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桥南岸的人群皆已散尽。
    夕阳西下,塞纳河波光粼粼地极为好看。
    威廉明娜小姐自上午进入红墙房子后便在第一时间见到了“拉罗谢尔伯爵夫人”,她因当日的举手之劳,而得到了“拉罗谢尔伯爵夫人”的善待。然而,整个上午和中午,以及半个下午,她都在接受着“拉罗谢尔伯爵夫人”的礼仪指导,因为她在被问及来意时,胡诌了一个“学习宫廷礼仪”的借口,而事实上,自小生活在符腾堡茂密森林中的她,也确实不熟悉宫廷世界的礼仪。
    下午16时,让娜见时间已幕,加之威廉明娜小姐也学会了许多必要礼仪,故而便拉着她在会客厅用起了下午茶。
    威廉明娜小姐坐到椅子上,轻喘着气道:“夫人,巴黎的妇人真是了不起,居然能掌握这么多、这么复杂的宫廷礼仪。”
    “法兰西宫廷礼仪是全欧洲的表率,各式各样的礼仪最为繁琐,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巴黎贵妇都需要学这么多。”让娜微笑着坐在了威廉明娜小姐的对面,说道,“宫廷礼仪繁琐却并非所有都需要用到,普通的巴黎贵妇只需要学会其中的几样就可以了。不过,贵妇的修养是靠举止仪态显示的,要做到举手投足都显得优雅,就必须多学一些礼仪,这不会有坏处。”
    她说着说着不禁想起了幼时在乡下修道院所受到的严格礼仪训练。许多礼仪不仅过时,甚至毫无实用性,可她仍然被强行要求掌握、习练。然而,那时的她也有诸多手段逃避,因此也只是学了一个半吊子。真正令她改头换面的,还是去年圣诞节前,为了进入王宫“诱惑国王,替可怜的王后复仇”,而专注训练的那半年。现在想来,她都觉得那时的自己着实太傻、太天真。
    威廉明娜小姐哪知面前的这位“高贵夫人”的可怕童年,只道其所说的都是真的。与此同时,她也暗自感到了自己这个符腾堡来的乡下姑娘和巴黎的贵妇们的差距,不禁有些自卑得失落了。
    让娜将茶倒入杯子,聆听着茶水入杯之声的同时,她问道:“威廉明娜小姐,您来找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应该不是学习礼仪吧!刚才,您有很多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威廉明娜小姐一怔,想要再找个借口,可一时半会儿却怎么也想不出了。
    茶水倒满茶杯,让娜将其中一杯推去了威廉明娜小姐面前,而后举起另一杯,在口边轻啜了口,似是而非地说道:“味道有些不对,不知道是水,还是茶叶的问题。”
    她放下茶杯,正视威廉明娜小姐,道:“我知道,您这杯来自莱茵河的水,来巴黎绝对不是为了寻找同为水的我,您需要的是茶叶。但是,您这杯水和他那片茶叶相合之后,就会像这杯茶一样,看似是毫无异常,实际却会异常苦涩。”
    让娜早已经不是半年以前的那个任性少女,经历了成为国王秘密情妇、怀孕、流产、出走这么多事,她也逐渐成长了起来,看人待物的能力也越发接近安娜。她虽对威廉明娜小姐未有太多印象,但也许是女人的直觉,或是情敌在某些方面的共鸣,她能猜得出一二来。
    威廉明娜小姐半张着嘴,以为“拉罗谢尔伯爵夫人”是在用暗语警告,于是立刻道歉道:“抱歉,夫人。我并不想,我不会在巴黎待多久的,我也不会……不会再去找他。”
    让娜柔和一笑,安抚道:“不用这么紧张。”接着,她一脸苦涩,道:“我也并不是他的夫人,我……也许什么也不是。”
    威廉明娜小姐一怔,她虽听闻过巴黎贵族圈的混乱,可仍不敢相信面前的这位“高贵夫人”居然会是他人的情妇,然而,在未知是否真有拉罗谢尔伯爵夫人存在的情况下,她反倒是有些庆幸。不过,兴奋之余,她也好奇地问道:“他抛弃了您?”自从那日在“拉罗谢尔伯爵”面前**身后,她便认定此人不是那种只对女人身体感兴趣的混账男人。
    “不是他抛弃了我。”让娜眼睛一酸,感伤道,“是我偷偷离开了他。”
    “为什么?”威廉明娜小姐惊讶道。
    她无数次梦见与“拉罗谢尔伯爵”再度相会,可未想到梦中情人居然会被其他女人所抛弃。好奇之余,她反而对让娜产生了不满。
    让娜叹了口气,沉思良久,才说道:“我流产了。”
    威廉明娜小姐倒吸了口冷气,呆愣在了座位上。
    蒙马特高地上的迁葬典礼一直持续至下午,虽然伏尔泰的灵柩早已迁入地下墓穴,可之后为了凸显王室权威的仪式却占了许多时间。
    典礼结束后,众贵族纷纷离开,路易也陪着玛丽?安托瓦内特返回了杜伊勒里宫。
    典礼已经结束,招待众外宾的舞会则在明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对王室而言完全是自由时间。
    玛丽?安托瓦内特对身上的裙子早有意见,她刚一回宫便疾步向房间走去,路易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便立刻上了停在瞩目的王室马车旁的一辆黑色马车。
    黑色马车上,迪昂早已经等候多时。
    马车开始移动,他们的目的地是一河之隔的南岸。
    马车刚离开王宫,迪昂便语气凝重地说道:“陛下,中午刚得到的消息,维也纳发生了一些问题。”
    “维也纳?”路易眉头一皱,猜测道,“玛丽娅?特蕾莎女王死了?”
