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义军西渡(下)
    对于出兵大宋之事,汉部并没有大张旗鼓,相反,一切都只是偷偷地来。津门、塘沽的兵马都是悄悄地、分批运往登州,刘锜从津门出发时也是孤身上路。
    完颜虎和杨应麒都来相送,这是一次并未公开的送行,场面并不隆重,只有完颜虎、杨应麒及其随行数人而已,却令刘锜倍感温馨。完颜虎因为在曹、刘联姻一事上有过反复,自觉有些对不住刘锜,出于内疚,在婚事谈定以后对刘锜又好了几分。刘锜是心胸坦荡之人,对已经过去了的事也就不放在心上。这时他满心想的就是怎么去支援汴梁!
    他十二月初在清阳港上岸,七日后各路兵马集结完毕,在板桥寨附近休整训练、传达作战思想,这支军队的主力人马六千人在演习时就在刘锜的指挥下打过一场胜“仗”,所以刘锜指挥得动。
    一切准备妥当以后,刘锜便引兵西进,这时已是十二月中旬。不但汴梁已破,赵桓连降表也递上了。已经投降的宋廷在金人的逼迫下分遣使臣往河北河东招谕两河守臣,说朝廷已割两河,让他们放弃守城、投降金人。
    刘锜闻讯忧愤不已,这时赵构尚在大名府,手下有兵马数万,便引兵来会。
    赵构听说刘锜领了汉部援军前来,一开始十分欢喜,下命犒军,又接见刘锜,好生慰问。刘锜便劝赵构赶紧入京勤王,此刻宗泽还在赵构身边,闻言也劝赵构进兵。
    赵构心中实不想往汴梁去,所以见刘锜一来就劝自己入京勤王便有三分不喜了。恰好这时赵桓使者持蜡丸诏书至,内中云:“金人登城不下,方议和好,可屯兵近甸毋动。”
    赵构得了赵桓这封腊书心头大喜,这分明是糊涂兄长帮自己送不用进京犯险的借口啊!偏偏那边宗泽、刘锜都不识好歹,竟然怀疑这使者和蜡丸书信的真假来,认为是金人的诡计。
    宗泽道:“金人狡谲,如此作派分明是想延缓勤王之师罢了。君父之望入援,何啻饥渴!元帅宜急引军直趋汴梁,以解京城之围!”
    刘锜也道:“不错!金军两路兵马虽盛,但我军亦已有六、七万人。且四方守臣闻元帅兵马入汴,定然云集而来。金人纵然已经攻陷汴梁,也势必无功而返!”
    汪伯彦等却坚持认为京师四壁既已失陷,如果此刻贸然进兵,不但会陷康王于危地,而且可能会促使金人对二圣(赵佶、赵桓)不利。
    双方争执不下,最后还是有赵构暗中支持的汪伯彦等人占了上风。宗泽坚持要入京勤王,他是副元帅,又是首先拥护赵构的大功臣,赵构不好太拂他的脸面,便给他三千人,命他为前锋先行。
    刘锜也请从宗泽赴京,他这么一说将领中的强硬派也纷纷请行,赵构心想若让这些人都去了汴梁,自己在大名府又变成孤家寡人了!因此坚决不准,只命诸将屯扎在大名府周围各州县,以待有变。
    这时又有人向汪伯彦进谗,说刘锜不但曾受了汉部的爵位,而且还成了汉部虎公主的干弟弟,所以汉部才放心地把兵马交给他。汪伯彦大惊,赶紧来向赵构打小报告,赵构听完后觉得也像,从此不再信任刘锜,但此刻又还不敢太过得罪汉部,只是命他屯扎临淄,就食于青州,算是将他搁置了起来。
    刘锜在连续几次请战不成之后反被汪伯彦弹劾他越职,无奈之下只好领兵向东,以义军首领的身份在临淄附近驻扎了下来。青州位于渤海之滨,济水、淄水都是从这里入海,位置较为偏僻,刘锜驻扎在这里无论做什么都影响不了整个中原的战局。但杨应麒听说刘锜到了临淄却派人送粮送马送兵器,又给他增新兵五千人。刘锜得了这批钱粮兵马后就在淄水沿岸训练起来,一边练兵,一边期盼赵构早日进兵,但盼来盼去总是空,甚至私下忖道:“人家汉部出钱出人出力,大将军遭软禁也冒险派兵援救。咱们自己的人倒好,天天想着自保,连父兄君上都不顾了!”
