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段氏来使神情暗昧, 意味深长地说:“慕容晏下的本钱不小, 对夫人可真是无比看重。”
    心想, 原来燕侯夫人这般美貌, 难怪慕容晏答应段氏提出的苛刻的条件。
    魏昭思忖, 这个段氏的来使显然误会了她跟慕容晏的关系, 步将军是否也会多想, 遂干脆地回绝,“烦劳你替我跟晏王说, 魏昭谢了,晏王的这份人情魏昭领了。”
    鲜卑使者有点意外,“燕侯夫人, 您的意思是不同我们走,你们的城池很快就破了, 您还是跟我们走吧!”
    步书同内心感慨,他听自己夫人说燕侯夫人有许多生意, 商人从不做蚀本的买卖,燕侯夫人却拿出五万两银子替军队购买粮食, 为人仗义。
    忍不住插言道;“夫人,您所做的已经够了,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希望您能把握。”
    仗打到这种程度, 城外漫山遍野全是辽军, 辽军围城不攻, 防止有人闯营, 戒备森严,围困城池如铁桶一般,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突围逃离没任何可能。
    魏昭明白步将军的意思,这是她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可她魏昭承受不起白燕这么大的人情,慕容晏答应段氏的这个条件,无异于断送了他一统漠北的抱负和野心,这对一个男人来讲何等的重要,这份情谊太厚重了。
    段氏鲜卑使者等着魏昭改变心意,魏昭神色间淡然超脱,“我有一句话,烦劳代为转达,晏王有鸿鹄之志,愿晏王大展宏图。”
    段氏跟慕容的交易没有达成,使者遗憾地离开。
    漠北,慕容部落金顶王帐里,金碧辉煌,灯火璀璨,慕容晏负手站立,轻微的脚步声传来,身后之人单膝跪地,“回禀晏王,燕侯夫人不同意跟我们走。”
    明亮的灯盏,跳跃的火苗,地上映出颀长的暗影,来人看不见晏王的表情,听见低低沉沉的声音。
    “她说什么了?”
    “她说晏王有鸿鹄之志,愿晏王大展宏图。”
    身后之人,惴惴不安地抬头看一眼长身玉立的男人、
    良久,慕容晏抬了抬手,身后之人恭敬地弯腰倒退出去。
    乌落梅悄悄走了进来,站在慕容晏身后,轻声说;“她没答应?”
    慕容晏徐徐转过身,清俊的眉宇间显出阴郁之色,“我知道她不会答应的。”
    明知道她会拒绝,他还是忍不住试一次。
    慕容晏走出王帐,草原的夜空,满天星斗,遥望南方,“你如果喜欢一个男人,能为他而死吗?”
    乌落梅想了想,肯定地说:“晏,如果需要,我愿意为你而死,就像魏姑娘,愿意为她的夫君而死一样。”
    慕容晏满怀惆怅,可惜,对自己说这种话的人不是她。
    黄昏时分,寒城北城墙上,魏昭站在步将军身旁,辽军如潮水一般的涌来,魏昭看一眼守城的将士,剩下一千多人,还多数带伤。
    步将军冷静地望着冲上来的黑压压的辽军,“夫人,辽军发动总攻了,夫人还是下城吧!”
