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百多门黑洞洞的炮口指向了自己,李自成的脸色在瞬间变了变,他扭头问身边的牛金星:“牛丞相,咱们的火炮在哪里,运上城墙了没有?”
    牛金星脸色微微一变,“没有,由于火炮太重,咱们将火炮都留在城外了。”
    刚说到这里,牛金星就看到李自成的脸色一沉,心头不禁一跳,连忙说道:“不过闯王不必担心,北京的城头原本就有不少火炮,咱们先命令士卒们将火炮推上城墙准备反击即可。”
    听到牛金星这么一说,李自成的脸色这才稍稍恢复常色,“嗯,那就劳烦丞相去安排吧!”
    牛金星暗暗擦了把额头上的虚汗,赶紧下去准备去了。就在他准备的当口,城墙外的大周军阵营处,炮营游击董国打马已经来到了庞刚的面前说道:“启禀王爷,炮营已经准备完毕,是否立即开炮,请王爷吩咐!”
    看了看城墙上密密麻麻的人影,庞刚淡淡一笑,一摆手道:“不急,咱们既然来了,不和贼寇打个招呼怎么行呢,董游击,你先派个人去问问他们,是战是降给我们个准话。”
    “是!”
    得到了庞刚的首肯后,董国向庞刚了行了个礼,随即策马回到了炮营阵地,过了一会,一名黑盔黑甲的骑士策马跑到城墙下,在离城墙不到一百步的地方才停了下来,一时间战场双方数万人的目光都盯在他的身上。
    只见这名骑士缓缓策马停了下来,对城墙上大声喊道:“城墙上的人听着,我奉我家王爷之命郑重劝告贼首李自成,尔等贼寇祸害百姓、为祸四方,如今更是侵犯京畿重地,若不尽早悬崖勒马,待我大军攻城之时尔等悔之晚矣,还不快快打开城墙下马投降!”
    这名骑士是个天生的大嗓门,在这个没有电子喇叭的时代,他的嗓门可以用“响彻四方”来形容,城墙上的李自成等人无一不听得清清楚楚。
    “好你个庞刚,竟然如此看低孤王。”
    气得脸色发白的李自成不假思索的大喝道:“弓箭手听令,把那个胆大包天的狂徒给我射死!”
    “放箭!”
    “嗖嗖嗖.......”
    随着李自成的命令,城墙上的弓箭手们纷纷弯弓搭箭,箭镞如同下雨般向城墙下射了过去,不过早在喊完话之后,这名骑士就仿佛预料到会有这个结果似的,早就打马向后跑回去,纷飞的箭雨只能追逐在他身后。
    “欺人太甚,庞刚小儿欺人太甚!”
    城墙上的李自成依旧抓着城砖的手由于太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牙齿也咬得咯咯响,几乎是咆哮着吼道:“牛金星,你的火炮准备好了没有,要是准备好了就给孤开炮!”
    “闯王,您先别着急,牛丞相还在准备着。”一旁有人劝阻道。
    看着一旁暴跳如雷的李自成,李岩沉默了,此刻的他已经对李自成甚为失望,和两年前相比,此时的李自成就像是一个一点就燃的炮仗,以前那个能和兄弟们同甘共苦、虚怀若谷的闯王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个被自大和狂妄充斥着心灵的人。
    此刻李岩心中很是迷茫,他不知道自己辛苦数年辅佐这个驿卒出身的造反头子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从眼前的情况来看,这个场景同数日前大明的遭遇是何等的相像,同样是被人包围,同样是被人勒令出城开门投降,现在这个景象在自己看来是何等的讽刺啊。
    正在李岩心中汹涌澎湃的时候,一阵雷鸣般的声音已经在外头响起,当李岩抬头向城墙外望去时,原本看到城头上射下来的箭镞后,董国就气不打一处来,立即就命令炮手开炮了。
    随着命令的下达,架设在城外五百步外的火炮已经喷射出了橘红色的火焰,一枚枚黑黝黝的弹丸划破了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向城头飞了过来。
    “轰轰轰........”
    由于是第一轮试射,这批炮弹的落点并不是很准确,有许多弹丸都落在了城墙前和城墙后,但也有十多枚弹丸落在了城墙上。很快,一阵阵雷鸣般的爆炸声就在城墙上响起,弹丸爆炸后,只有数毫米厚的弹壳在火药爆炸时爆发出的动能推动下向四周飞散。
    四处乱飞的弹丸在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士卒中飞窜着,许多大顺军的士卒惨叫着倒在了地上,城墙上一片狼藉。昨日入城的大顺军达十六万人,由于人手充足,此刻城墙上都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士卒,由于城墙上站立着的人太多,以至于一发炮弹落下来就会夺走十多甚至是数十人的性命。
    虽然城墙上被炸得是鸡飞狗跳,但距离城墙外五百多步远的炮营阵地上,董国看着第一轮的炮击效果依然不太满意,刚才一轮炮击,打出了一百多发开花弹,但落在城头的只有二十多枚,命中率实在太低了,有鉴于此,董国又命令炮手们重新调整射击角度。
    经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重新调整好射击角度的炮营又开始发出了怒吼,这一会比起第一轮炮击来的准头可是好多了,一百多发弹丸足足有近半落在了城墙上。
    随着弹丸不断的炸开,爆炸的烈焰和气浪不停的吞噬着城墙上士卒的生命,在不到半顿饭的功夫里,就有上千名士卒被夺取了生命。
    “这到底是早呢么回事?”
