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毅说的是谁,西铭先生心中有数便是。”丁云毅沉声道:“我大明朝谁都可以出事,但却只有先生不可以。先生若是有任何闪失,我大明朝便折一参天栋梁!”
    这话让张溥又喜有惊。喜的是丁云毅居然把自己看得如此之高,惊的是丁云毅居然好像已经料定有人要害自己一般。
    “段三!”
    “在!”
    丁云毅把段三儿叫了进来:“西铭先生,这是我的贴身侍从,为人精明仔细,请先生暂时把他带在身边。”
    “这,这如何可以......”张溥没有想到丁云毅会如此做。
    “先生不要推辞!”丁云毅的声音略有提高:“难道要丁云毅彻夜跟在先生身边,保护先生的安全吗?”
    邓怜玉也在一边劝说:“先生,我家夫君平素从来不说这样的话,不做这样的事,这次如此,必然已经有了确切把握。先生安危,关乎大明存亡。”
    见他夫妻二人如此说了,张溥只能点头答应。
    丁云毅又不放心的交代道:“先生千万不可大意,段三儿一刻不能离身,凡外出访友、议事,皆要把段三儿带在身边,吃的、喝的,都要先由段三儿验过才可。先生,云毅这么说虽然有些霸道,但云毅却一心是为先生考虑。”
    张溥见丁云毅如此为自己考虑,心中感激。可又觉得奇怪:“丁副镇为何如此确定周......那人想要害我?”
    丁云毅沉默一下:“先生忘了洞庭山美妇的事了吗?”
    原来,张溥少年得志,锋芒毕露,不但对周延儒这个老师的某些行为看不上眼,而且经常要他按照复社的意思做事,因此周延儒对这个学生恨之入骨,只是为了利用才虚与委蛇。
    周延儒是个贪钱又贪色的人。东洞庭山富室有一个死了丈夫的少妇,耐不住寂寞,沟通外人自嫁自。那富家当然不愿意,告到县里,娶亲的害怕,不得已将少妇盛妆送给了周延儒。周延儒“一见宠悦”,当时恰值朝廷发表他重为首辅,他溺于美色,拖延着不肯进京出仕。
    张溥就拿了县里的捕单找到周延儒,也不管什么师生之礼,把捕单朝他面前一掷,周延儒不由大怒,张溥不买他的账:“这不过是小事一桩,您用不着发这么大的火。如果您现在不肯出山,将来恐怕会有比这更坏的事情。”这老滑头一听,马上变了脸,对张溥说:“没有您这番话,我看不到这一点。”竟然将学生也恭恭敬敬称您了。于是就带着那个少妇走马上任。
    张溥听了一惊:“难道便为这么一点小事吗?”
    “先生看来是小事,但在别人眼里却是怨毒啊。”丁云毅叹息一声:“那人眦睚必报,先生欲按自己意思,使其为朝廷尽忠,可那人却不肯听那,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总之一切小心谨慎百利而无一害。”
    张溥频频点头,忽尔长长一声叹息:“丁副镇,我与你初次相识,却不想丁副镇如此对待张溥,溥心里感激莫名。我本以为副镇既是武人,对读书人便未必如何重视,但今日所见所闻,才知道自己想法何等无知。副镇待张溥尚且如此,岂不让天下士子为之折服?溥既然在福建看到了副镇,便也不用去的别的地方了,它地之人和副镇一比,便味同嚼蜡,这次回去之后,必然大力宣扬副镇为人,终要使天下人都知道副镇是个什么样的人!”
    丁云毅要的正是这个。费尽周折,要的也是张溥这一句话。
    在那喝了一会酒,见张溥有些乏了,丁云毅吩咐人把酒宴撤了,和邓怜玉几人一道起身告辞。
    一回到自己房间,先让段三儿把门关上,然后面色凝重:“段三,这次派你跟在张溥身边,心中是否有些不甘心?”
