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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还需要大量人手,先得将码头建好来,咱们争取在明年五月之前便能通过轨道运送铁矿石。”
    俞国振说话的地方正是石碌,他最初的想法,是直接用船来运送铁矿石,但到了这里多方了解之后,才发觉此地降水虽是充沛,却是集中在雨季,而到了枯水季,当地黎人甚至饮水都困难,有“一人饮水三人担”的感叹。当初苏轼被谪贬于此,他便在文中记载:“昌邑之东北,近黎岐,高燥,民以刀耕火种为业。西南浮沙荡溢,垦之为田,必积牛之力,蹂践既久,令其坚实,方可注水于农事。踏风车取水灌田,或一辍工则无成……”
    故此,直接从石碌取矿船运,是不现实的事实,必须先通过轨车,将矿石运至叉河,然后再在叉河装运上船,到昌化江入海口北的海尾老市,于此换装海船,再转运新襄。这也就意味着,至少要建两个码头,一个是在叉河与昌化江交会处,建一个供河船载货用的小码头,另一个则在海尾老市,建一座大型的海港。
    好在现在新襄的基础建设兵团数量已经空前膨胀,那些初来新襄的劳力,别的技能还未学会,到基建工地上挖路铺石之类的总是可以的,因此俞国振可以抽得出足够的人手。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卫生防疫工作,只要卫生防疫工作跟得上,劳力的意外死亡率控制在一定限度内,就不必担心他们会出现太大的情绪波动。
    如今天下乱象已生,一个能吃饱饭拿足钱,还可以让家人过上体面生活的活计可不好找,越是经过离散的百姓,就越珍惜这一点。
    “是。”
    “铁轨倒先不急,先将矿区通往叉河码头的石路铺出来,与当地黎人要处置好,咱们不缺钱,休要为了节约几文钱弄得当地黎人闹事。”
    “南海伯只管放心,我必做成此事!”
    万时华几乎是拍着胸脯立军令状,俞国振笑道:“虽然明面上是张天如在为你请托,实际上我只是借他个名头,如果我料不差,崇祯十二年二月,你便可以上任,那在那之前将土路弄出来,我让新襄为你准备铁轨,待你上任之后,便可推动轨道辅设。”
    “二十里路,而且已经做了这么多准备,人手又充足,我能做到!”
    俞国振略有些唠叨的吩咐没有让万时华心生不快,相反,他感到自己身上重大的责任。除去会安总督胡静水、羿城总督将岸和新杭总督张正,他是第四位得到独当一面机会的新襄体系下的人物!
    而且,俞国振反复强调过钢铁对于新襄的意义,特别是看到蒸汽机等需要大量消耗钢铁的玩意之后,万时华明白,这里便是新襄的未来骨架之所在。俞国振将这里交给他,并不是因为新襄无人,只是因为他在观念转变过来之后所作所为都入了俞国振眼罢了。
    两人又讨论了一些未来对待黎人的问题,昌化县靠海,汉人早就在此生活,黎人也有不少,双方有些矛盾,不过大体还算和睦。处置好与他们的关系,万时华早就对俞国振的政策心领神会,那便是安抚老一代,归化新一代,同化下一代。
    “我料想,两到三年之内,可用于交通的蒸汽机便能拿出来,到那时,运输问题也就方便……”
    正说话间,突然远处传来马蹄声,紧接着,一骑虎卫顺着道路跑了过来。
    “公子,有紧急军报!”那虎卫到了俞国振身前,将手中的一封折好的密信交了出来。
    俞国振微皱了一下眉头,打开后看了看,顿时神情肃整起来。
    万时华知道自己不属于军队系统,不该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但从俞国振神情来看,似乎是有大事发生了。
    “建虏又南下了。”俞国振收住密信,见万时华一脸好奇,便开口解说道。
    他心中有些懊恼,密信乃是从辽东直接传来,高二柱如今人在朝鲜,便是打探辽东的消息。原本虎卫的情报网只是集中在南直隶和湖广一带,京畿附近只有一些据点,崇祯十年初时捕获了尚可喜,高二柱从他口中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再与朝鲜那边传来的消息相应证,于是让秦盛亲选拔倭国人,伪作与建虏通商,从而建立起了在辽东的情报系统。只不过这一切都还只是刚刚展开,所得到的消息尚迟。
    就在俞国振南下不久,倭国人探听到建虏准备出征的消息,只不过最初时所有的消息都说是要再征察哈尔土蛮,可最后的结果却是分兵两路攻伐大明。
    在得到确切消息,已经是九月一日,建虏右翼军扬武大将军多罗贝勒岳托部早已出发数日,而密探迟迟传不出消息,到九月四日,奉命大将军睿亲王多尔衮率的左翼军亦出发,消息才传入朝鲜,然后再从鲜国北传到南。高二柱得到消息,立刻遣三艘快船南下,借着北风,仅用四天便到了上海,然后又用了二十六天传到新襄。
    也就是说,俞国振现在接到的消息,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建虏只怕已经纵横于京畿了。
    “该死……经过崇祯九年的京畿之战和崇祯十年的皮岛之战,还以为建虏会稍稍休整,却不曾想他们一缓过气就来攻打大明啊。”俞国振叹了口气:“不过也是必然,强盗饿了,自然就要掳掠。”
    “朝廷里外,尽是酒囊饭袋,主公当真要为朝廷效死力?”万时华听得俞国振说起军务,心中一激荡,有些忍不住,慨然道:“臣下以为万万不可!”
