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凉风习习,唐初蓉推开窗子,一股凉风就吹进屋,院内的树枝上挂着点点露水,山顶一抹云雾,云雾缭绕,犹如仙境般。
    来了几日,也算习惯了庵里的生活,每日清晨空灵悠长的钟声,庵里禅意的木鱼声,让人的心灵都有了一层洗涤。
    “二小姐,”罗妈妈端着蜂蜜水缓缓走来,递给唐初蓉,见唐初蓉放佛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般,缓缓的喝下去。
    “罗妈妈今日就会回去吗?”唐初蓉回身看着白白胖胖的罗妈妈。
    “不会,”罗妈妈眼一垂,眼角的鱼尾纹一条条清晰的印出来,“夫人说,不急着回去,等二小姐适应庵里了,安排好一切再回去。”
    “嗯,”唐初蓉把茶杯递给身边的晓儿,看着那瘦弱的身子,还这么小就以后长伴青灯礼佛。
    “二小姐,”见唐初蓉眼中的怜惜,罗妈妈轻叹了口气,小姐还是如此,“该更衣了。”
    “好,”唐初蓉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淡蓝色的百褶裙,今日剃度后,这些华丽的衣服和各种首饰将不再属于自己。
    唐初蓉伸出手任由罗妈妈和另外一个婆子帮自己的衣服脱了,然后换上庵内昨天送来的青衣。穿好后,唐初蓉缓缓走到铜镜前,看着朴素的青衣,再见头上的首饰,摸了摸,果然是不搭。
    玉簪、别簪,珠花一一放在梳妆台上,唐初蓉伸出手摸了摸,“罗妈妈给我吧。”
    罗妈妈把梳子递给唐初蓉,唐初蓉拿过梳子,从头顶缓缓的梳下,精心呵护柔顺的发丝怕是今日就要与自己脱离了。
    唐初蓉留恋的抚摸上发丝,罗妈妈眼一酸,二小姐这性子,不哭不闹,逆来顺受,不知是好是坏但凡争取些,也许还能嫁人,可就是静静等着。
    “今天天气真好,”唐初蓉看着暖暖的阳光感慨道。
    “是,今日是个好日子,”罗妈妈在一旁附和。
    走出院内,就见一颗大大的菩提树,上面挂满绸带,能看见下面祈求姻缘的女子,不远处站着关心的母亲,这一幕自己也有过。
    一阵风吹来,枝繁叶茂的菩提树唰唰的响起,真希望虔诚的人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娘,”身姿妙曼的女子许完愿欢快的叫着旁边的母亲。
    “许完愿了,”一旁站着娴熟的妇女伸出手牵住往自己走来的女子,“这么大的人还跟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
    “娘,”女子娇嗔的跺了下脚,“你就知道取笑我。”
    “取笑你,是教你,明年你就十六了,要嫁了,还如此,到时候到了婆家还不被说,”娴熟的妇女摇了摇头,“嫁人了不比在家做娇娇女。”
    “娘,我知道,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明眸皓齿的女子略不耐的嘟了下唇。
    见自己的小女儿如此厌烦,妇女摇了摇头,一抬头就见前方站着的一群人,为首的女子明眸皓齿,乌黑的青丝用一根绳轻轻的扎着,再见一旁的姑子,见身后站着气度不凡的下人,再看了一眼那女子。那女子放佛毫不在意的自己的探视,对着自己一笑,双眼水灵灵的犹如天上的星星。
    唐初蓉对着对面的妇人轻轻一笑,女儿外嫁,最关心的莫不过于母亲,婚前母亲的千叮万嘱,女儿的不耐,这样的场景在她身上很少出现,反而是初芙,那时候……,想到初芙眼一垂,初芙,只希望你这辈子幸福。
    “唐姑娘请,”二十多岁的姑子轻轻的开口请道,这唐小姐站的太久了,要是误了时辰。
    “哦,”唐初蓉回过神来,然后抬步往正雄宝殿而去。
    “你以后可别做什么有损闺誉的事,高门大户往往最顾忌的就是这个,你看前面青衣女子如此年轻,必定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做出了什么羞耻之事,才被送到庵里,一辈子清苦度日,你可要给我好好长记性。”
    虽然是小声劝诫自己的女儿,但还是传到了唐初蓉的耳中,唐初蓉眼一垂,嘴间尽是苦涩,普通的香客都能猜测出,怕是整个庵都猜测出了自己的事,以后的流言蜚语必定不少,如果不是娘给寺庙捐赠香油钱,怕是以后都被……,既来之则安之。
    “尽形寿,不杀生,汝今能持否?”慈眉善目的主持站在一旁双手合十请问道。
    “能持,”唐初蓉跪在蒲团上,望着十丈高金身的佛祖。
    “尽形寿,不偷盗,汝今能持否?”
    “能持。”
    “尽形寿,不淫欲,汝今能持否?”
    “能持。”
    “尽形寿,不妄语,汝今能持否?”
    “能持。”
    “尽形寿,不饮酒,汝今能持否?”
    “能持。”
    ………………
    主持问完拿过边上递来的剪刀,又一次开口,“可否放下俗家情爱。”
    情爱,被这样一问,唐初蓉沉重的闭上眼,一幕幕的出现在脑海中,蒋莲茹的微笑,唐国强的大小,唐初芙欢喜的脸庞,李唐的温柔,陆弘仁的霸道,似乎回忆了很久确只有一瞬间。
    两滴泪顺着白皙的脸庞落在蒲团上,染上湿意。
    “能,”唐初蓉缓缓的说出。
    “剃去三千烦恼丝,遁入佛门,”主持的声音悠扬肃穆,“阿弥陀佛。”
    主持执起一缕发丝,咔嚓,一缕发丝落在地上,唐初蓉看着那一缕发丝,抿住唇,忍住不让自己哭,可簌簌落落的发丝飘在两旁,唐初蓉还是忍不住流下泪。
    在一旁的罗妈妈看着沉默哭泣的唐初蓉,心里也是一涨,转过头不再看。
    过了一会儿,唐初蓉长发及腰的头发已齐肩。
    唐初蓉压下心中的不舍,擦掉眼中的眼泪,是自己的错,自己就该承担,自己不愿,大家都会惶恐不安,可自己真的要一辈子如此吗?突然一瞬间一丝迷茫。
    慈眉善目的主持放下剪刀,然后退后,给专门剃度的护法上前。
    护法上前执起一缕烦恼丝,剪刀已把发丝放入其内,殿前就传来一阵慌乱,主持回头望去,一抹墨色矫健快速奔过来,急切的跨过阶梯,气喘吁吁的出现在正雄宝殿门前。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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