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的事情消停了,魏昭自从搬进皇宫,还没有好好看看皇宫,晚膳后,趁着这功夫清闲,魏昭带着玉花和知意,太监小尺子和太监小凳子监沿着夹道各处转转。
    不觉就转到御花园,沿着石子小路,走到太液池边,深秋,太液池的荷花已经败了,暮霭沉沉,天地间变成了铅灰色,御花园里的树木山石投下暗影,太监小尺子道;“太后娘娘,太阳落了,晚上凉,还是回宫吧?”
    一行人沿着太液池旁的小路往回走,天色暗了下来,天空高悬朦胧的淡月,突然,前方咕咚一声,小凳子喊了声,“不好了,有人投水。”
    几个人过去,看见水面上有一个人露出头,快要沉下去了,小凳子会水,衣裳都没脱,赶紧跳了下去。
    魏昭几个人站在岸边,看着小凳子把人拖到岸上。
    魏昭走到跟前,低头一看,光线暗,有点模糊,好像有点眼熟,魏昭蹲下,仔细一看,这不是曹侧妃派来侍候自己的丫鬟玉屏,玉屏跟萧节有收尾,帮萧节陷害自己,她把玉屏撵走,玉屏后来跟了萧节。
    小凳子下水救人及时,玉屏呛了几口水,一阵咳嗽,把水吐出来,没什么大碍。
    玉屏为何要投水,魏昭狐疑,吩咐小尺子,“把她架回昭阳宫。”
    小尺子和知意两个人把玉屏架着回来昭阳宫,把她带到东偏殿里,玉屏方才投水,刚被救上来,发懵,进东偏殿,宫灯明亮,她清醒过来,看见魏昭,吓得急忙趴在地上叩头,“奴婢恭请太后娘娘金安。”
    玉屏身上的衣裙湿透了,一路秋风吹透了,冷得直打哆嗦,魏昭道;“起来吧!”
    玉屏吃力地站起身,由于衣裙湿透了,魏昭盯着她的腰部,玉屏侍候过她,魏昭发现不对劲,玉屏腰细,现在腰身粗了一圈,如果不沾水,衣裙肥大,还看不出来。
    魏昭近身,抓过她的手,手指搭住她的脉搏,瞬间放下,对知意和小尺子说:“你们下去。”
    两人悄悄退下。
    玉屏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她,魏昭问:“萧节的孩子?”
    玉屏跟萧节有染,宫里除了皇帝就是太监,玉屏咕咚一声跪下,叩头如捣蒜,“太后娘娘饶命,饶了奴婢肚子里的孩子吧!他父亲有罪,已经死了,孩子是无辜的。”
    魏昭问;“你承幸,敬事房有记载吗?”
    玉屏摇摇头,萧节临时兴起,早起有大臣紧急奏事,着急走了,没告诉敬事房记档。
    魏昭看看她的肚子,估计已经有三四个月了。
    玉屏在王府时就跟萧节不清不楚,萧节也许诺给她个名分,可是还没等给她名分就死了,她不算萧节的妃嫔,又不在被放出宫之列,眼看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越来越隐藏不住,萧节弑父杀君的罪名被诛杀,她不敢说肚子里是萧节的孩子,怕被斩草除根,受到牵连。
    这次魏昭传懿旨没承幸的秀女放出宫,出宫搜身要被发现,玉屏实在没办法,没有活路,只有一死了结,省得活受罪。
    皇宫门前御街,中心地带,繁华热闹,一户二层楼的店铺一直上着门板,出入的人都从偏门进后宅。
    后院正房里,一个年轻女人坐在窗下的椅子上,望着院子里梧桐树光秃秃的,数九隆冬天气,屋外寒冷,到生产还有四五个月,她被关在这间屋子里,玉花时刻不离左右侍候她。
    太后把她安排出宫待产,她不知道自己和腹中的胎儿命运将如何,夜里睡得不踏实。
    一乘小轿由着店铺侧门抬入内院,程冉迎着小轿,歇轿,魏昭走下来,问:“她没什么事吧?”
