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虏果然奔袭亭口,现在已经入城了。”
    俞国振一脸轻松,虽然也是兼程赶往亭口,但因为张正带着两千骑先去了,他带着步卒随后,并不是很赶。
    只要跟住建虏,让其不得安生,那便足够了。
    “若是我军与敌军兵力相当,我们便完全可以正面决战,用不着打得如此辛苦了。”茅元仪有些不甘心:“就是如此,只怕建虏右翼军我们也不可能一口吃尽。”
    “若我带着六七万军——甚至只是两三万军来山`东,当先要和我们正面决战的,只怕就是朝廷的官兵。”俞国振道:“今早接到的消息,朝廷里有人正在弹劾我呢。”
    “哦?”
    “罪名是跋扈不法,擅专杀戮,聚敛生事,扰名过甚——倒是没有说我图谋不诡的,大约是觉得会安太远,若是真得把我弄得性起造反,他们少不得一个逼反俞某的过错吧。”
    谈起此事,俞国振倒没有多少生气,因为这是难免的,树大招风,这世上总少不得自己不做事还看不得别人做事的家伙存在。
    “是谁?”茅元仪眉头耸了起来。
    “某位御史,据说是接到了百姓告发,因为别人畏我权势不敢出声,他却铮铮傲骨……我在京中的人手查了,他背后是田国亲。”
    “田贵妃?”
    “少不得咱们这位贵妃娘娘去吹枕边风。”俞国振噗的笑了起来:“不知死活。”
    他的话语可是对贵妃殊为不敬,但茅元仪同样如此:“这娘儿们也敢干预朝政!主公在各地为天下打生打死,他们坐在宫中醉生梦死,却还敢对主公指手划脚!当今天子倒是个不喜后宫干政的,她定然会弄巧成拙!”
    俞国振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此事。
    他心中并不这样认为,崇祯确实不准后宫干政,可是若不是周皇后管得紧,田贵妃、袁贵妃,只怕都会伸出手来。而且,崇祯此人疑心重,田贵妃只要成功挑起他的疑心,便足以给自己今后找不小麻烦了。
    田贵妃的报复来得倒是快,想来田常死的消息已经传入京中,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是田家还是把帐记到了他俞国振头上吧。
    这一点俞国振倒还是冤枉了田家,田皇亲暗中指使一个毛头御史攻击他,并不是因为确认田常的死与俞国振的安排有关。只不过是田常的随从中活着回京城的描述了新襄与会安的富庶,其中新襄“机械轰鸣,日产铁器无数”,会安“原野广阔,土地极肥,良田百万倾”,这让田皇亲动了贪念。
    他倒不一定要扳倒俞国振,但先在京城中造出声势,然后派人去向俞国振示好:你这麻烦我能解决,新襄的工坊会安的田地,拿点出来分润一下,保你安然无事。
    谈话之间,他们便可以遥望亭口了。这个时候,又一批亭口镇里出来的信使赶到,带来的消息让俞国振有些惊讶:“建虏一半入城,另一步在城外扎营,看起来是疾驰一夜甚为疲累,故此要暂且休息然后再战?”
    茅元仪顿时也警觉起来:“果真如此?”
    信使点了点头:“张团正让小人禀报的便是如此,他还说,建虏行动似乎有些不妥,因此建议官人先勿入城,在城外接应。”
    “若是建虏大举进攻,他撑得住么?”俞国振问道。
    “没有问题,我们修了六层街垒,借助楼梯可以轻易自屋顶间转移,若是建虏大举进攻,多撑至官人来援绝无问题。”
    使者这番话让俞国振放下心来,张正这人话语不多,平时因为目无表情而被田伯光背后称为“光板脸”,但向来说一是一。他说能撑住,那就是有绝对的把握,而不是能力不足说大话。
    让使者去休息之后,俞国振向茅元仪道:“建虏似乎有些反常。”
    “反常必妖!”茅元仪道:“难道是给主公耍怕了,故此停着不动,静观其变?”
    俞国振并不认为有这么简单,他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建虏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说……建虏内部出了什么变故,比如说,岳托的身体不大好?”茅元仪又道。
    他倒猜中了三分,若是岳托的身体好,岳托绝不会偃旗息鼓,而是会不停攻击虎卫的街垒,只要是驱使那些杂兵去攻,就算损失大此,他也绝不会心痛。但他身体不适,又不放心将兵权交与别人,便只有暂时隐忍。
    不过他料想,俞国振是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的,亭口镇应该是俞国振预设的战场,在这里他有着周全的部署,难道还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决战之所么?
