了吧,能收回来的尸,尽量的收回来,不能收回来的……,就算了吧……”黄台吉疲惫的下令道,今夜的攻城,失败了,关键性的抢占残墙两边的围子没有做到,这仗,也就不用打下去了,镇江堡号称九连城,有九座大小围子连在一起,除了外围的城墙,围子和围子之间也连得有城墙,这也是难的地方,第一道城墙纵然是轰垮了,但是,第二道城墙由于地势较高,不太可能用梯子爬上去,所以,只能抢占两边的围子,两边的围子如果抢不到,这攻城也就没多大的意义了。
    “喳……”后金众贝勒,将领答应着。
    “稍后算一算,这一仗我大金损失了多少,算好了,接下来,就按照先前商议的,挖壕沟吧。”黄台吉丢下这句呼,头也不回的走了。
    后金大小将领,望着远去的黄台吉,也无话可说,白天毛文龙以死尸激怒了他们,他们是力主攻城的,被黄台吉极力的压了下来,心中对黄台吉相当的不满,这次攻城的结果,让他们明白,即便是有大炮的协助,即便是轰塌了很长一段城墙,但是要想攻下镇江堡,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一向到那雷鸣电闪,如闷雷的爆炸,后金的大小贝勒,将领们就觉得恐怖。
    范文程没有说什么,早早的离开了人群,那些大炮,在这次猛烈的攻城当中,损失了不少,很少是被镇江堡的大炮摧毁的,多半是自己炸膛的,现在攻城结束了,大炮还剩了些,依旧可以拉去封江,至于大炮还能打多久,范文程心里没底,头一次对自己当初投靠大金是否值得产生了怀疑。
    ……
    二毛流淌着眼泪,在残破的城墙上寻找着自己的队伍,他所在的这个小旗,除了他,全都倒在了这里。
    看到死了还紧紧的抱着一个鞑子的老卒,二毛的眼泪,更加止不住的往外流,老卒的手上依旧是紧紧的攥着那把刀,刀身,大半没进了鞑子的身体。
    响起老卒临死前的呼喊,二毛除了流泪还是流泪,想起老卒先前跟自己说过的话,二毛还是只能流泪。
    周围的情况,和二毛差不多,除了不多的几个前去搬运手榴弹的,他们所属的这个百户,基本上都死了,剩下的人,都一个个都跌坐在城墙上哭泣,伤心的哭泣。
    “二毛,二毛……”黑暗中,一个声音响起。
    已经没有眼泪的二毛茫然的抬起头,道:“在这里。”
    “二毛,大帅让你上去,刚刚你扔手榴弹阻敌的事,大帅已经知道了,特意要见你……”
    “哦,好的,知道了,这就去……”二毛应了声,借着昏暗的火光,可以看到,二毛已经没有再流泪了。
    ……
    张恒一直盯着那三百步的地方,紧紧的盯着,今日的局面,多少和大炮无法击毁鞑子的大炮有关,张恒不甘心,为什么自己的佛郎机打那里,很少见到效果?
    借着远处那或有或无的火光,张恒忽然好想发现了什么,立刻说道:“大帅,还请下令,让残墙上面的人尽快回来,这次,要让鞑子知道厉害……”
    “这是?”毛文龙不解的问道,今日的战事都结束了,正该是收拾战果,救治死伤,收拾鞑子尸体的时候,怎么还让人回来?不过既然张恒这样说了,毛文龙也没多犹豫,又道:“毛大,让残墙上面的人立刻回来……”
    “是,父帅。”毛大迟疑了一下,对于这种不收尸,不清点战果的事,毛大有些不爽,不过,既然自家的父帅下令了,那就只有执行。
    “大帅,下官去去就来……”张恒告辞了,然后跑向山脚的炮位,那里,安置了两门红夷大炮。
    ……
    “大人,真的要打那里吗?”炮手问到。
    “对,就打那里,稍微抬高一点点,现在反正前面的城墙没有了,你们就尽量的瞄准吧,不要怕,只管打……”张恒相信,自己看到的某些黑影,应该是鞑子在移动大炮,今天的战事结束了,鞑子想把大炮拉回去。
    炮手老到的瞄准,调整着炮位。
    “砰……”
    “砰……”
    范文程正在催促着把剩余的大炮拉走,很快就要天亮了,忽然间,两声炮响,范文程下意识的低了低头,紧接着,一阵巨力,将范文程骑的马掀翻在地,范文程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惊恐的看着自己骑的那匹马,那匹马的一只马腿,已经被某个东西削掉了半截,只有半截了,范文程惊恐的回头看看镇江堡。本以为黑夜,自己可以从容的撤走,没料到,镇江堡里敢凭空开炮,一下子击中了一门他要拉走的大炮,那被击飞的大炮碎片,有一块,削掉了他骑的这匹马的马腿。
    “快,赶快,立刻把大炮拉走……”范文程带着惊恐的喊道,虽然自己有对付镇江堡大炮的奇招,但是,镇江堡里的炮手,也绝不是无能之辈,范文程如今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
    “你就是二毛?”毛文龙的脸上,早已看不到泪痕,面色平静的问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小伙子,这个小伙子,就是今天立功了的二毛,这个二毛,一个人以疯狂的速度朝外扔手榴弹,其准头奇准,让本来已经摇摇欲坠的北面围子转危为安,所以,毛文龙决定见见这个二毛,战场上,除了要有勇气,有力气的人之外,更需要有运气的人,这个叫做二毛的,除了有足够的勇气,足够的力气,更是有相当的运气。
    “回大帅,小的就是二毛。”
    “好!是条汉子,不过,男子汉可不兴流眼泪……”毛文龙看着二毛脸上两道黑白分明的泪水印,说道。
    “回大帅,二毛以后再也不会流泪了。”二毛坚定的说道。
    “哦,这是为什么?”毛文龙好奇的问道。
    “回大帅,今天二毛把所有的眼泪都流干了,以后就只有一件事,杀鞑子……”二毛认真的回答者。
    “好!好一条我东江男儿……”毛文龙相当满意二毛的回答,不过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今后不再流泪?这个话,自己以前好想也说过……,半响,又道:“听说,你扔手榴弹奇准、奇快?来,看看你的手,到底有什么不同?”
    “遵命,大帅。”二毛没有犹豫,立刻脱下自己的衣裳。
    两条手臂,一条细,一条粗,毛文龙吃惊的拉起比较粗的那条手臂看起来,只见这条手臂已经开始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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