    “没事,挺消停的。”
    魏昭不放心过来看看。
    玉屏从窗子里看见魏昭走进院子,跟玉花迎了出来,跪拜,魏昭道:“你身体不方便,礼数免了。”
    把玉屏安排在宫外生产,她怕走漏风声,这里她安排亲信之人,走进屋里,玉屏恭恭敬敬地站立,有点紧张,魏昭坐在窗下椅子里,对玉花说;“你到门口去。”
    玉花出去了。
    玉屏垂眸,看着眼前地砖,魏昭看着她的身形,大概怀的是男孩,和颜悦色,“你不用紧张,我要想害你肚子里的孩子,我就不救你了,萧节作恶,可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先皇唯一一点血脉的延续,你只管安心地生下孩子,别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自有安排。”
    玉屏跪下,吃力地趴在地上叩头,“谢太后,只要太后能善待奴婢的孩子,要奴婢死奴婢也愿意。”
    “这些事以后再说。”
    从店铺出来,魏昭乘小轿回皇宫,天空飘起小雪,官道上一会就薄薄的一层白色。
    离宫门一段距离,她走出小轿,换乘辇车。
    辇车驶入宫门,魏昭看见秦远站在皇宫门里,魏昭吩咐停车,秦远走上前,魏昭探出头道;“秦将军,你派人去夏平关,把徐曜留在夏平关的马、黄两位如夫人送到北安州燕侯府。”
    徐曜的爵位没有削夺,依然是燕侯,只不过北安州的兵权交给舅父严符。
    秦远道;“燕侯身上的药物还有一个月自行解开了。”
    第138章
    昭阳宫里, 下朝后, 魏昭跟丞相杜光卿,徐霈、欧阳锦、秦远几个人商讨国事。
    魏昭对秦远道;“国库空虚,临时招募的军队解甲归田, 原来是什么地方的人还回到原来的地方, 现在军队里各个地方的兵将混杂,不管从前的燕军也好,西南军也好,所有将领不问出处,唯才是用,不能做到完全公平, 也应该秉公提拔军事人才。”
    “是, 微臣也这样想,像燕军里的许渭、周翼等优秀的能打仗的将领, 提拔重用。”
    秦远这个人公私分明,为人刚正不阿, 魏昭放心。
    魏昭对几个人说;“今年开恩科,文科和武科, 选拔德才兼备之人, 为朝廷所用。”
    朝廷应该换新鲜血液。
    丞相杜光卿说;“现在国库空虚,朝廷穷, 全国又有不少地方闹饥荒, 赋税收不上来。”
    魏昭道;“连年打仗, 百姓民不聊生, 饿殍遍地,国库空虚,增加赋税,无异于逼民造反,现在国家满目疮痍,修生养息,我有个想法,取消海禁,朝廷造大船,跟蛮夷通商,与周边的东夷、西戎、南蛮、北狄通贸易。”
    欧阳锦说;“我看太后这个想法很好,我们内不但不能增加百姓的负担,还要减轻赋税徭役。”
    杜光卿和徐霈都赞同。
    几个人告退,魏昭对徐霈道;“徐太傅请留步。”
    徐霈坐下,私下里,两人抛开君臣,魏昭笑着说;“三爷没怪我吧?我给你写信,有所隐瞒。”
    燕军军纪严明,令出而行,秦远手持兵符,可调动燕军的军队,如有违令,当场斩首,带兵的将领自然无人敢违抗军令,唯有徐霈,徐霈是燕侯的亲弟弟,如果他违抗军令,燕侯定不忍心杀之,如果徐霈从中作梗,很棘手,所以魏昭写了一封亲笔信给徐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她了解徐霈,徐霈没有野心,徐霈身上更多的文人气质。
    魏昭这个小伎俩,觉得有点愧对徐霈,徐霈正直纯良,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多了。
    徐霈笑笑,“没有,我并不想打仗,劳民伤财,黎民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生灵涂炭,其实谁当皇帝又能怎么样?只要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富强,天下不是那一家的,皇帝只要能造福百姓,就是万民拥戴的好皇帝。”
    魏昭感慨,徐霈正直善良,真是个大好人,道:“谢谢你不怪我,其实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对是错,但我已经选择了,没有回头路可走。”
    又道;“我派人把夏平关你二哥的两个妾送回北安州燕侯府,你接老夫人来京城吗?还有玉嫣妹妹、大嫂和四弟妹。”
    徐霈住太傅府邸,徐霈没成家,家眷就是徐老夫人等家人。
    “母亲年纪大了,离不开故土,派人接说不来了,大嫂管家,照顾母亲也说不来,还有四弟和四弟妹商量好了,要到京城来,四弟妹的娘家在京城,四弟妹又有了身孕,想娘家人,玉嫣妹妹要跟来,她一向跟太后要好。”
    魏昭道:“你说到这,我想起来,你看给章言安排个什么官职合适?”
    徐霈想了想,“章言是个人才,大理寺卿比较合适他。”
    “玉嫣喜欢章言,我想把玉嫣许配给章言,章言是官身,玉嫣跟他才能相配,但老夫人不知是何想法,徐霈你愿意成全她二人吗?”
