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半生招招手,佘长风再不敢有逃走的念头,连滚带爬的便回到了许半生的身前,四肢经脉俱毁的他,之前想着逃生之时还能跑得起来,现在心中早已万念俱灰,双腿也再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竟然噗通一声跪倒在许半生的面前。
    “你真会知无不言?”许半生含笑问到。
    佘长风将头点的如同鸡奔碎米,惶惶道:“不敢欺瞒许真人!”
    许半生还是微微笑着,这让佘长风感觉似乎仍有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许半生却摇了摇头,伸出手掌,猛然翻掌拍在了佘长风额头之上。
    佘长风还未反应过来,被这一掌打翻在地,早已是出气多进气少,气如游丝,眼见离死只有一步之遥了。
    “为……为什么?”佘长风不明白,许半生明明仿佛已经动了心,但是最后却还是给了他致命一掌。
    许半生依旧微笑着,开口说道:“幕后之人必然是那个莫大师,而即便是你,怕也并不知晓莫大师的真实身份。你和封之洞以及那个取满都拉图代之二十载的家伙一样,都不过是莫大师手下的一枚棋子罢了。一枚棋子的所谓知无不言,又能有多大的作用?当然,如果你真的愿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多少还是能替我节些惑的,只可惜,我根本便不信你会知无不言,无非是编些你早就打好的腹稿继续试图欺瞒我罢了。”
    佘长风只剩最后一口气,瞪着双眼,似乎对于许半生的判断很不服气。
    就算是佘长风真的不肯说实话,许半生至少也该等到他说出来之后再行判断吧?可是许半生却竟然连听都不听,这自然让濒死的佘长风无法接受。即便,他也不得不承认许半生判断的的确是正确的。可是,这个判断的过程,却似乎很有问题。
    许半生笑着,继续说道:“你此刻大概很有怨气,我解释给你听便是。莫大师在你心中,必然是个高于我的存在。而我根据这段时间对莫大师的间接接触,也可以判断出,他在二三十年前,必然已经至少是身之境的修为了。又是二三十年的时间,你虽然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莫大师,但是依据常理判断,他必定又更进一步,所以,你认为他强于我,是很有道理的。既是如此,而我杀你也不过易如反掌,今日即使我放过了你,而你却将你所知巨细无遗的告知于我,难道那个莫大师会放过你么?是以,只要你说了实话,你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想来,莫大师要找到你,比我更加容易。所以,你必然不会对我说实话,你为的不过是从我手中逃得性命,而当莫大师召见你的时候,你便可告诉他你的所作所为,这样莫大师也必然会放你一马,毕竟,你还有些利用价值。现在,你大概明白了,我为何连听都不想听你的话了?”
    佘长风双眼几乎要瞪出眼眶,他鼓着最后的一口气道:“他要复活上古大巫。”然后,佘长风仿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胸中再无半点气息流转,已经奔赴极乐世界而去。
    许半生如法炮制,又取出一只净瓶,将佘长风的魂魄也装入其中。
    相比起封之洞的魂魄,佘长风的就要沉静的多了,他明知许半生不会放任自己的魂魄重入轮回,也再不会有封之洞的那种挣扎。
    而事实上,因为他最后说出的那句话,他知道,自己的魂魄被许半生收入净瓶反倒是好事,当然,这个好事要寄托于许半生能够战胜莫大师。若是许半生不理他的魂魄,莫大师也必然会令其灰飞烟灭绝不会允许他进入轮回转世为人。
    收好装有佘长风的魂魄的净瓶之后,许半生却露出少许的愁容。
    “不听你说,还有一个原因,我根本无从判断你所言真假,你无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相反都会对我造成影响。与其如此,倒不如不听你的话了。只是,你终究还是说了一句,纵然是临死之语,也未可见得就是真话。真是讨厌呀。”
    从情感上说,许半生其实是愿意相信佘长风这临死之语的,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佘长风既然明知自己必死无疑,本就只剩最后一口气,甚至知道自己死后魂魄的处境,也不用担心莫大师的报复了,在这样的时刻,他更可能说的是真话。这样可以让许半生在面对莫大师的时候更多几分把握,那么他将来就还有转世投胎的机会。
    若是让莫大师大获全胜,只怕他的魂魄也不得安宁。
    可是,偏偏就是这样的一句话,让许半生犯了踌躇。
    究竟,佘长风说的是真的,还是他最后时刻依旧在垂死挣扎?因为,许半生没有忘记,那个金日旬,所要做的,也是复活一个人。而金日旬所要复活之人,也可算是上古大巫了。
    严格的说,上古大巫应当指的是蚩尤、共工之类的大巫,可这四个字,在不同的人的眼中有不同的意味,赵元甲和赤蛟,在如今的修行者眼中,也完全是可以作为上古大巫的存在。功力不足从前十之二三的赤蛟,尚且能与全盛时期的金日旬斗个平分秋色,可想而知当年的赤蛟其神通该当如何。那绝对是超越后天,至少先天的存在。而先天,则已经是修行者眼中的白日飞升。
    是以,许半生无法判断佘长风所言上古大巫是何许人也,或许,他只是知道金日旬的目的之后,借着金日旬所谋之事故意给许半生添堵。
    若是换成封之洞说这句话,许半生可能会更容易相信一些,毕竟,封之洞和金日旬从未打过交道。
    可偏偏是佘长风,近些年来,佘长风可是一直在和金日旬进行交易的,哪怕他们也从未正面接触,中间也不知道隔了多少层,但毕竟是发生了联系。
    是以,若是佘长风知道金日旬的目的为何,故意以此事来祸乱许半生的道心,也不是没有可能。
    谁知道莫大师给过佘长风等人什么承诺呢?
