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胜负定前各为主(下)
    宗弼派出的使者在曹广弼面前说得舌绽莲花,曹广弼却只是一笑置之,回头召来虞琪等文臣武将,公开说知此事。
    虞琪对这种事情极为反感,说道:“我等跟随曹帅来,为的是抗金兵、保华夏。这些年天佑中华,陕西、河东先后规复,如今听说大将军在东北大捷,若此讯真切,则正是我秦晋大军与东北大军夹击燕云之良机,一战若胜,胡种可灭!汉唐之盛或不远矣!天下生民所盼,万千士子所待,俱在于此。若是为一己私心,割裂山河,恐怕除了陷华夏于战国乱世之外更无半分益补!宗弼此谋实为毒计,望曹帅深思之,勿堕其计。”
    曹广弼微微一笑道:“这个自然!当日登州华夏扩大会议已有定论!虽然如今我们秦晋与东海分处西东,但我拥护新汉之心,从来不变!此番召诸位前来,便是为此。”
    众臣诸将这才宽心,正议论该如何对待宗弼,忽传陕西转运使郭浩到了。陕西转运使一职非宋朝旧制,却是由于曹广弼、虞琪联名推荐,新汉政权中枢正式批复的官职,实权甚大,可以说是新汉政权对郭浩的重用了。
    郭浩进来后,虞琪也将宗弼派遣使者所为之事以及曹广弼的态度告知,郭浩笑道:“金人此计只能去哄骗利欲熏心之徒,焉能诱得曹帅?”
    他这一句话,明里是赞扬曹广弼,其实也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以坚曹广弼之心,曹广弼如何听不出来,微微一笑,并不接口,心道:“我虽然早已立心恪守将道,未尝动心。但观虞琪、郭浩的态度,则人心如之思华夏一统,已成定局。”
    郭浩又道:“郭浩此来,本是要与曹帅商量另外一件秦晋军资上大事,但我来太原之前曾到洛阳公干,因与李彦仙大人相见,他说最近宗弼的军马,似乎有大举南下之意,此事曹帅知否?”
    虞琪等听了都颇为吃惊,曹广弼道:“三弟之守塘沽、赵立王宣之守山东,已有磐石之固。如今东北之势又见急迫,莫非宗弼是见北边形势难为,竟要南下闯出一条生路来!”
    郭浩道:“李大人所虑,正与曹帅相近。”
    虞琪道:“如今我军在东但能守住济水、梁山泊、徐州一线,在西但能守住荥阳、汜水关,荥阳以东,济州以西所有拥护我新汉之州县均零碎不成整块,宋军在襄邓以北军力亦不强,宗弼如今已经据有开封府,若其并力南下,恐怕汝、颖、陈、蔡皆不能保,甚至襄邓、淮西亦将沦丧!曹帅,我们可得赶紧进兵才是!”
    曹广弼盘算良久,问郭浩道:“我这边要防备云中、雁门大军,暂时调不出精强兵马,不知陕西那边能否调出两万精兵,我增益以隆德府步骑二万人,出潼关、洛阳,会合李彦仙,以扼其势。”
    郭浩道:“若要调陕西精兵,或刘锜将军部,或种忠武部,或曲端将军部均可,只是……”
    曹广弼问:“只是如何?”
    郭浩道:“只是郭某另有一议。我闻此事之后,曾和李彦仙大人商议甚久,觉得与其倾西北之力以扼金人,不如顺而纵之,或更有利。”
    虞琪等闻言无不惊奇道:“顺而纵之,这不是以数州之地资敌么!”
    曹广弼却似乎看到其中的妙处,说道:“愿闻郭大人此议”
    郭浩道:“谋国之道当观其先后因果!汝、颍、陈、蔡既颇空虚,为何先前金人先前不取?非其不欲,乃因宗弼分派大军于真定、赵、邢、磁以防我太行山兵马,又据河间以围堵塘沽,游骑于滨、棣、德诸州及大名府以窥伺山东,宗弼虽占领了河北东西路,然而四面皆敌,不驻大军不足以行攻守之事,故其用以占据汴梁者仅是偏师,且多汉儿,这支汉儿军队南拓至汴梁已是力尽,据此可知宗弼先前非不欲尽取淮西、河南,乃是力不能及所致!”
    曹广弼点了点头道:“不错。其实当初他所派遣的汉儿偏师能够一举占据汴梁,恐怕亦颇出他意料之外。”
    郭浩道:“先前金军挟真定大胜之威尚不能南吞汝颍陈蔡,今日金人已成丧家之犬,灭亡之势,指日可待,为何反而胆敢南下?虽然我们消息或不足,或不确,不知东北、燕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促使他南下,然而北方必然有变则可推知。如今塘沽尚在、齐鲁未失,宗弼要同时保有真定与陈蔡,南北距离太长,所以北方之变若是有利于宗弼,则他必背靠燕云,或先取塘沽,或先取齐鲁,行先难后易之事,将领地并成一个大块。但今日他却未这么做,则北方之变,恐怕与他大大不利,所以他才狗急跳墙,企图南下取易得之地以求生存。”
    虞琪道:“多半是我军东北大捷的消息是真的,所以才逼得他们准备南下另寻生路。”
    郭浩道:“虞大人所言正是!燕、代乃古之胜国,物资既富,又有山川之险,虽狭促亦足以立国!金兵又多身经百战,兵强马壮,若是聚拢于燕云负隅顽抗,我军纵然数倍于他,急切间恐怕也难吞灭。兵家之势,利合不利分。今日宗弼既然有南下牧马之意,我等何不从而纵之。汝颍陈蔡之与燕云真定,横隔千里,使宗弼得志于河南,则与燕云成两头之重,金军东西路素来不合,两头均重,日久必分,其势既分,则我取之为易。此其一也。女真北国之族,陈蔡之地于他而言过于暖湿,骤然移居此地,日久必然兵疲马困,不战自坏。此其二也。金军一旦南下,根基未稳时或会联宋自保,但金人性贪,一旦与我接战不利,日久必扰南宋以图取而代之,是借大宋之力与我共谋宗弼。此其三也。”
    曹广弼沉吟道:“此略甚佳,只是河南一旦为其所据,恐怕我河东、陕西从此与新汉本部完全隔绝,日久恐生分裂之患!”
    郭浩道:“不然。宗弼兵力一旦南移,河北必然有隙。我陕西兵马可由太行山悬壶倾泻而下,与三将军会师于河北!某料一年之内,必能成此大功,故不怕有久分之祸。而我军一旦会师成功,则金人断为两截,再难翻身矣!”
    曹广弼盘算良久道:“此计可行。”
    数日之后,雁门关又有密使来访。这时已是岁末,离耶律余睹上劝进表劝宗翰登基已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耶律余睹对宗翰极为忌惮,所以之前不敢妄动,直到现在才派人来与曹广弼接头。
    曹广弼得到雁门关的消息后,将前后的信息一加对比参照,便知郭浩所谋奇准。他虽然还不完全相信耶律余睹,但仍对使者许诺,愿为耶律余睹的行动提供最大的后援,又表示万一耶律余睹行动失败,太原这边也会为他敞开大门给与庇护。
    在这段时间里折彦冲在东北的军势不断下压,而宗弼的主力则逐渐南下,双方都进行得颇为顺利。南宋政权内部也分为两派,一派主张联汉攻金,一派主张存金防汉,双方僵持不下,最后竟在吵吵闹闹中坐视宗弼尽吞襄邓以北之广大领土。
    天下的形势,也不知道是在变得越来越复杂,还是越来越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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