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柳如是为了自己这位闺中密友的单相思而头疼的时候,庞刚也迎来了一位他熟悉的客人。
    夜幕降临,白天游曳在江面上的十艘大福船也排成了一个半圆的队形,对杭州码头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之后方才抛锚停船。各艘船上都点起了熊熊燃烧的牛皮灯笼,在无雨无风的夜晚这些灯光足可让十里外的人都看到。
    戍时(十九点至二十一点)刚过,从码头的方向上就开来了一条小船,这是一条只能容纳四五个人的小船,小船上还挂着一盏红色的小灯笼,这是为了防止大船上的人误会而挂上的,也是水面上夜间行驶的规矩。一来是用来照明,二来也是为了预防发生误会。
    因此当小船近大船时,就被早已严阵以待的军士们守候带上了大船,随即被送到了庞刚所在的旗舰上。
    当庞刚见到这位神秘的客人时,却是笑了,“哈哈......宋大人大驾光临,庞刚有失远迎啊。”
    来人见了庞刚之后也苦笑道:“庞大人,咱们又见面了。”
    此时由不得庞刚不发笑,虽然他早已预料到杭州方面肯定会派人来,但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把宋兴和给派来了。
    其实按理说判这件事越隐蔽越好,对方完全让按察使奚良林、巡抚陈海甚至是吴亚东亲自前来都可以,想必他们的安全还是可以得到保障的。但这些人却生怕庞刚趁机把他们扣押而把宋兴和这个局外人给派来了,可见他们既无胆量又无担当,这样的人庞刚已经不再把他们看成是自己的对手。
    庞刚把手一伸,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后轻笑道:“宋大人,里面请,没想到我等了数日,却把您给盼来了。”
    宋兴和却是面上一红,庞刚话里话外的讥讽之意他如何听不出来呢,只是陈巡抚、奚按察使他们都不愿意前来,却把他这个毫不相干的人给派来了,这点就算是他在事先也是没有料到的。
    不过官场上讲究的是官大一级压死人,他手中既没有庞刚那么雄厚的兵力,胆子也没有他大,对于上官的命令自然不能不遵从。
    好在庞刚还算给面子,只是淡淡的提了一句后就不提了。二人落座后待亲兵上前奉茶,宋兴和品了口茶后才苦笑道:“庞大人,你我也算是旧识,不过今日宋某上命在身,不能和你叙旧了。”
    “当然,咱们先公后私嘛,宋大人有话就请直说吧。”庞刚并不以为意,虽然宋兴和自从来到杭州后就一屁股坐在杭州指挥使的位子上,但对自己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害之举,自己又何必同他计较呢。
    此时宋兴和原本和蔼的脸色也开始肃然起来,他一字一句的问道:“庞大人,吴巡抚托本官问你,这些日子你也捞够了,前些日子纵然是受了委屈这下足够补偿你了吧,你也该回去了。”
    宋兴和说完后双目直视着庞刚,看他能有什么说法,但是庞刚却依旧品茶不语,仿佛刚才宋兴和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废话,这下宋兴和涵养再好也沉不住气了。他语气中略带焦虑的问道:“庞大人,你还没回答本官的话呢。”
    庞刚缓缓放下茶杯后轻笑道:“宋大人,既然今日你是以杭州兵马指挥使的身份来此,那本官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本官现在就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不行!”
    庞刚此言一出宋兴和也不免有些勃然色变,在他看来庞刚也未免太不识好歹了,人家是得了好处就开溜,可你却紧追不舍,可也未免太过了吧,难道真想把杭州的官绅们往死里得罪么?
