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接见藩属使节,胤禩穿着极为正式,头戴金龙二层朝冠,饰东珠八,上衔红宝石。身着石青色五爪行龙蟒袍,两肩前后各绣有一团五爪行龙,胸前面挂着一串金黄绦串起的珊瑚朝珠,腰系金黄色朝带,金镶玉版四片,每片嵌东珠二,端座高塌之上,极为显眼。
    新井君美只进屋时瞟了一眼,并不敢多看,虽是一瞥,却也有了个大致的印象,这京城百官称颂的‘八贤王’蓄着八字胡,面皮白净,两眼狭长,颇为有神,虽是神情肃然,但却予人一种亲善的感觉,想来是极有亲和力。
    在礼部主客司主事的介绍指点下,新井君美一行数人恭敬的上前行礼,清国如此是天朝上国,胤禩又是郡王,身份贵重,比之江户的幕府将军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倒也没有丝毫的抵触情绪。
    礼毕,胤禩微微抬了抬手,开口道:“《江户条约》去年便已签定,何以拖到如今方才朝觐?”
    “回廉郡王。”新井君美躬身道:“鄙国乃是将军幕府执政,称臣纳贡事关重大,须的请示敝国国王,国王不住在江户,而是在平安京,一来二去,耽搁了出海的季节,是以开年之后,早早便赶来朝觐。”
    新井君美一口江户口音,临时请来的两个范家子弟听的大为吃力,只能是连蒙带猜,结结巴巴的勉力翻译。
    听的对方词不达意,日方的翻译不由微皱了下眉头,忙将这一情形低声告诉了新井君美,新井君美微微点了点头,已是明白,对方翻译可能只熟悉长崎的方言,因为日本对外开放的唯有长崎港。
    稍一沉吟,他便用官话,放缓了语速重新说了一遍,如此一来,范家子弟才大致听懂,跟着也重新翻译了一遍。
    一看这情形,胤禩便知两个翻译不得力,当下也不废话,直接就说道:“日本使团前来朝觐,上表请封和和亲之事已有礼部官员循例办理,你求见本王,是为何事?”
    听的翻译,新井君美微微沉吟了片刻,便开门见山的道:“去年给天朝上国进贡了黄金二百二十万两,鄙国的币制已是处于崩溃边缘,求见廉郡王,是希望能够代为恳祈皇上,暂缓今年的六十万两黄金进贡。”
    币制崩溃?暂缓战争赔款?胤禩听的不由一楞,今年北方数省春旱,贞武不花费国库分毫,独力赈济,那银子就跟流水似的往外流,虽说募集了不少的捐款,天知道贞武自个垫了多少?再说,天津紫竹林的军工作坊,老三的皇家学院,听说还要扩大各地的官学规模,还有禁卫新军,澳洲移民,哪一处不要大额的银子?这六十万两黄金折价就是九百多万两白银,暂缓?贞武会同意?那可真是见鬼了。
    微微沉吟,他才斟酌着道:“此事,本王可以为你上达天听,不过,今年春旱严重,波及数省之地,皇上允准的可能较为渺茫,再则,日本历来盛产金银,区区数百万两黄金,何至于币制崩溃?”
    新井君美这几日对这场旱灾的情形也有所了解,对暂缓赔款抱的希望并不大,提出来,不过是为了铺垫,不过听的胤禩说日本盛产金银,他不得不解说一下,以免清国贪的无厌,略一沉吟,他便沉声道:“鄙国盛产金银纯系误传,鄙国不过是孤悬海外几座小岛,岛上几座金银矿经过数十年的挖掘,已经枯竭。
    近些年来,鄙国对外贸易皆是以金银支付,导致金银铜大量流出,币制本就岌岌可危,去年的巨额进贡,更是雪上加霜。”
    看来,江户幕府已是国库空虚,稍一沉吟,胤禩便道:“既是如此,本王为你代为转奏,你且耐心等待。”
    耐心等待?这要等到何时?明知贞武不允,何必为此浪费时间?机会难得,新井君美可不想如此轻易被打发走,再说,他也想探探清国究竟有何企图,当下,他便躬身道:“廉郡王高义,下官先行谢过。”
    说着,他微微一顿,便沉吟着道:“大清上国皇帝陛下若是不允暂缓进贡,能否另行提供一点援助?”
    援助?不可能是要钱,哪还有什么援助?火器?兵马?胤禩微微一笑道:“将你们的困难具体说说,本王一并转奏,皇上不知原委,如何援助?”