    “是。”段三儿老老实实地道:“不过既然是大人吩咐的,段三不敢有任何怨言。”
    丁云毅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段三,这次派你去,顶多也就是一两年的时间便可回来。你切切要记得,一是保证张溥安全,二则要注意自己安全。我会再派一些人,日夜暗中保护,凡事都要小心谨慎。”
    段三儿一一应了下来:“大人,我都记在心上了,大人和夫人早些休息吧。”
    说着出去,关上房门。
    等屋里只剩下了夫妻二人,邓怜玉问出心中疑惑:“夫君为何如此确信张溥会受到伤害?”
    难道我告诉你我早知道?丁云毅苦笑一下:“我对周延儒这个人太了解了,这个人的确有才,但心胸狭隘,对别人做的一点小事也耿耿于怀,张溥为人高傲,总想让周延儒这个老师按照自己意思来做,周延儒哪里肯答应?可张溥于他有恩,他明着不能动手,便只能暗里来了。要摆脱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他除掉。”
    邓怜玉恍然大悟,心中愈发敬佩丈夫。丈夫非但文武全才,而且对事情居然看得如此透彻。
    “为何不将张溥接去台湾?”邓怜玉忽然问了一声。
    “台湾?算了,算了。”丁云毅连连摇头。
    自己如此对待张溥,本来就是在利用这个人。两人的处世观念相差得实在太大了,若是整天呆在一起,一定会翻脸。他要真的去了台湾,只怕看到台湾一切会指着自己鼻子骂反贼了......
    休息了一个晚上,一大早丁云毅便等候在了张溥门口。
    等到好不容易张溥推门出来,见到外面站着的丁云毅吃了一惊:“副镇一早便在此了?”
    “正是,先生在里面休息,怕打扰到先生,因此便在门外等候。”丁云毅微笑着道。
    张溥一声叹息:“古往今来爱才重贤者,怕没有能超过副镇的了。不要说我张溥生平首见,就算全天下的读书人又有几个能见过副镇这样的人?”
    丁云毅笑着请张溥用了早餐,请张溥到泉州城里去游玩一番。张溥兴致勃勃,跟着丁云毅一起出了客栈。
    张溥游兴甚浓,玩到兴起,还随口作了几首诗,又请丁云毅留诗纪念,丁云毅赶紧推托在先生面前不敢献丑,其实是他哪里会做什么诗?
    看看到了中午吃饭时分,带着张溥到了天一阁,本想要个雅间,谁想到雅间早就满了,张溥连说随便用些便可,不必特意要去雅间。
    丁云毅一迭声的说抱歉,点了几个菜,陪着张溥喝酒聊天。
    说了会话,边上一桌客人的对话引起了张溥注意,原来是和丁云毅有关。
    “听说了吗?这次台湾副将丁云毅指挥虎贲卫舰队大败四国联合舰队。”
    “听说了,只不过那丁云毅算是什么东西?我张抚帅门下一狗尔。若无张抚帅鼎力支持,他焉能打败四国联合舰队?”
    听对方如此诬蔑丁云毅,张溥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再看看丁云毅,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一般,又忍不住佩服起丁云毅的胸襟来。
    “也是,张抚帅非但巡抚福建,而且是天下士子领袖,那丁云毅不过一武人尔,不值得什么,喝酒,喝酒。”
    一听对方居然称福建驯服张肯堂是天下士子领袖,张溥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前两天听说太仓张溥到福建了。”
    “张溥?张溥是谁?”
    “据说在江南一带有些名气,也读过几天书,写过几篇文理不通的东西,当过庶吉士这样的芝麻绿豆小官。”
    “这样的人也算得有名气?和我张抚帅相比,真正可笑。他那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在我张抚帅面前不值一提。”
    这些话让张溥的面色愈发难看起来。
    边上那桌客人说着说着,又评论起丁云毅来,无非是说丁云毅如何如何不堪。
    此时张溥和丁云毅同仇敌忾,心中愤怒,大为丁云毅叫屈,又对那福建巡抚张肯堂产生了厌恶之情。
    张溥虽然是大才子,士子领袖,但到底还是犯了读书人的通病——天真!
