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见深原本是跪坐着的,看到最远处的亭子有骚动,他眉头一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燕王妃与安穆郡王并其他人诧异地看着他,安穆郡王嘻嘻笑:“是不是这两位表演才艺的小姐很漂亮,哥哥动心了?”
    赵见深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安穆郡王摸摸鼻子,悻悻地坐下了。
    赵见深也坐了下来。
    明知道有范全盯着,心里还是放不下,有些后悔把薛锦棠安排在最远的流杯亭里了。
    眼看着蜜蜂越来越多,薛锦瑶惊呼道::“锦棠,这蜜蜂是冲着你头上的山茶花来的。”
    她一把抓住薛锦棠的手:“快跑,快跑,我们快到江边去,江边有水,蜜蜂怕水。”
    薛锦棠不动声色,由着她抓住自己跑。
    早在沐浴之后,杏枝就告诉薛锦棠,她头上的花被人动了手脚,薛锦棠决定静观其变,看看薛锦瑶到底要做什么。
    原来,这就是她的计谋。
    穿过草坪就是镜江池,薛锦瑶拉着薛锦棠的手,一边跑一边东张西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她眼睛一亮朝着前面的一片草坪跑去。
    她跟冬梅约好的,会有一片稍厚些的草坪,左边开着三种颜色不同的小花,右边光秃秃的没有花,兽夹就藏在有花的草坪里。
    “锦棠快点,我们就要到水边了。”
    薛锦瑶突然猛然一用力,拽着薛锦棠从那片草坪跑过去。想象中薛锦棠踩到兽夹的场景没有出现,反而是薛锦瑶自己脚腕处一阵入骨的疼痛。
    她来不及想什么就两眼一翻,疼得晕死过去。
    薛锦棠迅速从她荷包中掏出两小包药粉,放在鼻下轻嗅,一包又香又甜,一包又臭又苦。
    她将自己头上的山茶花摘下来,洒了苦臭的药粉上去,原本围着山茶花翻飞不止的蜜蜂瞬间逃也似的飞开了。
    薛锦棠又把薛锦瑶头上的月季花摘下来洒了那香甜的药粉,两朵花都扔得很远。
    等她把这些事情都做好,薛锦莹登场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位公子小姐。
    原来刚才突然出现蜜蜂,不仅是她们所在的流杯亭,旁边的流杯亭也受到了波及。在薛锦莹的怂恿下,众人都跑过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锦瑶!”薛锦莹扑到薛锦瑶身边,摇着她的肩膀。此刻,燕王府的人也赶到了,几个仆妇上前来查看薛锦瑶的伤势,又叫了人过来把薛锦瑶抬走了。
    薛锦莹质问薛锦棠:“这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蜜蜂?锦瑶又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锦棠,你到底做了什么?”
    她的明知故问,瞬间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薛锦棠身上了。
    薛锦棠愧疚地摇头:“我也不知怎么回事,那些蜜蜂一直追着我们跑。不知谁在草丛里放了兽夹,锦瑶不小心踏了进去。希望她伤得不要紧,否则我实在是愧疚。”
    她一脸的担心,薛锦莹若是再指责,就显得有些刻薄了。
    薛锦莹叹了一口气,做出大姐姐安慰小妹妹的模样来:“别难过,你也不是故意的。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用了什么香料,否则蜜蜂怎么单单追着你一个?”
    杜令宁冷笑道:“当时蜜蜂是追着锦棠、锦瑶两个人的,大家谁都没有看清楚到底是追的谁,你不要妄下结论。到底怎么回事,还是等燕王府的人查清楚了再说吧。”
    “咦。”围观的小姐中间突然有一位叫到:“你们看,蜜蜂一直围着这朵月季花打转。”
    燕王府的人听说了,立刻拿了那月季花,找了人判断之后说那花上洒了特殊的药粉能吸引蜜蜂。
    原本对薛锦瑶抱有同情心的小姐们一个个鄙夷道:“先帝有位妃子跳舞能引来蝴蝶,据说她身有奇香,是因为某种香料所致,之前这边还有人贩卖,结果全是假的,根本没效果。薛锦瑶该不会是想效仿那位妃子所以上当受骗了吧。
    这个猜测很符合众人的八卦心里。原本只是猜测,传来传去,就传成薛锦瑶为出风头用香料吸引蝴蝶,没想到却引来蜜蜂破坏赏花宴被燕王妃惩罚,羞愤跳湖寻死,最后薛家不得不派人来抬了她回去。
    ☆、38.卑鄙
    薛锦瑶醒来已经是傍晚了, 她先是懵懵的, 脚腕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让她回忆起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锦棠没有中计, 受伤的那个人是她。
    薛锦瑶咬牙切齿,抓了东府大太太的手道:“娘, 冬梅呢?那个吃里扒外的小蹄子,竟然敢伙同薛锦棠陷害我, 快快将她打死!”