    对于日本现在的情况,新井君美根本就没打算藏着掖着,商贸的旺季一到,一切都无法掩饰,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况且,要想得到清国的援助,总的拿出点诚意来不是,是以,他虽然明知胤禩在套问日本的底细,但仍是坦言道:“自去年称臣纳贡以来,国库空虚,正在实施的货币改铸随之中断,以至物价高涨,币制混乱,不仅朝中重臣不满,各地强藩亦是蠢蠢欲动,就连中御门国王亦是异动连连,大变迫在眉睫。”
    听的日本竟然自己乱了起来,胤禩不由心头一喜,这可绝对称得上是个好消息,稍一沉吟,他才问道:“你们需要什么援助?”
    新井君美略一沉吟,便开口道:“江户人口众多,并不却武士,只是缺乏武器,上国能否援助一批火炮、火药,另外,粮食、铁料、药材、牛皮目前亦是奇缺。”
    粮食、铁料、药材、牛皮等虽说都是战争物质,但也不是不能援助,但火炮火药却是海军称霸的依仗,岂能轻易送人?胤禩微微沉吟了一下,江户幕府如今既是风雨飘摇,倒是难得的乘火打劫的机会,且试试看他们是什么态度?
    稍一思忖,胤禩便试探着道:“维护藩属国正常的统治秩序,天朝上国责无旁贷,不过,日本乃是新附之藩属,能否谴人来京师求学?”
    押质?新井君美眼皮一跳,将军德川家继不过才六岁,他们想以将军为人质?清国想做什么?彻底控制日本?这没理由,清国大大小小的藩属国数十个,连紧靠着辽东的朝鲜,他们也丝毫没有干涉内政,也未听说清国插手或是控制过其他藩属国,何以对日本如此苛刻?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些年一直不肯归附?
    这也说不通,中国历朝历代对于藩属国都是本着王者不治夷狄,来者不拒,去者不追的宗旨,即便是之前有仇怨,只要肯归附,也是概不追究,何以对日本例外?又是巨额赔款,又是强令和亲,如今又要押质,这背后究竟是什么原因?
    新井君美微皱了下眉头,这背后的原因短时间是想不明白的,不过这条件却是万万应承不的,即便是江户幕府断送在他和间部诠房的手中,也不能答应!默然半晌,他才挤出一个微笑,开口道:“上国之文化礼仪博大精深,鄙国素来仰慕,下官回国便组织大型使团,安排官员、武士、学者、僧人前来上京求学。”
    见他有意装糊涂,胤禩也不为已甚,他目前也不过是试探而已,得知他的态度,便足够了,微一沉吟,他便含笑道:“如此甚好,本王近日便转奏皇上,烦请稍待几日。”
    出了会同馆,胤禩仰头看了看天色,眼见不过才申初时分,便上了大轿,径往宫里而去,贞武对日本的情况极为上心,而江户幕府如今的情形又不太好,此事还是要贞武早做决断,他自然也不敢随意耽搁。
    乾清宫东暖阁,贞武批阅完奏折,正吩咐传膳,宫里规矩,皇帝每日是早晚两正餐,当然,他也可以随时随地的加餐,一般夏季晚膳的时间就是下午三至五点,他虽然不喜御膳房的菜品,却也不能裁撤,总是开小灶,难免为人所乘,这些事虽小,却是必须得注意。
    虽说是皇帝,但他每日的膳食,菜品却完全不由他做主,更不能象酒楼一样随意点,他的膳食,按例先由御茶膳房官员开列出膳单,经内务府主管大臣审阅、备案后,才能烹饪制作,吃什么完全不由他做主。
    膳食一般为主菜八品、小菜四品,外加火锅、粥、汤等,加在一起大约有二十几品,御膳房基本都是先做好,也正因为这原因,御膳房上菜的速度堪称一流,传膳的旨意一下。
    膳房太监便立即背着三张桌子进来,成品字摆好,铺上桌单,而后一队手捧红漆盒太监们便排着队进来,将各种菜肴、饭点、汤羹等迅速端上餐桌,按照规定位置摆放好,无关人员一一退下,只留下侍膳太监。
    贞武这时才步入膳桌坐东朝西坐下,四名太监则垂手立于他身后,一名年长的侍膳太监则站在一旁,负责给他布菜。这还不能开吃,得等膳房太监先在每道菜上放一块试毒牌验毒,验过之后,太监再亲口将每道菜尝一口,谓之“尝膳”,这之后,才轮到他开始用膳。
    当然,这段时间,他也不是没事可做,小太监这时就会托着膳牌过来,所谓膳牌也是绿头牌,晚上要召幸哪个妃子,这时候就翻牌子定下来,因为被召幸的妃子也是要花时间准备的,至少在饮食上要注意,不得吃韭菜、大蒜之类东西。(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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