    辽军部分士兵已经冲上城头,燕军官兵奋力迎战,步书同身先士卒,挥剑砍杀辽兵,敌众我寡,燕军官兵人人奋勇,魏昭看见一个燕军低级军官一口气砍死了十几个辽兵,最后身中数刀,倒地瞬间把手里的刀奋力投掷出去,击中一个正挥刀砍杀燕军的辽兵。
    十几个辽兵围住步将军,魏昭想都没想,抽出宝剑,冲了上去,萱草随着她冲上前。
    辽兵眼前寒光四射,五六个辽兵瞬间便被魏昭的宝剑所伤,魏昭对付武功高手,武功差了些火候,对付一般士兵,绰绰有余,不消片刻,身中剑伤的几个辽兵倒地,口吐乌血,不久,便脸色泛着青光。
    辽一将领喊道:“这女人剑有剧毒。”
    魏昭的这把宝剑乃稀世珍宝,是师傅所赠,削铁如泥,魏昭淬了见血封喉,威力大增,她只有五分功夫,借助这把宝剑,辽兵围住她竟也无人敢近身。
    那厢萱草一人对付七八个辽兵,渐渐不支,一个破绽,便被辽兵拿住,一个凶狠的辽兵把刀架在萱草的脖子上,朝魏昭大喊:“女人,放下你手里的剑,不然我就杀了她。”
    萱草被他压住,动弹不了,魏昭闻听喊声,回头一看,萱草已经被制住,一群辽兵大喊,“放下剑,小娘们,爷们不舍得杀了你,快投降,不然杀了她。”
    萱草急忙喊道:“不要,夫人,不要管奴婢。”
    眼看着辽兵手里的刀子往萱草脖子上压去,魏昭持剑的手臂缓缓放下,
    萱草喉咙动了动,高声喊道;“夫人保重!萱草去了。”
    魏昭大喊一声,“萱草。”
    萱草眼睛缓缓闭上,身体朝下滑落,控制她的辽兵低头看看,“死了。”
    魏昭的剑已到,一剑刺中他,辽兵松开手,萱草慢慢地倒在地上。
    魏昭悲愤地大喊一声,“萱草。”
    死伤的燕军官兵都被自告奋勇帮忙的寒城百姓抬下去,魏昭最后看一眼萱草,萱草安详地闭着眼睛,被几个百姓送回徐府别院。
    燕军一番血战,终于打退了辽军的进攻。
    辽军暂时退了,魏昭取出压在舌下的药丸,她跟萱草各有一颗,萱草已经用了。
    站在城墙上,她遥望远方天际,残阳如血,辽军漫山遍野,准备发动最后一次攻城。
    魏昭望一眼城墙上燕军所剩无几,身上都带伤,步书同血染战袍,魏昭肩头受伤流血,鲜血浸透衣衫,无知无觉。
    步书同说;“夫人,回去吧!城池守不住了。”
    看了她一眼,魏昭即明白,步书同看她的眼神她明了,为免于被抓受辱,让她殉节。
    魏昭走下城头后,步书同对身旁一个侍卫说;“你回将军府,告诉夫人,城池很快失守了,夫人知道该怎么做。”
    侍卫答应一声,飞马回将军府报信。
    魏昭骑马回徐府别院,方走出一半路,就听见号炮连天,喊杀声阵阵,街道乱了起来,有人高喊,“城池失守,被辽军攻陷了。”
    魏昭回头朝北城墙方向看去,浓烟滚滚。
    一进府门,老丁迎上前,惊讶地看着她一身血迹,“夫人,奴才把萱草姑娘藏在草垛里,等以后安葬,田氏也病死了,尸首也藏在草垛里。”
    魏昭面色平静,“丁伯,城池失守了,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说完,魏昭朝内宅走去。
    老丁一愣,失神地自言自语,“城池失守了,到底没有等到侯爷回来。”
    书香和金橘正哭萱草,看见魏昭走进院子,二人迎出来,书香哭道:“夫人,萱草她……..夫人,您受伤了?”
    书香看她左肩一大片鲜血。
    “你二人把桂嬷嬷扶出来。”
    “夫人,您肩上的伤口,奴婢帮你包扎一下。”书香暗想,夫人的伤口一定很深,流了不少血。
    “我自己处置,你们赶紧扶桂嬷嬷到正房来。”
    二人走到厢房把桂嬷嬷扶着走到正房。
    桂嬷嬷这几日一直病着,身体虚弱。
    魏昭已经包扎好伤口,换了一件衣衫,看桂嬷嬷走进来,“嬷嬷,城池失守了。”
    三人大吃一惊,书香惊慌地问:“夫人,那我们怎么办?”
