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来到了熟悉的青石镇,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次与何逸清一道来的是沈氏,何父则留在家里照顾安哥儿。
    沈氏这次跟来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女儿说她的药方已经有两三年都没换过了,她的病吃了药也总不见好,应该换个大夫重新诊治一番。何父和沈氏经过一番思量,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便同意了。
    何逸清还记得与李家小姐的约定,因此并未先去何掌柜那儿,而是找人打听到了平良街李家的地址。
    李家的大宅占地面积不小,青砖绿瓦,红花白墙,远远看着十分气派。
    还没走近,沈氏就先怵了三分,她咬了咬唇,犹疑道:“清姐儿,咱们真的要去?万一那小姐只是跟你客气客气呢?可别白来了一趟。”
    何逸清十分理解娘的窘迫与自卑,她前世也是这样过来的,可以说是感同身受。贫苦人家出身,总觉得比富贵人家矮了一头。但人总是要学会适应的,以后她们跟这些富贵人家打交道的次数会越来越多,总不能一直龟缩着吧?
    人总要自己先立起来,才能够叫别人不小觑。
    何逸清握了握沈氏的手,轻声安慰道:“娘,没事儿的,咱们就上门问一问,不成走就是了,人家总不能吃了咱们吧?”
    何逸清一番插科打诨下来,叫沈氏心里的紧张削减了几分,跟着女儿去叫门了。
    “叩叩叩”,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些许,一个中年的门房探出了头,他先上下打量了何逸清和沈氏一番,然后开口问道:“你们找谁?”
    何逸清对他笑了笑,说道:“李小姐一个月前在香螺阁订了衣裳,我们是专门给李小姐送衣裳来的,麻烦通禀一下。”
    门房心里嘀咕,小姐的衣裳都有专门的成衣铺子做,这香螺阁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疑惑归疑惑,看这两人不像骗子,他还是尽职地说道:“我这就去,你们等着。”
    李苑苑明儿要去参加做玉器生意的王家举办的赏花宴,主角自然是王家小姐,但听说请了不少富家小姐和公子哥儿,说是赏花宴,其实也是变相的相亲宴。
    她今年虚岁十四了,娘已经在帮她暗中相看人家了,这次是个好机会,李苑苑想着自己去瞧上一瞧,若是有看对眼儿的人,总比别人安排的好。
    何逸清来得十分巧,李苑苑正挑选着前些日子成衣铺子送来的几套夏装,不是太满意,门房刚一说到香螺阁,李苑苑就立刻想到了前些日子那套令她出了不少风头的衣裳。她的心中有些期待,语气中也带了几分急切,“快请她们进来!”
    一进李家,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花团锦簇,山石点缀。整个李家分为三进,跟着仆人穿过了第一进和第二进,便来到了第三进后院女眷住的地方,李苑苑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侍女小满给两人上了茶水,沈氏显得有些局促,何逸清神色自若地接过抿了一口,便笑言:“李小姐,冒昧上门,实在是打扰了。”
    李苑苑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反而颇有些好奇道:“你这次来可是有什么漂亮的新衣裳给我?”
    何逸清点了点头,和沈氏一起将十套衣裳一一展开供李苑苑挑选,“都在这儿了,小姐慢慢挑。”
    李苑苑细细看去,又上手摸了摸,眼里不经浮现出两分惊艳之色。
    她家富贵的晚,自认为没见识过多少好东西,可她观这些衣裳,竟觉得丝毫不比镇上最有名的成衣铺子“点翠斋”做的逊色。只是不知这姑娘是从何处得来的,从前竟一点名声也不显。
    李苑苑左瞧瞧右看看,觉得件件都好,她挑了最件喜爱的,连试都不试,便让小满仔细收好,说是打算明儿赴宴时穿。
    何逸清看着她的举动,心里暗赞,脸上的笑意也真诚了三分。
    李苑苑得了漂亮衣服,心里欢喜,让人上了几样点心,笑问道:“说来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何逸清,这是家母沈氏,若是李小姐不嫌弃,叫我阿清便可。”
    李苑苑对这些规矩礼节什么的不甚在意,连伺候的仆人也是去年搬来东区后才有的,因此身上没有多少富家小姐的骄矜。她对何逸清印象很好,便亲切地说道:“叫什么小姐呀,阿清叫我苑苑便是了。来,吃些点心。”
    何逸清点点头,拈起点心先递给娘一块,再自己拿了一块,“苑苑姐,那我就不客气了。”
    有戏!李苑苑眼睛一亮,又接着道:“阿清,我一直想问你,这衣裳这般漂亮,是你家自己做的还是……?”她扫了眼何逸清的神色,见没有不悦,顿了顿又道:“当然了,若是不方便,就不要说了。”
    何逸清与沈氏对视一眼,立刻笑言:“没什么不方便的,这衣裳是我娘自己做的,没想到讨了苑苑姐的喜欢。”
    “真的?!伯母可真厉害!”