    迪昂不置可否,想了想,说道:“还没有得到女王陛下的确切消息,不过,在哈布斯堡两兄弟的斗争中,利奥波德大公恐怕是完全失败了。”
    “怎么回事?”路易神色凝重地问道。
    迪昂道:“十日前,利奥波德大公将家小偷偷送出了维也纳,没过几天,他本人也离开了。根据回报,他们是往意大利方向去了。”
    “意大利?”
    迪昂提醒道:“利奥波德是托斯卡纳大公。”
    “所以他们是去了佛罗伦萨。”路易点着头。
    一阵寂静后,马车已经行驶在了王桥上。
    这时,路易突然问道:“维也纳这几日没有任何变故吗?”
    迪昂摇了摇头,道:“没有任何危险的事发生,但有些奇怪的地方。”
    “奇怪?”
    “是的。”迪昂点头道,“美泉宫的守卫多了一倍,而且是由霍夫堡宫的警卫充当。利奥波德在将家小送走后,曾经用了两日时间走访了包括考尼茨首相、劳东元帅在内的诸多奥地利军政要员,可他们甚至连门都没让他进。与此同时,霍夫堡宫却一直有俄罗斯人进进出出,甚至还出现过傍晚进入,第二日清晨才出来的事情。”
    “糟糕了。”路易双拳紧握,恍然悟道,“看来玛丽娅?特蕾莎女王已经死了。利奥波德送走家小是为了以防意外,走访军政要员是为了进行最后的游说。现在的情况,可见约瑟夫已经掌握了能够稳住局势的力量。”
    “他掌握了军队?”迪昂疑惑道。
    路易凝重地点了点头,说道:“掌管奥地利军队的是拉西元帅,他是约瑟夫的老师,看来他已经做出了决定。至于考尼茨和劳东,也许在利奥波德走访时他们还是中立,但现在,他们一定也已经投靠到了约瑟夫麾下。否则,利奥波德也不会离开。”
    “陛下,那我们要怎么应对?”迪昂问道。
    路易举起右手掌,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后,缓缓说道:“现在一切都不需要太过着急,玛丽娅?特蕾莎的死讯一日不公布,就说明约瑟夫一日未将国家完全掌握。不过,约瑟夫掌握整个奥地利并不会耗费太多时间,相信最多十日或一周,玛丽娅?特蕾莎的死讯就会被公布。所以,既然这是必定会发生的,我们也不用太惊慌,只需要到时候再想办法。真正应该坐立不安的不是法兰西,而是普鲁士和利奥波德。”
    迪昂又问道:“陛下,明日的舞会要如常举行吗?不如临时开一次内阁会议如何?”
    “没有这个必要。”路易摇了摇头,说道,“一切如常进行,不要被人看出破绽,特别是不能让王后知道。还有,紧密监视梅尔西伯爵的住所。”
    “是,陛下。”迪昂点了点头应声道。
    马车停在了红墙房子前,路易毫不犹豫地便跳下了马车。他不等侍从上前,亲自走上前去敲门。
    “请问您找哪位?”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可只这一声询问后,这位中年男子便慌慌张张地低下了头,愕然地轻呼一声,“陛下。”
    路易伸手将中年男子轻轻推开,走了进去,语气冰冷地说道:“我是来找人的。既然你认出了我,那也应该知道我是为了谁而来。”说着,他毫不理会其他人,径直走了进去。
    此时,威廉明娜小姐离开不久,让娜正坐在会客厅中品味着那“变质”的茶。虽然威廉明娜小姐告诉她“茶味并不奇怪”,可她仍然觉得难喝。
    路易走过一间间房,终于在一层最内侧的房间中看见了久未谋面的让娜。
    “陛下。”让娜惊慌之间,不慎将茶溅出了茶杯,甚至溅在了身上。
    她急忙站起,见着国王陛下随手关上门,气势十足地走来。
    路易什么也没有说就来到了让娜面前,随后将她抱在了怀中,深深一吻,唇分之后,他才用着挑逗性的语调说道:“为什么什么也不说就走了?我可是很担心你。”
    让娜脑海中一片空白,她只觉得那颗在胸中的心脏已然溶化了。失神间,她已经被路易抗在了肩上,只听道:“作为惩罚,我要让你知道冒犯国王的代价。”(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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