    被炸得晕头转向的李自成看着周围不断响起的剧烈爆炸声,被十多名护卫团团护住的他心中既慌又急,回头喝骂道:“牛金星呢?他说的火炮呢?怎么还没过来,你们赶紧派人告诉他,孤再给他两盏茶的功夫,若是再不将火炮拉来,孤就砍了他的脑袋!”
    戎马生涯了半辈子的李自成并非是个没见识的土包子,和明军打了十多年仗的他对于火炮他自然是很熟悉的,他也并非没有和庞刚麾下的兵马交过手,前两年的的洛阳之战他的十多万大军就是这么被庞刚打散的,近两年来又在湖北边境不停的和庞刚麾下的大周军更是摩擦不断。
    但站在城墙上亲自面对这么大规模炮击还是第一次,适才就有一发开花弹就落在了离他不足十步之处,将他的十多名亲卫炸得血肉横飞,这也更加激起了他的怒气。
    看到炮弹不断的落在城头上,密集的人群非但无益于己方守城,反而只能是增加己方的伤亡,无奈之下李自成只得命令一部分士卒先下城墙,待到对方开始攻城后再上城墙御敌。
    攻击一直持续了一顿饭的功夫,城下的火炮几乎每门炮都射出了数十枚开花弹,虽然庞刚麾下的火炮质量很好,但受限于炮管发热,隆隆的炮声慢慢的停了下来。
    当炮声完全停下,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城头上的尘土和黑烟被威风慢慢的吹走,城头上的景象也慢慢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原本整齐威武的城墙此刻就如同被老鼠咬过的大饼般全都变得坑坑洼洼,血迹、残垣断壁到处都是被开花弹炸死的士卒不下两千人,炸伤的士卒就更多了,不少缺胳膊少腿的士卒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大声的哀嚎着,他们有的哀求着同伴救他,有的则是恳请同伴给他们一个痛快,一时间,城墙上到处都是鬼哭狼嚎的声音。
    看着自己的士卒在周围死伤狼藉,李自成抽出了腰间的宝刀,正要命人将适才负责调集火炮反击的牛金星抓来问罪,这才看到牛金星面色苍白的匆匆跑了过来,带着哭腔对李自成说道:“闯王,适才我刚过去看了,城下库房内虽有不少的火炮,可却没有火药,后来我问了那些降兵才知道,原来库房里的火药全都被守城的军官偷出去卖了啊!”
    “什么!”
    李自成只觉得眼前一花,脚下一软,几乎就要跌倒,幸亏身边的亲卫将他扶住,李自成指着牛金星怒喝道:“你这个蠢材,昨日进城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将咱们的火炮拉进来,即便是火炮不拉进来将火药拉进来也是好的啊,你......你真是气死孤了!”
    李自成越说越气,随后伸出右脚将牛金星踢了个倒栽葱,看着倒在地上的牛金星,众人并无一人上前求情,他们从这件事中就能看出,虽然平日里牛金星能言善辩,但一到关键时刻就会掉链子,而且由于他的疏忽导致了李岩用了一年多时间辛苦铸造出来的火炮都留在城外白白被大周军缴获,这个罪名即便是看了他的头也不为过。
    看着满脸杀气的李自成,倒在地上的牛金星急了,他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能立即想出一个御敌的方法,已经急红了眼的李自成可是真的敢杀人的,想到这里,牛金星赶紧爬了起来大声道:“闯王,既然咱们的火炮已经丢失,继续呆在城头只能是等着挨炸,那只能是取死之道,咱们不如点齐兵马出城与那庞刚决战,或许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你胡说!”
    一声大喝从牛金星的身后传了过来,众人扭头一看,原来是适才躲在城墙角落躲避弹丸的李岩和宋献策匆匆走了过来,只见李岩指着牛金星的鼻子喝道:“牛丞相你疯了吗?如今我军士气低迷,此时出城与敌决战那不是决战,那是送死!”
    李岩刚从废墟里爬起来,就听见牛金星为了保命竟然向李自成鼓吹着要向主动开城门向城外的大周军主动进攻,这不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还是怎么着,难道他不明白那庞刚就是以火器成名的吗?己方若是在宽阔的地方还好,但若是大军尽数从狭窄的城门口出城与敌决战,地方只需将枪口和炮火对准城门口轰过去,自己又多少人都不够死的。
    “你懂什么!”事关自己的小命,牛金星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他一把推开了李岩的手指大声反驳道:“李岩,你也别在这里假惺惺的当事后候诸葛亮,我知道,你就是嫉妒我当了丞相,不将我整下来你就不甘心是吧?别以为本丞相不知道你干的好事,你前些日子偷偷的往南边派出了好几拨的探哨,按理说早就应该知道庞刚发兵之事,可你却一字都未向闯王禀报,你这又该当何罪?”