    徐霈怅然地道:“你为每一个人考虑周到,对跟着你的人,朋友肝胆相照,就连四弟那样的,你几次救他,你把每一个人安排好,却唯独你自己……”
    徐霈不好说下去。
    魏昭笑道:“我说玉嫣的婚事,你肯不肯帮忙?在老夫人面前美言几句,我们去辽东时,中途遇险,章言第一个冲过来救玉嫣,我看着很感动,当时就想,玉嫣如果嫁给章言,一生能很幸福。”
    “我帮忙,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徐霈,还有一件事,你二哥不用服解药,下个月身体自行恢复,他在毓秀山云霞观,你为何从来没问过我,你难道不担心我伤害你二哥吗?不管怎么说,你们也是亲兄弟。”
    “不担心,我知道你不能伤害他,他也不能伤害你。”
    “你难道就这样笃定?他把我从信王府劫持出来,在马车里想掐死我,当时的感觉我记忆犹新,我以为自己快死了。”
    徐霈错愕,不太相信,“还有这样的事,我二哥要掐死你?”
    “最后关头,他放弃了。”
    当时徐曜愤怒到极点,丧失理智。
    朝堂的事多,转眼进腊月了,腊月二十八以后,文武百官上朝时都穿红色官袍,朝廷内外到处都洋溢着过年的喜庆。
    除夕,魏昭穿着太后朝服,各殿拈香行礼,祭祀神明和祖先。
    除夕家宴,魏昭放眼望去,下面座位稀稀拉拉的,萧姓子嗣没剩下几个人,驸马公主,萧泓的几个年幼的皇子,成年的封王的四王都被杀了,齐王妃发配边疆时,吃不了辛苦,半路就病死了,魏昭下了一道懿旨,赦免齐王和永王家眷,谋反二王的家眷都被萧节满门抄斩了。
    魏昭下首坐着永王妃,太后开恩让永王之子袭爵,齐王无子,只有死去的嫡妃生下一女。
    魏昭跟永王妃说话,永王妃知书达理,再三感谢太后的大恩,说;“如果不是太后还想着我们,我们娘几个现在还在烟瘴之地,这辈子指不定没机会回京城。”
    太后安抚萧姓子弟,施恩永王后人,永王之子还未成年,世子袭永王位,永王妃想起当初惨状,大过年的不敢流露出伤心,
    “谁都知道永王是冤枉的,不管怎么说,你母子女人好好的回京城,都过去了。”魏昭看出她难受,金枝玉叶受了不少苦。
    永王妃想起齐王妃,跟齐王妃比起来,自己算幸运的了,心情好起来,感激魏太后,告诉儿子不忘魏太后的大恩,
    年下,皇宫内鞭炮齐鸣,张灯结彩,歌舞升平,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正月初一,文武百官给太后拜年,藩属国派出使者前来进贡,各地的官员送上贺礼。
    魏昭接待大理国使者,大理国使者带来丰厚的礼物,还有王后的一封家书,魏昭接过家书,抖开看,母亲在信上说儿子长的很壮实,天气太冷,没把他送来京城,等一生日后,派人送去。
    魏昭思念儿子,但母亲照顾,她放心。
    这一日来的还有漠北慕容部落使者,魏昭接待慕容部落使者,发现使者随从里有一人眼熟,乌落梅穿着异族男装,掩不住苗条的身段,乌落梅看魏昭盯着她看,上前大大方方行礼,“乌落梅拜见太后。”
    魏昭上前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笑着说;“落梅姑娘穿男装英姿飒飒,好一个英俊男儿。”
    乌落梅听她夸赞,很是得意,撇撇嘴,“晏从来没说过我好看。”
    魏昭很喜欢这个心思单纯,快乐的姑娘,“他嘴上不说,心里一定是喜欢的。”
    “是吗?”
    乌落梅怀疑,不太相信。
    慕容部落送来礼物,其中有十坛子酒,专门献给魏昭的,礼物也都是慕容晏亲自准备的,魏昭望着北方,难得白燕还记得她喜欢喝的酒。
    赐宴慕容部落使者,安顿在驿馆里住下。
    魏昭回后宫,接受太监宫女叩头拜年,赏赐宫人。
    一个太监进来回禀,“太后娘娘的娘家人来给太后拜年。”
    魏家人千里迢迢上京城,拖儿带女,一进殿,呼呼啦啦一大群人,在家里大概演练好了,不管大小,跪下齐声唱喏,“恭请太后娘娘金安,给太后娘娘拜年。”
    男男女女,大人小孩,声音整齐,穿戴也齐齐整整,体体面面,魏家人怎么也说是世家名门,先祖曾在朝廷为重臣,见过世面,一点不给太后丢脸。
    “平身。”
    魏昭站起身,理了一下衣襟,国礼行完了,该行家礼,魏昭给父亲和两个伯父伯母行礼,
    魏昭虚福了一下,“魏昭给父亲、大伯父、大伯母、二伯父、二伯母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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