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真的死了!”蓟镇治所,三屯营的帅府中传出了一声惊呼。
    “回总兵大人,吴参将当场被斩了首,首级……被钦差大人带走了,说是诸罪并罚,要悬挂在山海关外,以儆效尤。”吴玉带出去的大军还在路上,弓箭营的李守备轻骑回返,是传信来的。
    “这瘟神的手段还真是……”想到谢宏的狠辣,温和也是遍体生寒。
    正如他事先所料,谢宏果然不好对付,既然备下包括天子在内的诸多手段,吴玉死是死定了的,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直接在万军之中下了杀手!
    吴玉是个分守参将,在京城说起来的话,这官职确实算不得什么,三品的武将而已,地位连七品的言官都比不得,但实际上,吴参将在蓟镇的地位是相当高的。
    参将本身就是中高级军官了,有那分守二字,更是意味着他执掌一路兵马,算得上是一方大员了,只看他可以独自率领二万兵马行动,就可见他的地位如何。
    如今,虽然大明文贵武贱的风气也是日见高涨,不过,与明末那种文官视武官如猪狗,并且可以象对待猪狗一样对待武官,还是不大一样的。
    如吴玉这等高级军官,就算犯了大罪,总是要经过有司定罪,然后走个程序才能明正典刑的,直接拎出来就杀,这事儿还真有点不大地道。
    当然,谢宏本身是钦差,圣眷极隆,兼之吴玉袭击钦差所犯的罪过太大,他当机立断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当着两万兵马杀领头的军将,他就不怕军心大乱,然后产生点意外什么的?这胆气还真是足啊!
    唏嘘一番,温和心里更多的还是庆幸,既然对方敢杀参将,那自己这个总兵也不见得就放在人家眼里,要不是自己有了先见之明,置身事外,没准儿如今身首异处的就是自己了。所以呢,做人还是得识时务,会看风色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那是疯子。
    “也罢,吴玉私自妄为,也算罪有应得,好在皇上和钦差大人都是宽厚,不追究大伙儿的责任,等大军回返,好好安置了便是,至于吴玉的家人……嗯,先解送京城吧。”温和捻着长须,说话时倒有了几分文人的做派。
    不光是外表,其实他做事也很文官很像,非常缜密,虽然谢宏没提要对付吴玉的家人,可他还是把事情想在了前面。
    同僚的情谊固然重要,可这种时候,保住自己才是正经,别看那瘟神没提,可谁知道他是不是又挖了个坑,等着自己跳进去呢?
    “总兵大人……”李守备也没在意此事,他是亲身经历过那场突变的,对谢宏的可怕感受更深刻,所以他觉得温和的处置很妥当,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妥当归妥当,做下的事也是要负责任的,没有温和的默许,吴玉又怎能拉出去那么多兵马?因而,李守备迟疑半响后,还是把谢宏的命令传达给了温和。
    “钦差大人的意思是……让您去山海关见他,他说他会在山海关等上三天,若是大人过期不至,那就……”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下旬了,正是隆冬时节,冷丁听到这么一句话,温和只觉一股冷气从天灵盖直接灌了进来,霎时间就在身体内转了一个周天,把他从头到脚都给冻得僵住了。
    “侯爷是怎么说的……”过了好一会儿,温和才颤抖着出了声。
    别看他处处都学文人做派,可能做到一镇总兵,温和的胆气还是很壮的,就算是冒着矢石上阵厮杀,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面对瘟神的邀请,他还是连心尖都在抖,那可是瘟神,而且还是刚刚杀了一个分守参将,刀口正锋利着呢,突然提出这么一个邀请,不会是打算连自己一起杀吧?
    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新账加老账,温和觉得自己的罪责也不比吴玉少多少,以传闻中,对方的睚眦必报……
    “侯爷也没说什么,他吩咐的时候神色淡淡的,末将也看不出来喜怒,只是说让侯爷去见他,过期不候,后果自负,嗯,就是这么八个字。”李守备同情的看着自家的将主,显然他跟温和的思路差不多,宴无好宴,这瘟神的邀请能是好事儿吗?
    恐怖一样可以产生威仪,本来温和等武将都对谢宏那个冠军侯很是不以为然,可经历了此事之后,两人也都是不约而同的改了口。
    “后果自负……”温和皱着眉头苦苦思索,按说谢宏只是辽东巡抚,管不到他这个蓟镇总兵,但是对方还有个钦差的头衔,召见他也在情理之中,若是自己不肯应命前往,以对方的权势,想罢自己的官还是很容易的。
    没见皇上都亲自来救援了吗?这种圣眷别说本朝,就算上溯个一两千年,似乎也是头一份儿,自己这个总兵连一盘小菜都算不上吧?
    可是,他找自己算后账,似乎也没什么好处吧?温和反复衡量着。
    立威?杀一个吴玉应该已经足够了,从李守备的反应就能看得出,蓟镇上下都已经噤若寒蝉。再有人想去袭击钦差,恐怕命令一发出去,士兵就得哗变将下令的军将拿下,谋逆的大罪,谁敢连着犯?