    沈氏有些心虚,但面上却一直保持着微笑,显得胸有成竹,“李小姐过奖了。”
    李苑苑心里一定,果然,她所料不错!既然这样,她便开门见山了,“阿清,实不相瞒,苑苑姐有事儿请你帮忙。”
    何逸清心思一转,心里隐约猜到了七八分,脸上却表现得十分疑惑,“苑苑姐说笑了,不知是何事?”
    李苑苑轻轻一叹,“是这样的,与我家定了契约的成衣铺子这几次送来的衣裳我都不是很满意,要知道衣服可是一个人的门面,因为这个,我连出门都少了。可是名气更大的成衣铺子又看不上我李家,不知阿清可愿意帮姐姐解决这个难题?我也不要多,每季三件不重样的成衣就够了。”
    坐在一旁的沈氏闻言,心里有些激动,飞快地算起账来,一季三件,一年就是十二件,若是做好了,一年可有近七八十两银子的入账。不得了,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
    何逸清却别有一番考虑,十二件?她可没听说过哪家富家小姐一年只做十二件衣裳的,看来李苑苑还留了一手,对她们不是很放心啊!
    何逸清眯着眼睛笑了,没关系,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她已经半只脚踏入了这群富家小姐的圈子,再加把劲儿,争取把这些富家小姐全部拿下!
    何逸清看着李苑苑浅笑道:“苑苑姐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苑苑付了这次衣裳的银子和下季衣裳的定金,一共三十两银子,又包了好几样点心给何逸清带着,还把她们母女二人送到了门口。
    临走前,何逸清又道:“苑苑姐若是有什么事儿,便托人传个信儿到岭溪县何家村何成富家,也好叫我知道。”
    李苑苑点点头,“知道了,我已经嘱咐了门房,下次不会拦你,你有空就来玩啊!”
    第29章 日后规划
    香螺阁,眼下店里没有什么人,何掌柜倚在柜台上,百无聊赖地打着扇子,轻叹一口气,显得心事重重的。
    “掌柜的,您这是怎么了?”,一旁的小伙计十分不解,掌柜的这样都好些天了,天天往这儿一倚,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门口,好像在等什么人。
    “没什么。”何掌柜拢了拢头发,懒懒地说道。
    说是这样说,她心里却颇不是滋味。一个月前来了一对父女,卖给了她几件样式新颖的衣裳,她买下来后,让店里的裁缝仿着做了不少套。还别说,卖得可真不错,她狠狠地赚了一笔,新开张的香螺阁也迅速凭借这打出了一些名气,甚至还压下了不少老牌的成衣铺子。
    可惜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只是一时的风光,若是不趁势推出新花样,很快就会被薄情的客人们抛之脑后。她铺子里请的几个裁缝倒是尝试过设计新衣裳,效果算是差强人意,可比起前一阵子的势头,那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了。
    此时此刻,她无比盼望着那对父女再次上门,给她带来些眼前一亮的东西。
    人们常说心有所想,事有所成。何掌柜正盼着,何逸清就带着沈氏进门了。
    “何姑娘,真是好久不见了!”何掌柜热情地迎了上去,顿了顿又道:“不知这位是?”
    何逸清看着何掌柜颇有些急切地动作,勾唇笑了笑,介绍道:“何掌柜,这是我娘沈氏,前些日子卖给你的衣裳也是我娘做出来的。”
    “真是……”何掌柜看向沈氏,脸上浮现出了三分惊讶,七分惊叹,夸赞道:“沈大姐可真厉害!不知在哪儿高就,可瞧得上我这小铺子?我这小铺子里还缺个裁缝,做了衣服咱们可以分成啊!”
    何掌柜太殷勤了,沈氏有些招架不住,忙不迭地打断她,“何掌柜还是先瞧瞧我们这次带来的衣服吧!”