    他没有想到以丁云毅的势力,既然能把有间居的后院都给包下来,在天一阁要找间雅座岂不是举手之劳?他既然约张溥出来游玩,又为何不提前安排好饮食之所?
    可丁云毅偏偏就带张溥坐在了大堂里,偏偏在吃饭的时候就遇到了骂丁云毅和张溥的人,天下间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张溥却断然没有想到这一层,他心里早把丁云毅引为知己,看做了尊重读书人的典范,对丁云毅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怀疑。
    正如同之前他也认为周延儒不会害自己,自己已经把周延儒这样的老政客掌握在股掌之间是一样的道理。
    其实,张溥这样的读书人,非但远远不是周延儒这样老政客的对手,和丁云毅一比,他这方面的经验也实在是太幼稚了。
    那一桌客人的对话,果然激起了张溥心中怒气。只是当着丁云毅的面不好发作而已。
    这时边上又有一桌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忽然大声道:“台湾副将丁云毅忠心报国,誓死抗贼,击退泰西诸国,台湾百姓无不感激淋涕,和张肯堂又有什么关系?”
    “混帐!”那一高一矮两个骂张溥和丁云毅的客人当即恼怒起来:“张抚帅的名字岂是你可以叫的!”
    小姑娘却依旧不依不饶:“张西铭先生和丁云毅大人,一文一武,乃是我朝廷栋梁之才,张肯堂与其相比,不过萤火而比皓月。”
    张溥连连点头,只觉得这个小姑娘年纪虽小,见识却大是不凡。
    那一高一矮两个客人面色涨得通红,欲和她争辩,但见周围客人都在看着,冷哼一声:“小小姑娘懂得什么。”
    说完扔下饭钱便走。
    “这两个人实在太讨厌了,打扰到了先生雅兴。”丁云毅一脸的不甘心,随即又好言劝道:“先生不必生气,想来这和张抚帅是没有关系了,不过有人打着他的牌子而已。”
    张溥又哼了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若不是有些人整天说自己如何如何,下面这些人又岂会如此?丁副镇,你总是太为别人着想,太轻易的去相信人了。”
    丁云毅唯唯诺诺,心中好笑。
    张溥依旧心有不甘:“这张肯堂如此喜欢自吹自擂,这天下士子领袖岂是他自己封的?我尚且不敢妄称。这次回京,总要让大家伙都知道他的为人才是。”
    说着朝那个仗义出言的小姑娘招了招手:“请教姑娘姓名?”
    “我叫邵绿春。”小姑娘开口说道。
    “啊,好名字,好名字。”张溥微微点头:“不知姑娘如何知道张西铭这个人的那?”
    邵绿春想都不想开口便道:“我是从台湾来的,我们那的人过去都不读书,可丁大人却为我们聘请先生,教我们读书识字,还时常感叹,如果我们中能出了有张西铭一半才华的人,那他的努力就没有白费了。后来我们问起谁是张西铭,他便告诉了我们他叫张溥,号西铭。我们大家记在心里,总以西铭先生为自己的榜样。”
    张溥满心欢喜:“小姑娘,张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
    “你胡说。”邵绿春立刻就不乐意了。
    张溥“哈哈”笑了两声,愈发高兴起来,忽然又觉得有些奇怪:“邵姑娘,我听你口音中带有一些山东地方的话,为何说自己是台湾的那?”
    “我们都是山东等地逃难到台湾的难民,丁大人变卖家产,活了我二十万灾民之命,现在我们都把自己当台湾人了。”
    “毁家救难,壮举感天动地!”张溥神色肃穆:“我之前也曾听说,但不太相信,岂有以一己之力活二十万人的?没有想到却果然是真的,是我卑劣,不懂丁云毅这壮举那!”
    “我们准备给丁大人建长生牌位呢。”邵绿春接口道。
    “应当,应当。”张溥连声应着,想了下,从腰上解下一块玉递给了邵绿春:“邵姑娘,我也敬佩你们丁大人,我出不了什么力,这块玉你可拿去卖了,为丁大人建造长生牌位去吧。”
    “是,我代台湾百姓谢谢先生赠玉之恩。”(未完待续。如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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