    “张正说的不错,如今不知道建虏什么打算……最好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成变,反正时间拖下去对建虏不利,他们的粮食不多了。”
    俞国振思考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采用比较保守的应对方法,张正既然撑得住,那么由张正暂时发挥吧,自己还是作为机动兵力留在城外较好。
    在俞国振对于兵法的理解当中,机动兵力乃是关键时候使用的决定力量,手头上有兵,心里就不慌,遇到问题也可以从容应对。
    他们的谨慎,让虎卫避免了此次大战以来最惨重的失败,甚至可以说,就是俞国振本人,也避免了与亭口镇同时毁灭的命运。
    休整到了下午五时左右,岳托已经缓过气来,听得探马来报,说是看到大队虎卫步兵出现在亭口外,但却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就地挖沟掘地构筑阵地,他便知道,自己的打算落空了。
    “俞国振看破了我的计策?”他心中暗想,但又觉得不可能,若是俞国振看破了,应该将城中的人撤走,或者干脆就是抢占上风头,先放一把火。
    若真如此,那么他这次如意算盘就要要血本无归了。
    “旗主,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如今军心不稳,下面的奴才们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和硕图见他仍然在犹豫,便催促道。
    建虏屡屡吃亏,到现在更是折了一位辅国公,甚至连尸首都没有抢回来。而岳托也放任他的弟弟遗骸不管,反倒在此睡起大觉,人心惶惶之中,少不得传些浑帐的话语。他们虽然背着头目,可和硕图还是听得了好几次,因此便向岳托催促道。
    “好,你传令下去,各处同时举火,外边之人,将城围住,休得走脱一个。我们全军出城……一刻钟之内,所有人必须都到城外!”
    沉吟了一会儿,岳托终于痛下决心。
    亭口镇两面环水,唯有东面和北面为陆,因此,建虏只要堵住这两处门,整个镇子就再无出口,当东面北面火起之时,正值东北风大兴,转眼之间,烈焰腾空,整个亭口镇,便陷入了一片火海!
    火焰吞噬着它们能接触的所有易燃之物,在这傍晚的时分,让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红色,它让亭口镇象是一座萨满的祭坛,正向着不知何处的邪神,献祭着血牲!
    望着火焰腾腾而起,岳托仍然有些不满足:“这是玛瞻独力攻破的第一座城,那么就让他带着这座城离开,还有击杀他的仇敌。只可惜,俞国振没有完全上当,否则,再带上他,还可以给扬古利送份大礼!”
    和硕图向着岳托挑起大拇指,其余旗丁,也个个大笑,只觉得多日来憋闷在胸中的一口恶气,终于得舒展!
    正在安营扎寨布置工事的俞国振,猛然挺身站起,盯着亭口镇的方向,用力挥拳,重重击打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他扎营之处,离亭口不到五里,因此能清楚地看到,亭口上空冲天的火光!
    这绝对不是他与张正预先订好的计策,这只证明,亭口镇出了他计划之外的巨大变故,而且,俞国振隐约感觉,这个变故,对他极是不利。
    “亭口……亭口和我们襄安一般,到处都是木屋?”他招来一个到过亭口的侦察兵,急切地问道。
    “确实都是木屋!”那侦察兵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脸色发白地道。
    “该死……我为何会疏忽了这一点!”
    俞国振大骇,不仅是他,茅元仪同样变了脸色。
    水火无情,水火之计也是冷兵器时代最恐怖的武器,俞国振与茅元仪在定计时,因为考虑到虎卫强大的火器优势,却忘了这两项最原始的武器!
    “传令全军,立刻整队出去,一定要……一定要……”
    俞国振说到这,声音有些不稳定,火海之中,可是他的两千虎卫精锐,即使现在虎卫总算达到了二万出头,这两千都是他无法承受的损失!
    而且,他此次北上,手中真正有战斗力的,也就是七千人的虎卫,若一次折掉三分之一,不仅战斗力受损,对于其余虎卫来说,士气也会受到沉重打击,接下来的仗,他几乎就没有办法打了!
    但他带着现在手头上的两千人去救援?
    岳托定下这纵火毒计,安能不考虑到救援问题?他必定是会派人守着城出口,不令城中人出来,然后自己再带大军围城,防备有人来援!
    有四千人,他敢在镇子里与建虏展开巷战,两千人,在城外与建虏野战?
    虽然他的火器优势很明显,但对方人数优势更明显,现在在他的营地之中,依托着各种工事,建虏来攻他根本不怕,但若是到城前去与六七万建虏决战,那根本就是送死!
    此时当如何是好?
    (大事不好,月票榜位置不保了……此时当如何是好?)(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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