    看到宋兴和面上隐隐有怒色,庞刚却也不惧,他淡淡的笑道:“宋大人,请你回去转告吴巡抚,千万不要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也不要以为把几个死囚的脑袋给我看就能糊弄本官,这个世道谁也不比谁聪明。还有.....我想要的东西必须要卖给我,而且价格还得按照市价卖。”
    宋兴面色一沉,这个庞刚也太大胆了,竟敢这么不把自己和吴巡抚放在眼里。不过当宋兴和正想发作时,却看到庞刚正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看着自己,一股子压迫的味道扑面而来,除了那股军人的煞气外,还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这时,宋兴和才意识到坐在自己面前的虽然是自己的继任者,但人家是堂堂的三品定远将军,抡起品级来还要比自己高两级,最重要的是人家还是一位手握重兵的参将,含金量可是比自己这个指挥使大得多,已经不是自己可以随意呵斥的对象了。
    想到这里,宋兴和不禁苦笑一声,仿佛就在昨日,庞刚在自己面前连坐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恭恭敬敬的站着听自己的训示。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才过了多久啊,对方就已经变成连巡抚大人也要头疼的对象了。
    宋兴和叹了口气后黯然道:“好吧,大人的话下官已然明了,那么下官就此告退了。”
    说完,宋兴和站了起来朝庞刚拱了拱手就向后走去,看着宋兴和那步履阑珊和孤寂的身影,庞刚想要站起来喊住他,但最后又坐了回去。他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他同时也明白,现在的宋兴和是杭州指挥使,他是奉了浙江巡抚之命来劝说自己的。自己若是软了下来,那么自己此番来杭州的目的就会完全落空,再过两个月,当源源不断的流民涌入青州时,自己必将会为今天的心软而悔恨。
    庞刚摇了摇头,晃动了一下有些酸软的颈部,伸了个懒腰就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庞刚的房间在二楼,他下了楼梯后,向右拐,却发现右面的一间房间还亮着灯,里面还隐隐有声音传来,心中好奇的他不禁迈步向前面走去。
    当庞刚走到门前,一阵清雅悠扬的曲声从房里传了过来,庞刚听出这分明是陈圆圆的声音,只听见陈圆圆唱到:“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雪浪拍长空,天际秋云卷,东风摇曳垂杨线,游丝牵惹桃花片,珠帘掩映芙蓉面。娇羞花解语,温柔玉有香。”
    随即又有一个声音跟着唱到:“恹恹瘦损,早是伤神,那值残春。罗衣宽褪,能消几度黄昏?风袅篆烟不卷帘,雨打梨花深闭门。无语凭阑干,目断行云。”
    这个声音庞刚也听得明明白白,这分明就是柳如是的声音。只听见二人一唱一和之下,一个如玉珠落玉盘般清脆悦耳,另一个却是婉转缠绵,合起来却是说不抽的扣人心弦,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际飘来,轻悠悠地荡入庞刚的心底,宛如清泉浇身般的清爽,绕是以庞刚这个前世对戏曲不怎么感冒的人也不禁要拍手叫绝。
    “好,唱得好!”听到妙处的庞刚忍不住一拍门框,顿时发出了一声闷响。
    “叮铃咚隆!”
    庞刚不拍还好,一拍之下里面顿时传来了一阵的东西倒塌的声音,庞刚这才意识到自己打扰了人家的雅兴。
    很快,传来“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一身淡黄色长裙的柳如是红着脸站在门后,带着一丝又羞又怒的语气道:“庞大人,爷已深了,您不去歇息却是来民女房外作甚?”
    “呃.......这......”被恼了个大红脸的庞刚无奈苦笑道:“本来本官刚想去歇息的,却被你们的曲声吸引了过来,听到妙处忍不住赞叹出声来,这件事是本官的不是,实在是抱歉了”
    说完庞刚对柳如是真诚的一拱手以示歉意,让柳如是心中的小怨气小消散了大半,望向庞刚的眼神也缓和许多。其实,这也是庞刚和这个时代人的一个很大的区别,他并没有这个年代男子那般大男人的气概,也没有视女子如草芥的习惯,更没有兄弟如手足,女子如衣服的想法。因此他也不觉得向女人道歉是什么丢人的事,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男子很少能做到的。
    他在平日里于别的女子谈话或是交往时,都不知不觉的带上了后世的习惯,那是从内心里散发出来的带着尊敬、平等的态度,就是这种态度使得和他接触过的女性都会在不知不觉中抱有好感,即便是像柳如是这个对他今日做法颇有微词的人都不得不承认,抛开一些理念不谈,这位定远将军绝对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
    看到庞刚向自己道了歉,柳如是盯了他半响才扑哧一声笑了:“好了,将军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喝杯茶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庞刚嘴里虽然是这么说,但脚步却已经迈了进去。
    待到庞刚坐下,一身白衣的陈圆圆赶紧倒了一盏热茶莹莹走了过来递给了庞刚。由于是晚上,陈圆圆穿的衣裳并不多,单薄的白衫使得她看起来就好像一朵白云飘到了这个狭小的房间内。她淡扫蛾眉,轻点朱唇,淡雅中露出一种超尘脱俗的气韵来;轻舒长袖,明眸含笑,那笑容便像烟雾笼罩着的牡丹花,朦胧而诱人心醉。
    美丽的佳人却是把庞刚给看呆了!(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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