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团取暖的策略通过了土人的部族决议,而且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也收到了相应的效果。在最初的几次试探之后,感受到了土人们坚决抵抗的决心,那些凶神恶煞的明人便再也没有在巴云邦附近出现过。
    土人们为之欢欣鼓舞,诺诺的声望也是水涨船高。不经历风雨,就不知道安稳生活的来之不易,能够领导大伙儿脱离恐怖的明军的阴影,诺诺首领的英明伟大还用得着说吗?
    相形之下,最先提议,并且通报各部落,向巴云邦集结的比奈却被冷落在了一边,只能充当诺诺这个后来者的副手。老土人父子都有些憋闷,刘老香却不怎么在意,还开解了两人几次。
    “现在事情才哪儿到哪儿啊?明人来势凶猛,不尽全功又岂能善罢甘休?别看现在风平浪静的,那是明军在巩固已经吃到嘴里的那些,等他们腾出手来,说不定还怎么着呢。树大招风,以前是咱们名号响,被明人盯上了,现在就轮到诺诺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了。”
    他将的大抵就是个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道理,能说出这样的道理,在中原很寻常,可在吕宋就是了不得的智者了。两个土人听了,都觉大开眼界,当下点头不迭,连连称是,无形之间,倒是消弭了土人内部的一场纷争。
    刘老香当然是有意为之,就算没有之前的争吵,他也不喜欢诺诺,或者应该说,他讨厌所有的土人。这些长得象猴子,脑子还不如猴子的家伙,浑身上下就找不出半点可爱的地方,要不是一时转错了念头,和这些家伙绑在了一起,他才不会动这脑子呢。
    现在每每回想起来,他都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明明自己就是地地道道的大明子民,看见王师来此,怎么就不晓得弃暗投明,痛改前非呢?结果偏偏想着什么逍遥自在,连身家性命都不顾了。
    眼下这些日子,土人们的形势看起来还不错,明军停止了进攻,巴云邦稳若泰山。可实际情况却是极为恶劣,土人的势力范围,已经被压缩在以巴云邦为中心的一个小圈子里,方圆不过几十里而已。
    在这个圈子周边,土人们的防线非常密集,每一里的山林间,至少有一个百人队在防守,要害地方,甚至会有三五个百人队在,算得上是密不透风了。
    可是,在这个圈子之外,却是杀机四伏。
    明军没有直接进攻,但他们的狩猎队……姑且这么称呼吧,至少刘老香觉得,那些明军就是在捕猎,只不过他们捕杀的是人,能抓就抓,不好抓、抵抗激烈的就杀,这跟猎人狩猎又有什么不同?
    虽然很少有人发现他们的踪迹,可刘老香很确定,那些狩猎队就在防御圈外面逡巡着,那些出圈子采集或者捕猎的人,时不时的就会失踪几队。
    这消息的影响还不大,诺诺等首领对内都是用迷路作为解释,可刘老香何等老辣,又岂能被土人给忽悠了。他仔细回想了一番,关于明军狩猎队的出身,他倒是有了些猜想,他知道,这次很可能是遇上同行了。
    海盗和山贼,涉及的领域完全不同,精擅的技能也不一样,不过大家都是贼,说是同行也不为过。海盗擅长操帆航海,跳船砍人,茫茫大海,才是他们的舞台;山贼擅长穿山过林,潜踪秘迹,埋伏下绊子才是他们的拿手好戏。
    阵列而战,山贼和土人只能说是半斤八两,都是没有纪律的乌合之众。可小规模的城镇攻防战,野外伏击战,那都是山贼的拿手好戏,能在山林间聚散自如,呼啸往来,连土生土长在吕宋的土人也只能瞠乎其后的,也只能是这帮人了。
    想到那些幸存者描述的,狩猎队对他们的侵攻掳掠,刘老香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不是山贼出身,而且还是转行不久的那种,又岂能对打家劫舍这般精熟?