    东府大太太脸色铁青。
    她的女儿早上欢欢喜喜、漂漂亮亮的出门, 却受了重伤回来,这脚腕极有可能留下后遗症,以后走路会跛脚。
    东府大太太对冬梅严刑拷打,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冬梅已经打一顿卖出去了。”东府大太太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忍着怒道:“你好好养伤, 其他的不要乱想。”
    薛锦瑶听说冬梅被卖, 心情好受多了:“娘, 还有薛锦棠, 她更是该死, 你帮我想想怎么收拾她。”
    薛锦棠,薛锦棠, 她的女儿心眼里就想着怎么收拾算计薛锦棠。到现在她都没看清到底是谁陷害了她。
    东府大太太额角青筋直跳, 她真想给薛锦瑶一巴掌。她怎么能生出这么蠢的女儿来。
    “瑶儿, 先不说薛锦棠如何,大夫说你的脚伤的很严重, 如果不好好静养, 以后可能会跛脚。”东府大太太平静道:“所以, 女学你不能去了。”
    薛锦瑶大惊:“那怎么能行!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年女学,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去。”
    东府大太太轻声说:“你脚上有伤,就是去了,芳华女学也不会接受你。所以,家里决定把这个名额让给薛锦莹了。你们是好姐妹,感情好,让她替你去,也不算浪费。”
    薛锦瑶脸色一白,想起了前段时间她在薛锦莹面前说的那些炫耀的话。
    明明去女学的人是她,短短几天的功夫就反转了。
    她实在是不能接受。
    东府大太太见她如此,想着女儿还没有笨到家,还有救,这才道:“你跟薛锦棠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好好的,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薛锦棠又不是咱们房头的,又碍不着你什么事,为什么你总是针对她?”
    “现在倒好了,白白给薛锦莹让了个机会。”东府大太太厉声道:“你这是被人当枪使了。你以为害你的是薛锦棠吗?她什么都没做,我已经问过冬梅了,收买她的人是薛锦莹。”
    “你不能去女学了,薛锦莹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若你还是执迷不悟,下一回她抢的可就不单单是女学的名额了。”
    薛锦瑶听着,一张脸由惨白变成涨红,牙齿也咬的咯咯响。
    她娘说的没错,的确是薛锦莹一直在怂恿她,害她的人就是薛锦莹。
    “娘!”薛锦瑶抓着东府大太太的手,哭着道:“你替我报仇,我要薛锦莹没有好下场。”
    东府大太太爱怜地给她擦眼泪:“别着急,很多事情越急越做不成。娘会替你报仇的,你乖乖听娘的话,我保证薛锦莹一定会身败名裂,对你摇尾乞怜。”
    ……
    次日,杜良俊来看薛锦瑶,他还带了话本子给薛锦瑶解闷。
    “瑶表妹,你只管好好养病,我会经常来看你。”杜良俊见薛锦瑶脸色苍白,楚楚可怜,声音越发温柔:“以后对丫鬟千万不可以太过心善,姑息养奸只会害了你自己。”
    薛家对外说是冬梅偷东西被薛锦瑶发现打了一顿,冬梅表面上苦苦哀求,说会改过自新求薛锦瑶给她一次机会,实际上却怀恨在心,在赏花宴上对薛锦瑶簪的花动手脚,害了薛锦瑶。
    这样的借口别人信不信不说,反正杜良俊是相信的。
    薛锦瑶也怕自己跛了脚会影响与杜良俊的婚事,因此在杜良俊面前越发温柔娇软。
    “我知道了。”她虽然还病着,却并不怨天尤人,反而笑着安慰杜良俊:“表哥你别担心我,好好读书,有空就来坐坐,没空过来也不要紧,我很快就能好了。”
    “其实不能去女学,我心里并不遗憾。去了女学就不能经常跟表哥见面了。”薛锦瑶脸红红的,羞涩地瞅着杜良俊:“表哥会不会笑话我?”