    他激动中,对俞国振的称呼改成了“主公”,而自称也变成了“臣下”。话说完之后,两人都意识到这一点,却又都觉得很自然。
    在他们周围,不是虎卫就是测量员,都是自己人,也没有什么隐瞒的。俞国振笑了一下:“茂生先生何出此言?”
    “非我一人有此疑问,如今新襄有调研员四十七名,与臣下一般愿意为主公效死力者,已有其一半。但臣下等尚有一虑,主公若只欲为大明一忠臣,日后少不得鸟尽弓藏那一日,主公心血,毁于一旦,臣下等就不必多此一举。”
    “我看起来……象是大明的忠臣么?”
    “比任何人都象。”万时华曾经郁郁不得志,当初的那愤怒中年的脾气,这一年来改了许多,可终究还是保留了些,话说到这,他也顾不得别的,言辞激切起来:“这些年来,大明哪里有了什么灾难,哪一次不是主公身先士卒挺身而出?主公消耗无数鲜血财力,于南直隶、湖广破流寇,于北直隶、皮岛败建虏,名王单于,死在虎卫手中者不知凡几,便是高迎祥、扬古利这样的巨酋,亦是主公临阵所获!朝廷中奸邪当道,不知重用主公,以军国大事相托,只是弄了个有名无实的伯爵之位,主公就是想为大明百姓做点实事,却还要担心有人进谗言,不得不借张天如之手。”
    说到这,万时华猛然跪下:“主公,大明必亡,新襄必兴,主公何必去为一必亡之朝廷卖命?”
    俞国振心中甚是感慨。
    万时华不是没有忠君之心,在来新襄之初,他对大明朝廷是相当忠诚的。但也唯有如此,才会对比过新襄与大明情形之后,才从期望转为绝望,再从绝望转为怨憎。
    俞国振部下中,无论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人,还是后来追随的章篪、宋应星,他们其实对于新襄的未来都有某种憧憬,可是敢把这种憧憬说出来,敢当着面对俞国振说不要为大明卖命的,还只有万时华。
    将万时华拉了起来:“茂生先生,你前边说的都有道理,唯独最后这一跪,就变得无道理了。”
    “主公!”
    “你这一跪,让我便想起一件事情,你在《新襄学术》中曾说,大明如今自朝堂至百姓,尽皆染病。朝堂诸公染固然贪腐,可换了清流和百姓到他们那个位置,亦是很快贪腐,白砂在涅,与之具黑。你今天话说到此处,那么我来问你,此时我新襄有多少人?”
    “若是将诸地加起,共有六十一万九千五百零一人!”
    万时华知道俞国振对数字极为敏感,也喜欢引用数据,因此颇下了苦气力,听得俞国振问,脱口便说了出来。
    “对,一共有六十一万九千人,其中真正完全接受了新襄理念的,不过是二十四五万,连一半都没有,剩余三十多万,才刚刚纳入我们当中,只要离了新襄境内,他们立刻会与大明其余地方,你所说的‘病了’的百姓没有什么两样。”
    “我们做的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业,而是百年之基,这首要便在树人。我要将来新襄中的每一个人,都变成种子,待他们长成大树,有了足够的抵御之力,再撒向整个大明。不是象现在,这区区二十四五万人,放在整个大明中去,就象是一滴干净的水珠落入一池墨中般,只会被墨染黑!”
    万时华听到这,算是彻底明白俞国振的意思了。
    这层意思,甚至比太祖皇帝朱崇八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还要高明。
    他读书读史都读得通透了,因此俞国振虽然没有直接解释,他还是明白俞国振屡次出兵相助朝廷的原因。俞国振救的不是朝廷,而是那些可以被争取过来祛除病染变为种子的百姓!
    如何能让百姓在最短时间内接受新襄?再没有于绝望的绝境中将他们救出更用说服力的了。(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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