    “哎!瞧我,太高兴了,竟然忘了这茬!”何掌柜接过何逸清手里的大包袱,迫不及待地打开,果然分外满意。
    何掌柜有意交好,因此并未在价钱上与何逸清多做纠缠,便以五两银子一套的价格买下,皆大欢喜。
    期间,面对何掌柜的连番邀请,沈氏不为所动,只说自己不愿意受拘束等等。但将自家地址的给了何掌柜,何掌柜心知过犹不及,便作罢了。
    怀揣着沉甸甸地七十五两银子,两人进了一家名叫“药生堂”的药铺,据说里面的坐诊大夫医术高明,口碑极好,是何掌柜的推荐的。
    里面一老大夫先是询问了沈氏的情况,再给她诊了脉,看了舌苔、瞳色,便老神在在地说了一堆,无非是些神疲乏力,邪伤气阴,气虚体弱之类的话。说罢,也不在乎两人听不听得懂,拿起笔便刷刷几下写好了药方,看起来极其熟练,显然这种病症是遇到的多了。
    何逸清不会医术,药方也看得一知半解的,但她带了沈氏原先的药方出来,拿出来两相对比,便发现了不对。
    这两份药方的君药都是黄芪,余下的臣佐使类辅药略有差别,但总体看起来差别不大,何逸清皱了皱眉,轻叹一口气,换汤不换药罢了,白来一趟。
    坐诊的老大夫捋了捋花白的胡子,略有些得意,心里暗道:真是深藏功与名啊!刚刚那一对母女看起来不像富裕人家,应该用不起贵的药材,老夫便做主把一味主药人参换成了便宜的黄芪,效果上是差了些,但价钱上可是便宜了十倍不止啊!
    这老大夫自以为做了件好事,却偏偏弄巧成拙。若是让何逸清知晓了,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何家,一家人围坐在桌前,抚摸着装银子的钱匣子,原先那空空的匣子此时却是沉甸甸的,装满了一串串铜板、碎银子、五两的银锭,用钱来填满盒子那可不是一般的成就感。
    一家人刚刚清算了钱匣子里的银子,除去一些本金,剩下的足足有七十两,何父和沈氏都十分激动,七十两啊!他们俩活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钱呢!放在以前那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一家人高兴之余,关于这钱的用途却有了分歧。
    何父主张买地,虽然习了不少字,但他还未彻底扭转骨子里农户的思想。农户什么最重要?当然是地啊!这七十两银子可以买五亩良田呢!就算自己种不完,也可以租出去啊!
    沈氏却主张把自家房子推倒重盖,她说的也有道理,何家的房子确实不大,除去一个厨房,一个杂物间,一个正厅,只有一大一小两间屋子,何逸清占了一间小的,安哥儿至今还跟着爹娘睡呢!他现在还小没关系,可是大了呢?睡哪儿?
    再者,这房子是泥瓦房,冬天阴冷,夏天闷热,若是下了雨,更是潮湿,沈氏心里一直想拥有一座青砖大瓦房,多气派啊!
    安哥儿人小,却也闹着要买糖买糕买玩具,对于他这点小要求,何父和沈氏认为不是事儿,很干脆的同意了,然后接着争论到底是盖房子还是买地。
    何逸清一直含笑坐在旁边,一语不发。沈氏争论之余看着女儿这三个月忙的有些削瘦的脸蛋,心里忍不住的更疼惜她了,想到要不是女儿得了天大的机缘,自己一家现在恐怕还在日日面黄肌瘦的吃糠咽菜。
    想到此,她便道:“清姐儿,你一贯有主意,不如说说?娘听你的!”
    何父闻言,也说道:“你娘说的有道理,清姐儿,你说说吧!”
    何父这话换来沈氏一个白眼,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刚刚怎么不听她的?还争论得眼红脖子粗!
    何逸清正了正神色,说道:“女儿觉得爹娘说得都有道理,但爹娘可有想过几个问题?”何父和沈氏都把耳朵给提了起来。
    “第一,无论是买田和盖房子都不是小事,到时候村里人问咱们这钱哪儿来的,咱们怎么说?据实已告还是继续编排借口?”
    “第二,咱家上次卖绢花就招了不少人红眼,刘大姐更是上门讨要。这次的生意比卖绢花更令人眼红,若再有人上门,娘你打算怎么办?”
    一针见血。
    何父和沈氏闻言,都收敛了笑意,想起应对的办法来。
    沈氏缓缓说道:“那......这钱咱们就存着,不动它?”
    何父又问,“清姐儿,你就说怎么办吧!爹娘听你的!”
    何逸清却不答,而是反问道:“爹,你觉得县里的人家一年收入多少?”
    何父想了想道:“人家能住县里,就算再差,一年二十两银子也是有的!”
    “镇里的人家呢?”
    “住西区的人家三四十两吧,东区爹就猜不到了。”
    “郡里的人家呢?”
    “只会更多!”
    “咱家照这个势头下去一年的收入呢?”
    何父不禁沉思,三个月,七十两,一年,二百八十两?!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何逸清又问:“安哥儿以后读书吗?去哪儿读?”
    “爹你以后打算干什么?”
    “娘呢?”
    看着何父和沈氏都因为自己的一番提问陷入了沉思,何逸清便停下了,过犹不及。
    她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但这个家,还是要爹娘做主,她不能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爹娘身上。
    无论是买田,还是盖房子,亦或是听她的人往高处走,只要爹娘高兴便好了。
    第30章 刘氏挑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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