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潼县是新丰县的姊妹县。
    事实上,在一百年前,临潼与新丰同属于秦代的骊邑治下。
    不过,当汉室建立,一切就都改变了。
    首先是新丰被独立了出来,作为太上皇刘太公的养老嬉戏地。
    而临潼辖区,则长期属于内史控制,作为长安的京郊地区存在。
    直到元鼎六年,时任内史咸宣在此主持修建漕河,引洛水入渭,打通了黄河、洛水和渭水之间的水上交通。
    于是,临潼县始建,成为随后的京兆尹治下。
    县城位于漕河入京的中转地,因其北有临水,南有潼水,故名临潼。
    临潼县城,不算很大。
    周长三五里而已,看上去只是一个乡镇的样子。
    但却非常繁华。
    因漕河存在,往来商贾络绎不绝。
    每天都有大量从关东入京的士人、官吏和商人在此聚集。
    于是,也吸引了来自长安的三教九流之辈。
    故而,一直以来,临潼经济和地方财富,更一直在京兆尹各县,名列前茅。
    算得上是关中有名的富庶之地。
    而在临潼县衙之中,一场盛宴,正在上演。
    临潼县令袁安,举着酒樽,对着与会宾客道:“承蒙诸位厚爱,大力支持临潼县修葺水利,不吝以高价贷之,本县代临潼父老,敬诸公!”
    “不敢!”十余位商贾纷纷起身,举着酒樽,回礼道:“这是吾等的本分……”
    袁安放下酒樽,脸上颇有得色。
    今日之后,这临潼县的两万多亩公田,就都要变成一个个可爱的五铢钱了!
    按照每亩三千钱的价格,他将全县公田抵押给了眼前这些商人,得到了六千余万‘水利建设资金’。
    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哪怕扣掉孝敬上面的和给下面人的分润,再扣掉要做做样子,搞的水利建设资金,最终也起码有一千万要落到自己袋里。
    千万家訾,就在眼前啊!
    想着那一千万钱,袁安就激动的有些难以自持。
    这么多钱,足够他为此铤而走险了。
    只是,心里面总是有些不安。
    因为,御史台那边专门下了公文,要求关中各县冻结一切‘抵押公田’行为。
    虽然,京兆伊有司,特地给他争取了时间,让那封公文,至今依然留在京兆尹,没有下发到临潼。
    使得他现在的行为,具备了合法的程序。
    但万一御史台发现,并追究起来呢?
    “大不了罢官!”袁安安慰着自己。
    他回忆了自己在这个事情上的全套程序,心里面也安定下来。
    在法律上来说,他的行为属于打擦边球,没有经过上级批准,就自作主张,将公田抵押给商人。
    但他完全可以为自己辩解,这是为了百姓,为了天下。
    哪怕到了天子面前,也可以将自己打扮成一个‘为临潼人民福祉着想,故而略有急功近利’但本质上是好的的官员。
    难道说,只许新丰抵押公田,只能让新丰抵押公田?
    或者说,只有新丰官员,才能做这样的事情?
    反正,袁安觉得,问题应该是不大。
    最多不过是罢官了事。
    若有那一千万钱,这临潼县令,不做也罢!
    有了这一千万钱,他完全可以在老家过上百顷地主的寓公生活。
    而在场的商人,比袁安还要高兴。
    三千钱一亩的土地?!
    这个价格,哪怕是在关东,也属于廉价了。
    而在这寸土寸金的京畿,这个价格几乎等同于白送!
    现在,这临潼县县令的官印,已经盖在了契约上。
    交易终于达成。
    每一个人都将获利数倍!
    一直以来,很多人悬着的心,现在也终于放了下来。
    特别是丁少君,他放下酒樽,脸上根本掩饰不住的内心的兴奋!
    这次的临潼公田抵押,他一个人就吃下了一万亩!
    而且,这一万亩,他一个五铢钱都不需要出。
    早有豪商、贵族,以每亩一万钱的价格,定了下来。
    只要左手倒右手,就是数千万进账!
    想想都是有些兴奋啊!
    “张蚩尤……”丁少君微笑着:“也不过如此嘛!纵然知道吾的算计,也只能无可奈何!”
    在丁少君看来,整个事情,顺利到让他无法想象。
    可能会破坏的张蚩尤,到现在都没有反应。
    御史台的阻止,直接被京兆尹扼杀在襁褓中。
    最多将来,丢几个替罪羔羊出来,让他们承担责任。
    且,就算国家想追究,也有赵家顶在前面。
    赵家不查,查他,那就是贻笑天下!
    怎么看,丁少君都觉得这一次,那所谓的张蚩尤将在他手里吃一个闷亏。
    哪怕现在他知晓了,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正得意着的时候,忽然,县衙门外,传来一阵慌乱声音。
    就见一个衙役,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对着袁安和众人,匆忙禀报:“县尊!诸位明公,大事不好了!”
    “张蚩尤带着兵马杀来了!”
    “啊……”袁安的笑容,立刻凝固在脸上。
    丁少君手里的酒樽掉在地上,嘴巴张的大大的。
    “张蚩尤带了多少人?”丁少君连忙问道。
    “足有数百!”那衙役慌张的道:“全是骑兵,而且……是羽林卫!”
    “羽林卫?!”袁安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脸上写满了恐惧。
    羽林卫!
    是当今天子的亲卫,地位还在负责宫禁的期门军之上。
    他立刻看向丁少君,跪下来磕头拜道:“少君救我!少君救我!”
    现在他也只能指望这个丁少君,这位鄂邑公主的面首,能够站出来力挽狂澜了。
    不然……
    想着对方的种种传说,袁安就打了一个冷战。
    连丞相父子,都被这个张蚩尤弄死了。
    他一个小小的县令,不过是蝼蚁而已!
    丁少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立刻看向袁安,拱手道:“县尊勿要自乱阵脚!”
    “长安城不曾有闻天子命张子重稽查京畿的事情……”他沉声道:“只要县尊严守口风,那张子重得不到口实,就无可奈何!”
    “如今,县尊与吾等,乃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丁少君看着袁安,道:“请县尊安心,吾与鄂邑主,始终会站在县尊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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