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胆壮,见得大队人马到来,码头的朝鲜兵卒精神都是一振,士气从崩溃的边缘,又恢复了一些。
    不过崔万户可没他们这么乐观。
    没错,对面的敌人人数不算太多,约莫着也就二百左右,比起岛上的千余兵马,实是众寡悬殊。可打仗看的可不光是人数,兵卒的质量也是很重要的。
    能不能打败,不,哪怕是逼退对方,崔大炳心里依然一点底都没有。
    具体的表现就是,援军到了之后,他既没有发号施令,也没有雀跃欢呼,甚至连脚下的刀都没敢去拣,任由部队在那个小旗的带领下,乱糟糟的冲了上去。
    “轰!”迎接这些人的是一声巨响。
    江彬很好的领悟了谢宏的战略思想,这一次带出来的战兵有限,尽管已经最大限度的搭载了,可每艘船上也只能放下二十个人,整个舰队加起来,也只有二百出头的战兵罢了。
    对方虽然不是什么强兵,可战阵之上,丛枪箭雨的,谁又能保证没有伤亡呢?自家这边伤一个少一个,所以还是用最强的手段震慑住对方,然后趁机彻底击溃才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在交兵之前,江彬先丢了个震天雷出去,也算是欺负人欺负了个彻底。
    对于江彬这一手,朝鲜兵这边肯定没提防啊。
    他们用的是打倭寇的法子,大股人马聚成一团,冲上去用兵器乱捅乱砸,人多欺人少的时候,多半能奏效。
    要是倭寇人和自己这边一样多,这法子当然不好使,可见了那么多的倭寇,谁还傻乎乎的往上冲啊?掉头逃跑才是正理。
    结果他们就悲剧了,江彬的那颗震天雷正好丢在了人群中间,红光一闪,弹片飞溅,很多兵卒都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倒了下去。
    随即在撕心裂肺的疼痛的提醒下,他们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惨叫呻吟声立时就响成了一片。
    其实直接被爆炸波及的不过十几个人,就算加上中了弹片的,受伤的人也并不太多,可变故太过突兀,看着身边同伴惨叫,队伍中间的人都是胆寒,大有兔死狐悲之感。
    而后队的人看得清楚,也都吓得不轻,下意识的就停下了脚步;前队的人跑的正急,有那没来得及回头的,还在前冲,却也有机灵点的,放缓了脚步,想看明形势再说。
    于是,江彬需要的局面出现了,一颗震天雷用过,朝鲜人的队伍已然脱节。
    “杀!”刀疤脸一声断喝,纵身而前。他
    先是左手一探,抓住了刺过来的一根长枪,然后往外一抡,将另外几支长枪格开,与此同时,右手战刀已经挥舞起来。
    “噗!噗!噗!”利刃入体声连响,与他正面相对的几名朝鲜兵已是身首异处了,他身前一下就出现了一片空当。
    这一下前队的朝鲜兵也被吓到了,就算是最凶猛的倭寇,也没这么悍勇啊,这到底是哪里来的海盗?凶悍过头了吧?
    “杀!”战阵上哪有发呆的余裕,又换了一次番号,已经成了海军陆战队的边军都是沙场老兵,对战机的把握都是极强,哪里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他们挥刀直杀而前,刀利人勇,挡者披靡,没多一会儿工夫,除了少数见机快,直接开溜的,包括那个小旗在内,前队的近百人竟是已经被杀了个精光。
    前队已经全军覆没,队伍中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而后队的人却已经开始崩溃了。不是他们勇气不够,实在是面对的敌人超出了想象的可怕,完全不是他们能够应付得了的。
    预感应验了,可崔大炳心里一点喜悦之情都没有,他完全没有心思去收拢已经乱成一团的兵卒,只是在心中默念:这么强的兵马,居然还用火器欺负人……这也太凶残,太没人性了吧?
    “嗯,进展顺利,马兄,喊话让他们投降吧。”见大局已定,谢宏也不打算多做杀戮,岛上的朝鲜人,他还有用呢。
    “降者免死,伏地器械者不杀!”
    冷兵器时代,打仗冲在最前面的,多半都是最坚定最勇猛的兵,眼见朝鲜军前队已然覆灭,后队也已经开始溃散,谢宏适时的传令纳降,马昂和水手们一起用朝鲜话高声叫喊起来。
    自古以来,半岛居民就以识时务而著称,眼见败局已定,那些凶神恶煞的海盗冲突往来,犹入无人之境,哪里还能鼓得起勇气对抗?
    何况,这些人又不是不讲信义的倭寇,而是大明上国来的,上国就是上国,哪怕是海盗,应该也是通情达理的吧?至于上国的大人们为什么见面就开打,那恐怕也是自己这边先亮了兵刃,表示出了敌意,这才招致了惩罚,嗯,一定是这样的。
    至于,朝鲜人为什么知道谢宏等人是从大明来的,原因很简单。
    海盗的舰船为什么那么快?他们的人为什么这么悍勇?火器为什么那么犀利?
    种种不可思议都可以归结为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些人是从大明来的,除了大明,世上又怎么会有这许多神奇莫测的东西呢?
    怀着这样的心情,朝鲜很坦然的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按照上国大人们的吩咐,撅起屁股,趴在了地上。
    其实,拿着武器的人本来也不多了,前锋尽灭之后,绝大多数人都是打着逃跑的注意来着。济州岛虽然不算太大,可藏个把人还是没啥问题的,大不了混进流犯当中,上国大人们难道还会斩尽杀绝不成?