    “关上门。”魏昭命令道。
    金橘走过去把门关上,魏昭带着三个人走进卧房,打开靠墙的衣柜门,把衣裳推到一边,按下机关,衣柜后隔板开了一道门,金橘惊奇,“这里还有个暗道。”
    “把夜明珠都拿来。”魏昭吩咐书香。
    书香捧着一匣子夜明珠,魏昭打开匣子,抓出几颗夜明珠,朝暗室投进去,暗内里一下有了光亮,魏昭对书香说;“你先下去,在下面接着嬷嬷。”
    书香捧着夜明珠匣子走下去。
    魏昭对金橘说;“你扶着嬷嬷先下去。”
    桂嬷嬷叹口气,“奴婢这把年纪,身体有病,没几日活头,不想躲藏了。”
    魏昭道;“嬷嬷,胡人暴虐,连尸首也不放过,嬷嬷不能留在这里受胡人摧残折磨。”
    桂嬷嬷便不再说什么。
    府里断粮,金橘一整日没吃东西,脚底下轻飘飘的,头昏眼花,扶着桂嬷嬷小心翼翼地沿着石阶走下暗道。
    魏昭把一团血衣卷起拿着,怕留下血衣,被辽兵发现破绽,她最后进去,把衣柜门小心合上,退到暗道口,把衣柜里的衣物挡住洞口,然后按动机关,合上暗室的门。
    顿时,暗室跟外面隔绝了。
    夏平关前,徐曜望着燕军攻打夏平关,夏平关里,朝廷大军苟延残喘,负隅顽抗。
    燕军势如猛虎,把朝廷军杀得大败,丢盔卸甲,丢弃夏平关逃跑。
    汤向臣心情极好,得意地声道;“侯爷,我燕军大获全胜。”
    这时,章言疾走而来,“侯爷,寒城失守了。”
    徐曜因拿下夏平关而兴奋,闻言全身血液瞬间凝住,脸色徒然大变,“寒城失守了。”
    章言面色凝重,“刚刚得到消息,寒城失守了,步将军已阵亡。”
    徐曜声音发抖,“夫人她……”
    章言不敢看徐曜的眼睛,沉痛地轻声说;“辽军屠城了。”
    如果现在回师解救寒城,马不停蹄,最快也要四五日方能赶到寒城,而且寒城被辽军占领,不是一日能攻下来的,来不及了。
    徐曜伟岸挺拔的身躯晃了晃,坚毅的面孔血色瞬间褪尽。
    徐府别院里,涌入大批辽军,一个辽军头领大声道:“给我搜,刺史有命,抓住燕侯夫人有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辽军冲入内宅,搜捕燕侯夫人。
    寒城是攻下来了,辽军折损了一半兵力,死伤无数,辽军深恨燕军,一攻入城里,细作指引,直奔徐府别院,抓燕侯夫人。
    卧房底下暗室里,桂嬷嬷躺在床上,三日水米未进,桂嬷嬷的水肿更严重了,金橘四日没吃东西,饿得头昏眼花,站都站不起来了,已经出现幻觉。
    书香有气无力地靠着床边脚踏坐着。
    魏昭靠坐在床边椅子上,听着头顶地面传来砸地的声音,卧房里家具倒地咣当声。
    书香小声说;“夫人,这样下去,辽兵早晚找到暗室。”
    咕咚一声,好像什么重物撞击暗室入口处。
    三日里,辽兵把别院内,翻了几遍。
    一个辽兵从水缸里把厨娘白家的扯了出来,拿刀架在她脖子上,“燕侯夫人在哪里?”
    白家的战战兢兢地,“我看见夫人进了后院。”
    “燕侯夫人躲在何处?”辽兵逼问道。
    白家的摇手,“我看见夫人走进后院,我就藏身在这水缸里,没看见夫人躲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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