    这时赵构手下兵马渐多,钱粮开始不敷使用,还好有王师中、李应古一南一北各送了粮草一万担来,大大舒缓了赵构的军需危机,尤其王师中更是识趣,不但送来了军粮,还送来了两车绸缎、器皿、琉璃、香料等奢侈品来。
    赵构大悦,他生长于帝王之家,离开京城后各地接待的官员虽也尽量献上美衣美食,但河北大部分地区经济并不十分发达,而这时又在战乱当中,所以献上来的东西与汴梁士人家中的日用相比也颇为不如,和帝王之家更是没得比!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地方上的精米华服落在赵构眼里也如同糟糠旧衣,所以这时王师中偷偷献上这批好东西来赵构如何不喜?当下大大表彰了二人,这时他还只是兵马大元帅,还没权力直接升两人的官,但自然有他的侍从太监蓝珪等人和王师中、李应古派来人接洽,暗示康王将来必有以报。
    汴梁的形势一日比一日糟糕,赵构的地位却一日比一日稳固。他先在大名府,随后又转到东平,不久又转移到济州。赵构到达济州之时已有兵马近十万人:其中济州凡九千五百人,由杨惟忠统领,是赵构的亲卫;开德府兵马一万九千人、濮州七千人,以及卫南、韦城等据点驻军,由副元帅宗泽统领;兴仁府一万九千人、广济军八千人、单州六千人、柏林镇三千人等,由节制兵马黄潜善统领;青州汉部援军一万人,由刘锜统领;此外有孔彦威、常谨、丁顺等来归义军一万五千人等等。除了这些直接听赵构调动的兵马以外,还有河北赵野、河南范讷、河东曹广弼、陈留赵子崧、登州王师中、沧州李应古等人,乃至于两河自发抗金的义军,均遥奉赵构的大元帅令,环绕汴梁洛阳,布列中原河北,只等赵构出兵的号令。
    但赵构的主力不进,其它军队便都不敢入京勤王,或者如范讷之流迟疑不知进退,或者如曹广弼之辈孤军奋战。直到宗望、宗翰掠大宋二帝北迁,宗泽孤军不敢轻进,曹广弼阻截仅得金银,赵构却反而将车驾越移越向东南,终于来到了大宋的南京应天府,也就是后世的商丘附近。
    对于赵构的龟缩,陈正汇和杨应麒各有各的看法,陈正汇认为赵构这等行为十分可憎,简直是置父兄性命于不顾。杨应麒却认为他的这种考虑有理智的成分在里面:“他现在冲到汴梁去,救出父兄的机会未必很大,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上去的机会却不小。”
    陈正汇睨了一眼他的上司说:“七将军,要是大将军与宋帝易地而处,您与康王易地而处,你也会像他这样么?”
    “不会的。”杨应麒道:“我和大哥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等尴尬境地的。所以你说的这种事情不会发生。”
    陈正汇道:“未必吧,现在大将军也在金人手中,景况可未必比宋帝好!”
    杨应麒心头一震,叹道:“你说得对,我方才的说法是太看不起别人了。要真是和他们易地而处,也许我也不能做得更好。”
    陈正汇也知道刚才那句话触到了杨应麒的痛处,不敢再纠缠下去,转换了话题,说道:“以现在的形势看,七将军你认为宗翰宗望接下来会怎么做?”
    杨应麒道:“这还用说,定然是要将赵氏连根拔起。”
    陈正汇道:“他们要将赵氏连根拔起,那我们就要尽量保住赵氏,以号召天下抵抗金兵。”
    “不错!”杨应麒道:“如果宋廷二帝逃不出来,那么赵构承继大统的机会就很大,那时候……”
    陈正汇道:“那时候如何?”
    “继续扶植他。”杨应麒道:“如果有必要的话,还要出兵保护他!只要赵氏一脉尚存,中原未定,宗翰宗望便不能无后顾之忧,便不敢过分逼迫大哥!”
    陈正汇道:“可万一赵构真能中兴大宋……”
    “这还用说!”杨应麒道:“如果大宋中兴之势太旺,那我们就要反过来想办法抑制它。”
    陈正汇道:“可我们要正式向中原拓展,始终顾忌着大将军,这样拖下去,始终不是办法!”
    “是啊。”杨应麒道:“大哥的事情真不能再拖了,越拖我们恐怕越不利。”
    就在这时,中原方面传来消息:大宋兵马大元帅康王在南京应天府即皇帝位,改元建炎。
    杨应麒闻讯笑道:“他的动作倒也不慢。”便以完颜虎之名遣使往贺,算是承认了这个政权。
    是年为华元一六七八年,金天会五年,存在了一年多的靖康年号自此而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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