    “大人,末将回来的路上,听说冠军侯往辽镇也派了信使,似乎也是邀请了韩总兵,和辽东巡按一起到山海关见他。”李守备见自家将主苦苦思索,艰难抉择,也觉感同身受,于是他也是尽力做出提示,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出。
    “也邀了韩辅?”温和先是一愣,然后想了想,却是对谢宏的目的有了些眉目。
    谢宏还是要立威,自己要是识相,配合得好,那就是用活的蓟镇总兵立威;要是不识相,那就跟吴玉一样,被对方杀鸡儆猴,杀的蓟镇的军将,震的当然是辽镇的军将。否则他让韩辅跟自己一起去山海关做什么?
    “传令下去,本将要去山海关,让冯副总兵暂代总兵之职,李守备,你跟本将一起去,快快备马,休要误了时辰。”温和想通此节,更不迟疑,他霍然起身,一连串的吩咐了下去。
    “总兵大人,咱们要点多少兵马同去?”李守备没想到自己报个信都会出问题,居然被总兵大人点了命,他一张脸苦的几乎能挤出汁来,又要去见瘟神,真是无妄之灾啊!
    “点个球的兵马,带几个亲兵就完事儿,这是大明境内,难不成还有什么盗匪吗?”久在边镇,耳濡目染之下,温和的脾气也是带了几分痞气的。
    “可是……”李守备嘟囔着还要争辩,去见瘟神,乃是大凶之事,不带点兵马怎能安心啊!
    “可是个屁!吴玉那死鬼带的兵倒是多,足有两万呢!可冠军侯杀他的时候,又有什么用?谁为他出了头?”温和早就想得通透,谢宏有大义的名分在手,正面抗是抗不住的,不如识相点按对方的意思行事呢,说不定保命之余,还能捞点好处。
    若只是要对付自己,又何必这么麻烦?皇上已经来了,直接下一道旨意过来,免了自己的官职又是什么难事了?
    而边军终究是大明的兵马,自己这个总兵想要号令,也得靠着朝廷,也就是皇上的威仪,带不带根本没有区别,或者说,带了反而更麻烦。既然决定要服软,那就跪个五体伏地好了,瞻前顾后才是最蠢的选择。
    “大人英明,是末将想得差了。”这世上就没有蠢人,区别只在有没有动脑子去思考,李守备本也是被吓得慌了,这时得了温和提点,其中缘由他也是一想即明。他拍拍脑门,晃晃脑袋,对温和也是连声恭维。
    “少拍马屁了,有那精神头,留到山海关再用吧。”温和一拂长髯,面上忧虑之情尽去,倒有了几分自得之色。
    能猜到瘟神的心思,自己日后也能够以智谋自矜了,而自己这经史也算没白读,读书益智,古人诚不我欺也。
    ……
    “大哥,你跟侯爷说说,带俺一起走吧,俺也要去辽东。”和尚扯着江彬的袖子,努力做出了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低声下气的恳求着。
    过了永平府就是山海关,有了吴玉的警示在前,这段路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风波了。于是,谢宏传令和尚,让他率领三千营返回京城。
    对于谢宏的命令,众人一向都是凛然奉行的,只是这一次,和尚却很是不情愿,趁着谢宏没留意,他拉住了江彬,大有达不到目的就不放手的架势。
    “辽东那地方有什么好的?要不是为了保护谢兄弟,某还不想去呢,和尚,你现在可是京营的镇守将军了,这么大的官儿,别人想都不敢想,你有点出息好不好?你回去辅佐皇上好好操练兵马,将来再一起立功好了。”江彬一脸不耐烦。
    “大哥,你恁地无耻,居然说瞎话骗人!俺可是听说了,侯爷本来是打算让你留在京城,带俺去辽东的,你事先得了消息,然后四处求人说话,这才把俺给替换了。俺不管,猴子乌鸦可都跟着了,你要是不替俺说话,俺就不走,咱们一拍两散!”和尚也是不依不饶。
    “这个嘛……”被道破真相,江彬也是一滞,无奈的问道:“某说和尚,你非得去辽东干嘛?”
    “你去干嘛,俺就去干嘛!”和尚一梗脖子,还是不松口。
    “你听某说,谢兄弟已经拿定了主意,你闹也没用,这样好了,到时候有某的,就有你的,无论多少,某都给你留着你那份儿,如何?”江彬搂着和尚的脖子,压低声音说道。
    “那俺可不要你用过的,俺要原装的。”和尚也不为已甚,侯爷说过,相互妥协才是王道,一味坚持只会搞得天下皆敌。
    “原装就原装,就这么一言为定,你赶快回京城去,天子仪仗的事儿没那么容易了结,你回去的越快越好。”刀疤脸向来痛快,用力一拍和尚的后背,把他推出了老远。
    “启程回京!”和尚达成心愿,也不再纠缠,跨上了战马,一声大吼,领着三千营的骑兵往西去了。
    望着远去的烟尘,江彬很是开怀,最后一个麻烦解决,辽东的幸福生活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江大哥,你刚才跟和尚说什么呢?我怎么好像听到原装两个字了,难不成你俩也对技术活儿感兴趣了?”正欣慰间,忽听谢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唬了他一跳,他挠挠头,然后讪讪的说道:
    “还不就是谢兄弟你出发前说的那些话,和尚也是……嗯,谢兄弟,你懂的。”
    “喔,原来如此,江大哥你们只管放心吧,我说话向来算数。”谢宏微微一笑,抬头远望,山海关就在前方了。(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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