    大明朝廷到底怎么了?他们从哪里搜罗来了这许多绿林中人,而且还送来了吕宋。这算是发配么?不,肯定不是,被发配流放的话,这帮人肯定是以消极怠工为主的,不可能象现在这么凶猛。
    土人不是绵羊,他们也在抵抗,被杀戮的同时,也给对方造成了相当的杀伤。但是,对方却对其中的凶险视而不见,以少数兵力就敢冲击土人的大队,那副舍生忘死的模样,恐怕只有在面对黄橙橙的金子时,才会在他们身上出现。
    被流放的罪犯,怎么可能有这种精气神?再说了,那些人手里拿的刀,身上着的皮甲,还有弓箭,无一不是做工上乘之物,根本就不是流犯能够拥有的。
    要知道,这里是吕宋,潮湿炎热的气候,对弓弦的侵蚀极大。一具上好的弓,在中原随便就能用十年以上,换在吕宋,就算好好保养的话,也未必能撑过两年,要是赶上雨季,这个时段还会被压缩。
    因此,土人们很少用弓箭,反倒是喜欢使用吹箭一类的远程兵器。
    吹箭用起来方便,但是射程却很差,威力也不足,只能靠箭头上涂抹的毒液杀伤敌人。碰到手持长弓,身着皮甲的敌人,土人远程武器的威胁被降低到了最小,他们的溃败与此也不无关系。
    狩猎队的装备,比大明很多卫所军将的家丁还好,这样一群人,怎么会是被流放的呢?刘老香想不通,大明朝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容了,对一群被招安的土匪,不但不杀,而且还如此信重。
    但他很清楚,碰上了这样一群敌人,数量不在土人之下,凶狠远远过之,又没有补给方面的烦恼,土人是必无幸理了的。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左思右想,也想不到破局之法,刘老香也只能一面尽力安抚土人内部的情绪,一面努力争取补给份额,保全自家的实力,以备将来有可能的突围之用。剩下的,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急如风火的攻掠之后,是将近两个月的相持。
    在这段期间内,狩猎队分批在巴云邦周边的山林间游荡着,不断刷新着战果的记录。到了五月初,收获最丰厚的江南郑家狩猎队,已经取得了近两千奴隶,几千顷土地的战果,让其他人都是艳羡不已。
    可羡慕也没用,郑家之所以能取得这样的战果,并非运气好,又或指挥得力,只是因为他们的狩猎队,精锐程度比较高。
    各世家都有私兵,不管有没有野心,偌大的家业,总是要有些护院家丁守护的,这些也都算是职业武士,精锐程度比朝廷的士兵高,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带来吕宋的私兵精锐与否,却不能以通常意义上的标准来评估。吕宋狩猎队的主要构成是叛军,就是宁王以之造反的那些来自三山五岳的豪杰们。
    王守仁击破了宁王主力后,这帮乌合之众溃散无余,不过,跑是跑了,最终却没几个跑掉了的。王守仁的大军在后急追,各地地方军从四面八方云集而来,他们根本就是无路可逃,最终绝大部分都做了俘虏。
    想到谢宏提过的吕宋的地理环境,王守仁现学现用,大笔一挥,直接将这些俘虏划归进了奖品范畴,并且将谢宏所提供的信息公诸于众。
    于是乎,贡献度又多了一项功用,那就是雇私兵,五点贡献度可以换十个普通山贼,或者一个精锐山贼,十点可以换个资深的……诸如此类。这时候,雇与不雇,考验的就是各人的眼力和腰包了。
    郑家和杨家差不多,都是谢宏的铁杆,从宁波会议之后,一直坚决拥护,然后在策动各地官员平叛时,又有上佳表现,贡献度自然不会少了,偏偏两家的眼光也差不多。
    杨庸选择做探险队,因此花费重金请了曾无忌;郑家选择经商,所以着实从各路好汉中,选拔了一批精锐出来。山贼精锐与否,不在于武艺有多好,而在于其他技能,尤其是追踪觅迹,下绊子偷袭这些。
    郑老爷手下的一个叫杨超的土匪就是如此,这人的鼻子之灵堪比猎狗,眼睛之亮尤胜猫头鹰,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土人的味儿,凭借一些旁人根本留意不到的蛛丝马迹就能推断出土人的踪迹。
    殖民商人能占领的土地,必须是有土人聚居的,按照部落的大小,聚居地周边一定范围内的土地会被划归给攻击者。所以找到土人,并且攻杀之,就成了所获大小的关键,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狩猎队就狂飙猛进的原因,不经过战斗,占领的土地是不作数的。
    有了杨超在,郑家的队伍进展神速,接连有了发现,夷平了几个小部落之后,还在甲描那端发现了个大目标。带队郑十二也不贪功,知道自己一家吃有些困难,返身回去,又找了一个合伙的,两家商定好分配方案,合兵一处,直接把那个部落给端了。
    术业有专攻,不服真不行,经此一事,对于眼光见识的重要性,商人们也有了全新的认识,转职的土匪们,也有了更大的动力。
    这些人虽然是私兵,但身份却还是朝廷的囚犯,不过和普通的流犯不一样,他们是可以立功赎罪,脱离这个身份,甚至咸鱼翻身,加入总督府行列的。
    他们的贡献度主要根据战果而定,此外还需要由雇主评判,并且得到同伴的认可。当然,冠军侯向来以公平守序著称,只要尽心尽力的做了,总督府肯定不会搞什么吞没功劳之类的猫腻,后面那些规矩,只是为了确保公平罢了。
    有了这样的规矩在先,再家上雇主一般都不会吝啬赏钱,狩猎队自然士气大涨,积极性比跟宁王造反的时候还要高。
    干的是同样的活儿,实惠却是实实在在落在了每一个人头上,何况面对的对手也不一样,比起大明的正规军,吕宋的土人实在太弱了一点,拿来立功再合适不过了。(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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