    “你.......你胡扯!”
    李岩没想到牛金星居然如此无耻,为了活命竟然还对自己倒打一耙,丝毫不顾俩人多年的交情,说出了这么恶毒的语言。
    果不其然,包括李自成在内的周围众将都望向了他,李自成皱了皱眉头道:“李公子,牛丞相适才所言是否属实,你是否曾向南边派出探哨?”
    李岩一愣,这才低头道道:“启禀闯王,学生确实曾向南边派出探哨,但这些探哨不是失踪就是并未查探出什么消息,故而并未向您禀报。”
    “哼!”
    李自成冷哼一声后怒声道:“你既然知道己方探哨失踪,为何不及早禀明于孤,难不成你故意隐瞒敌情不报吗?”
    李自成的话如同一声霹雳击打在了李岩的心里,自打他入了李自成的麾下后,李自成从未用这般语气同他说过话,这段时间虽然李自成对他多有不满,但说话间也没有像今天这般不客气,现在他说出这番话来,显然是已经对李岩不满的情绪已然到了极点。
    “呵呵呵........”
    听了李自成的话后,李岩怒极反笑道:“闯王,没想到学生为您卖命数载,到最后竟然就是这般下场么?莫非学生在您心中就是这种人么?”
    “你........”
    李自成不禁语塞,与此同时李岩投靠他以来的点点滴滴都浮现在他的心头,从提议他入湖北、转战陕西、发展基业,再到成立大顺政权,所有的事情都犹如走马灯般在他心中迅速的过滤了一遍。
    “难道李公子真的不知情吗?”
    李自成一时犹豫了起来,看到李自成的神色,一旁的牛金星却是急了,他知道今天他已经同李岩撕破了脸皮,若是不能将它搬倒,即便是自己今日能逃一死,日后也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牛金星把心一横,指着李岩厉声喝道:“李岩,你莫要以谎言欺骗闯王,你派出了这么多的探哨,即便是全军覆没,以你李公子的智谋难道会不知道必然有情况吗?即便是你不知情,难道你就不会向闯王禀报吗?而你却隐瞒军情不向闯王禀报,你该当何罪!”
    “嗯!”
    听到牛金星的话后,李自成的眼神不禁凝了起来,觉得牛金星的话很是有道理,他转头沉声问道:“李公子,你还有何话说啊?”
    看着牛金星,李岩只觉得这副昔日好友的嘴脸是那么的丑恶,只觉得嘴里一阵发苦的他无奈的对李自成道:“学生无话可说。”
    “好,既然你依然无话可说,那就休怪孤无情了,来人啊!”李自成正要唤人,却看到周围的众将纷纷跪了一地,就连宋献策也躬身道:“闯王赎罪,李公子对您可谓是忠心耿耿啊。探哨之事虽然李公子未向您禀报,但也是事出有因的,那时咱们正忙着攻陷北京,李公子整日忙得不可开交,又如何有时间来关注几个探哨之事呢?您就饶了他这次吧!”
    “是啊,闯王。”一旁的刘宗敏也说道:“老刘我虽然是个粗人,但对李公子的为人还是信得过的,这些年他为咱们义军做的事还少吗?这事也不能全赖李公子,还请闯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了李公子一命!”
    “请闯王开恩!”
    周围的十多名将军也纷纷开口求情起来。
    看着跪了一地的众将,李自成深吸了口气,眼神迅速的变换了几下,这才缓声说道:“诸位兄弟请起,你们都误会孤的意思了,孤可未说过要李公子的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李岩,从即刻起,孤免去你军师之职,但河南营依旧归你统领,你可服气?”
    李岩双目含泪,缓缓的拜了下去,颤声道:“李岩谢过闯王不杀之恩。”
    李岩说完后,缓缓的退到了一旁,闭上了嘴巴就再也不说话了。
    李自成处置万李岩后,转头怒视了牛金星一眼,喝道:“牛金星,由于你的疏忽孤也要免了你的丞相之责,但念在你昔日之功,孤允许你暂代军师一职,你意如何?”
    牛金星身子一颤,赶紧拜下道:“牛金星谢闯王大恩!”
    看着闯王的这番处置,众人心中都泛起了波澜,李自成的这番处置看起来很是公道,将李岩的军师一职免去,同时也免去了牛金星丞相一职,但仔细一想却不是那么回事,李岩被免去了军师一职后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带领他的一营兵马,并无直接和李自成接触并出谋划策的权力,也就是说他已经被李自成排除在最高权力圈子之外了。而牛金星虽然名义上被免去丞相一职,但依旧可以呆在李自成身边,这个处罚孰轻孰重,众人都已经一目了然了!(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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