    许半生站在山头之上,沉思良久,却终究得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姑且搁置吧。”最终,许半生也只能迎着山间的微风叹了口气,捡了封之洞的鸿钧剑,在地上挖了个大坑,将封之洞和佘长风二人的尸体掩埋其中,这才顺着山道向山下走去。
    在玉晨观中,战斗早已终止,昆仑派、僵尸道以及茅山派众人鼎足而三。原本联手的昆仑和僵尸道,此刻也不再互相信任,各有防备之心。
    没有人敢再动手,依菩提已经展现出了他们所无力抗拒的神通,虽然她体内的那头天禄袖珍的厉害,但是修行之人谁见了天禄这种传说中的神兽还敢行造次之事?有天禄的威胁在,自然没有人敢在动手。
    一串铃声响了起来,玉晨观中看似沉静实则紧张到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令这些人崩溃的气氛,顿时被打破,原本低垂的各种兵器,再度扬了起来,虽然还没有人冒失到直接动手,但是观中那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却是可见一斑。
    依菩提嘻嘻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手机,晃了晃道:“是许半生的电话呢,你们说我要不要接?”
    众人面面相觑,大家都明白,他们今日的争斗,其实就是从许半生而起。现在许半生打来电话,难道是已经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一切。
    可是,现场似乎没有人还有空闲去通知许半生什么吧?总不成是许半生推演出来的。
    依菩提问是问了,可她并不是真的在征询这些人的意见,她只是天性顽皮,想要藉此逗一逗这帮神经绷紧的随时可能断开的家伙而已。
    “喂,许半生,这帮人不打了,好无趣呢。”依菩提接了电话之后,神采飞扬的对许半生说到,众人尽皆无语,心说难道非要我等横尸遍野你才觉得有趣么?
    许半生让依菩提将手机的免提打开,依菩提笑着道:“许半生让我开免提,你们都不要说话啊,他有话要对你们说。”
    众人再度面面相觑,不知道许半生要对他们说些什么。
    但是,所有人都立刻屏气凝息,玉晨观中,安静的连鸟叫声都已经绝迹了,就仿佛观外的鸟儿也感觉到了这里的紧张气氛,不敢再开口。
    电话里,传出许半生缓慢而平静的声音。
    “诸位道友,我是许半生。想必诸位也早当发现,茅山派掌门长风真人早已消失无踪,昆仑派的封掌门大概是追长风真人而去了。”
    众人不吭声,倒是依菩提笑嘻嘻的问道:“许半生,他们俩都已经死了么?”
    众人顿感紧张,茅山派弟子还稍微好点儿,昆仑的那十几个人,倒是紧张的手心里都能攥出汗来。
    许半生道:“茅山掌门佘长风,行为不端,公然违背当初佛道二门的约定,于玉晨观内豢养妖兽,人人得而诛之。昆仑封掌门高义,追踪佘长风入密道,后在山后与佘长风大战。恨我赶来之时已经晚了,封掌门竟然遭了佘长风的毒手。不过,佘长风也已经身负重伤,他以诡计胜了封掌门,令昆仑蒙损,也令我中华道门蒙损,实乃平生憾事。许半生已经手刃佘长风,替封掌门报了仇。封掌门临终托付我一件事,表示之前和昆仑元青道友的掌门之争,颇有些损害同门之谊,如今他亦是后悔异常。是以,他将昆仑掌门信物鸿钧剑托付于我,希望我可以将其交予元青道友,使其重归掌门之位。另有言语托我带给元青道友,还望在场的昆仑道友们,能够将此话转告元青道友,就说许半生在吴东恭候昆仑道友的大驾,届时归还鸿钧剑。我感于封掌门高义,才知当日与昆仑之争端,俱是佘长风所挑唆,如今佘长风已然伏法,紫玉冰蝉我也当一并归还。”
    此言一出,玉晨观中顿时喜怒哀乐,众人形态各异,全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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