    “这帮家伙比五城兵马司还容易对付啊?这么简单就全投降了,这也太老实了吧?”马昂很是惊异。
    要知道,招降的口号,他和水手们刚喊过一遍,结果码头上却有如飓风吹过,所有朝鲜人都是应声而倒,除了高高撅起的屁股,一张脸都看不到了,这叫一个齐整,实在是出乎了马昂的预料。
    “马兄,五城兵马司好歹也是暴力机构,你拿它来跟朝鲜人比,那不是太欺负朝鲜人了吗?等下把这些人收拢在一起看押,然后把为首的找来见我,陆仁义,把船安置好,你们也下船休息一下好了。”
    朝鲜人很弱这个事实,谢宏是很清楚的,否则他也不会不做修整,直接下令强攻,抢占济州岛,可他其实也没想到,对方居然弱到了这个程度。
    不过想想后世南棒对米国的态度,谢宏倒也释然。大明在这个时代朝鲜人的心目中,地位比后世的米国只高不低,自己这边的震慑也比较到位,达成这样的战果倒也不足为奇。
    敌人识时务,打扫战场和善后也很容易,马昂到俘虏群中转了一圈,就拎了一个矮个子的朝鲜人出来。而谢宏也很惊异的听到,这人居然还是个万户,跟自己就差一个侯字。
    “你就是济州岛的驻军统领?除了码头的这些,岛上还有多少兵马,还有些什么人?”
    刚变成俘虏的时候,崔万户的心里确实有些不是滋味,不过就是睡了一个午觉,然后醒过来到码头转了一圈,境遇怎么就变得这么大呢?
    不过等到他被马昂揪到了自己原本的官衙中,面对谢宏的时候,他的心态立刻发生了变化,不但丝毫不觉尴尬,反而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容,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说道:
    “岛上的主力都在这里了,剩余的只有各处的哨所中还有些零散军兵,在上国大人们面前,连蝼蚁都算不上,大人放心,只要小人派个传令兵过去,他们就会乖乖来降了,万无一失,万无一失。”
    “呃,”这人服软的太过彻底,让谢宏都有些不适应,“岛上可有船只?朝鲜的水军多久来这里巡察一次?水军规模如何?”
    “回大人的话,岛上是没有船只的,运送补给都由全罗道那边输送,押运犯人来往也是一样,水军巡察……”前面说的顺畅,可说起水军,崔万户突然迟疑起来。
    “嗯?”谢宏微一皱眉,重重的哼了一声。
    不用马昂翻译,崔大炳也能感觉到明国大人的不满,一时间吓得魂不附体,急忙解释道:
    “大人明鉴,不是小人有意隐瞒,可全罗道和庆尚道的水军规模都很小,虽然船只比大人您的舰队多些,可多半都是旧船,出不得远海,只是作为输送之用,哪里又会有什么巡察?”
    听了马昂的转述,谢宏有些茫然,由于万历年间的壬辰之役,朝鲜的水军在后世很是有名,连谢宏这个历史小白都对之有所耳闻,并且还把对方当做了对手之一。
    那场战争距离眼下,相隔近百年,朝鲜的强力也有可能还没诞生,不过,在彻底确定这个对手存在与否前,谢宏是不会大意的。
    济州岛在他的计划中很重要,是占领五岛之前的基地,日后也要作为旅顺往来倭国以及东海的中转站,不容有失。
    若是那支水军真的存在,并且在自己出征倭国的时候突然出现,那自己可就要成了大意失荆州的关二哥了。
    谢宏认为,实力弱小的时候可以冒险,根基渐成的现在,却应该以稳健为主,步步为营才是王道。
    可很奇怪的是,一路上不论如何打探,都没听到这支水军的消息。若说那些渔民地位太低,见识也浅,但是,眼前这位好歹也是个万户,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吧?
    要说他说谎,却也不像,这个万户已经把所有济州岛的消息都说出来了,还要派人帮自己招降兵卒、安抚居民,再从他恭敬和恐惧夹杂的神色看来,谢宏无论如何也找不出一丝作伪的痕迹。
    莫非,那支水军真的还没建成?谢宏捏着下巴沉吟起来,几十年间可以发生的事情很多,从无到有的建出来一支水军,似乎也算不得多稀奇。
    “启禀大人……小人位卑识短,您问的事情,实在是不知道,不过这岛上可能有人会知道您想要的消息。”
    把胸中所知竹筒倒豆子一般的说完,可上国大人却还是沉吟不语,脸上的神色也是变幻不定,崔万户心中实是忐忑。然而,情急生智,忐忑了一会儿,他倒是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哦?”听了马昂的转述,谢宏眉毛一挑,很有兴致的问道:“岛上的人,不都是犯人吗?难道其中也有大人物?”
    “大人明鉴,虽然朝鲜也奉行中原道统,秉持刑不上大夫之道,不过偶尔也有些意外,去年朝鲜国内曾经有过一场动乱,因此,眼下济州岛上也有两班贵族在。”
    说到这里,崔大炳稍微停顿一下,给马昂转译的时间,然后才继续解释道:“这些人久在中枢,对国内情势所知甚祥,也许能回答大人的问题也说不定。”
    “原来如此,”谢宏点点头,高声吩咐道:“来人,带崔万户去认人,马兄,你也跟着一起好了,免得这人使诈。”(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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