    这不胜娇羞的模样让杜良俊心头一动:“我不会,表妹心里有我,我高兴还不及。你只管好好养着,等身子好了,我就跟爹说我们的婚事……”
    门外突然响起丫鬟的说话声:“锦莹堂小姐来了。”
    一语落音,薛锦莹人已经进来了,她惊讶地看着两人,抿嘴一笑:“我来得不巧了。”
    杜良俊立刻起身,笑着说:“什么巧不巧的,瑶表妹正无聊呢,莹表妹来了可就好了。你们说话,我去看看姑姑。”
    薛锦莹今天是刻意打扮过的,她穿着玫粉色水纬罗对襟衫,乌黑的头发挽了个纂,簪了细链儿银簪,链子最下面是一朵桃花,在她脸颊旁边摇曳生姿。
    杜良俊看了她几眼才走出去,颇有几分依依不舍。
    本来两人都要谈论到婚事了,被薛锦莹给搅合了,薛锦瑶心里的嫉恨可想而知。
    “锦瑶,你会不会怪我?”薛锦莹有三分的愧疚七分的无措:“昨天祖父说让我去女学,我……我并不想答应,可是祖父的要求我又不能不去。这是你的机会,被我占了,我实在无法心安。”
    “只要你说一声,不想让我去,我立刻去跟祖父说。”
    这个贱人真是会惺惺作态!
    薛锦瑶气得心头发颤,放在被子里的手都快抓破了,嘴上却道:“不行,你必须去,你要是不去,不就便宜了薛锦棠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到了女学一定要好好收拾薛锦棠,替我报仇。”
    “好,我答应你,你放心吧,薛锦棠把你害得这么惨,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又拿出一样首饰,哄得薛锦瑶喜笑颜开才放心离去。
    ……
    赵见深从赏花宴回来之后,把自己泡在藏书阁一天一夜,他不停翻阅医典药籍,寻找破解香瘾的办法。
    在缅甸有一种白面,是从一种名叫罂粟花的种子里提取出来的,可以止痛,但是人用了之后就会上瘾,越用越想用,欲罢不能。
    他对薛锦棠就是欲罢不能了。
    这种感觉实在是难受。
    他的状态跟白面瘾犯了是一模一样的,那种坐立不安、灼心烧肺,让他恨不能将她禁.锢在身边,好好吸食个够。
    因为闻不到她的味道,他做什么都无法专注精神,这种状态让一向镇定的他很有几分慌乱。
    而解决这种问题只有一个途径--找到她,好好闻个饱。
    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只能如此了。
    还有两天就是女学的入学考试,郑太太怕薛锦棠紧张,陪着她去潭拓寺游玩散心。
    薛锦棠见郑太太累了,就让她去精舍休息。她自己则到观音殿去上香乞求,希望后天的考试能顺利进行。
    她跪下磕头的时候,头上戴的珍珠簪松动,珍珠散落在地。薛锦棠老老实实跪拜磕头乞求,等参拜完毕就把珍珠一粒一粒捡起来。
    四颗散落在外面,还有五颗滚到香案底下,她蹲到香案底下捡珍珠,才进去,就听到有人过来了。
    “信女陈牡丹乞求菩萨保佑王公子科举顺利,金榜题名;乞求信女此次生病是小恙,能早日康复。”
    年轻女子声音带着浓浓的忧愁:“希望爹爹仕途顺利,不要听从继母的怂恿,用信女去联姻换取前程。”
    “信女愿折寿五年,终身茹素,希望菩萨成全保佑。”
    “信女陈若蝶乞求菩萨大发慈悲保佑小姐陈牡丹心想事成,信女愿折寿十年,终身茹素。”
    主仆两人参拜完毕,陈牡丹轻声嗔怪:“你这个傻丫头。”
    陈若蝶却道:“小姐,你放心吧,菩萨一定会保佑你的。”
    主仆二人渐行渐远,薛锦棠才从香案下出来,偷听别人说话,有些不够光明,薛锦棠再次跪拜,求菩萨饶恕自己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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