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因为什么也好,她心里有他,重视他,在意他,甚至是喜欢他爱他,对他而言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房里留有灯火,即便隔着幔帐,依旧有光透过来,昏暗的床榻上,他伸出手,描摹着心上人的眉眼,心里一片安宁平和。
    挣扎在生死线上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她,有此时的她,也有不一样的她。
    她一直在说,“重昱,我等你回来。”
    “等”这个字太寂寞,也太让人难过,从听到伊始,他就觉得舍不得。
    他想说,不用等,我们一直在一起,再也不会分开。
    铺天盖地的白色中,他踩着冰冷的雪,向着她走去,即便此时想起来,那也是一条太冷太难的路,但他终究是走完了,回到了她身边。
    他面上带着笑容,看着沉睡的她,“以后,都会一直在一起。”
    “说好了。”本以为睡着的人慢慢睁开眼睛,外面跃动的烛火映在她眼中,闪出耀眼的光,“重昱,要信守承诺。”
    “重昱”这个被叫了无数遍的字,魏晅瑜应下,“好,我一定信守承诺。”
    外面冷风呼啸,屋里,两个睡不着的人靠在一起,享受着难得的片刻安宁。
    最重要的人就在怀里,魏晅瑜突然有了倾诉的心情,他有很多事情想要告诉她,那些被隐藏在过去和黑暗里的许多往事和心情。
    “宁宁,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对你动心的吗?”
    听到这个问题,薛蕲宁抬起了头,低声开口,“如果小时候能遇到,或许会很早,但现在,也不晚。”
    梦里梦外,前世今生,不管是没有发生的也好,已经经历的也罢,总归,缘分的线没断,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守在了他身边,这样就很好了。
    遗憾那么多,弥补的机会却很少,总要努力抓紧眼前,否则,太辜负自己和他。
    衷情,概莫如是。
    第78章 2-20夜话
    北风呼啸的黑夜, 用再亲密不过的姿势将心爱的人拥在怀里,互诉衷情, 当真是年少时做过最美好的梦一般的景象。
    轻声细语中带着回忆与怀念,魏晅瑜一点一滴开了口, 说起了那些不为心上人所知的往事。
    他从小记事早,因着身份的缘故, 早早就见过了诸多恶意, 因而心性很是冷漠。
    当年母亲带着他从成州回京, 虽说不乏那些无聊之人的缘故, 但更重要的,还是她察觉了自己这个儿子潜藏在冷漠之下的孤僻心性。
    作为一个深爱着孩子的母亲,长公主这才决意带儿子回帝京, 无论如何, 京中他总会有许多表兄弟作伴,想来对他的成长会好一些。
    魏晅瑜体谅了母亲的这份苦心, 因此很是听话,无论是回京也好,还是和那些表兄弟相处也罢。
    他自觉自己表现出色, 应该是让母亲放心的,但偶尔一次听长公主和皇后舅母说闲话时, 他才发觉, 两位长辈到底还是将他的“努力”看进了眼里, 当面不显, 背后却是更忧心了。
    他那位聪明的舅母所说的话, 到现在他依旧记得清楚。
    “身为母亲,担心孩子是必然,但是强行揠苗助长也不可取,与其让他小小年纪学着应对大人的担忧,还不如放纵天性成长为好,毕竟,再多的虚伪敷衍也抵不上一分真心,孩子的路,总归是要自己走的。”
    这是舅母用来安慰母亲的话,但他在外面听着,清楚知道指的是自己。
    他自以为那些或稳重或天真的应对已经足以让长辈们安心,但谁知,大人总归是大人,对他的小伎俩无非看破不说破而已。
    自那之后,他就不再掩饰自己本性,在一众表兄弟中越发孤僻,惯爱独来独往。
    也幸好他那些表兄弟性子上像了舅舅大半,虽然聪明,对待亲人却一色的护短脾气,从不曾与他计较。
    虽说到后来关系已经很好,但从前的小时候,确实是有些疏远不亲近的。
    于是,在他待所有人都生疏的时候,她的存在就很扎眼了。
    薛蕲宁,这个他后来才知道的名字,在最初出现时,真的是像一颗黑夜里突然冒出来星星一样,把他身边一干兄弟彻底比了下去。
    那是他第一次想要主动亲近一个小姑娘,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孩子里,那是唯一一个他愿意主动亲近的。
    同样的事物,看在不同的眼睛里,意义不同,同样,一双眼睛里,看到不同的事物,也有不同感触。
    或许是那天的夜色太黑,宫里的花灯太漂亮,所以站在花丛旁边的小姑娘也变得像天上的星星那样漂亮了,让他移不开眼睛。
    她真是好看。
    第一眼看到时,他这么想。
    模样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安安静静的站在花丛边,提着一盏兔子花灯,像是在等什么人。
    她没有惯常见到的其他孩子们的任性与不耐烦,也没有许多人身上讨厌的虚伪与浮躁,就像山间溪水旁随风摇曳的青草,看起来简单又清透。
    这真的是一个和春天很相配的小姑娘,他坐在台阶上远远的看着,心头涌出这个想法。
    她提着花灯等人,他就在一旁看着,毕竟,他真的是很好奇她能等多久,会不会不耐烦,又或者会像他知道的那些孩子一样,过不了一会儿就会哭成副蠢模样。
    于是,她看花,看灯,看星星,他就一直看她。
    多数时候,他外表总是安静的,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安静的人。
    他的武技,他的剑,他的心性,甚至是霸道且冷酷的。
    或许是他天性如此,又或许是前几年在成州的经历所致,总之,他习惯了冷漠,反而不大擅长热情。
    和他知道的那几个小姑娘相比,她真的是非常安静了,即便是和云安那个被母亲她们称赞了好多次的小姑娘相比。
    他擅长看一个人的眼睛,云安确实是长辈眼中的乖孩子,但那双眼睛却充满了复杂的心思与不可知的躁动,尤其是对着他时,更有种让人莫名不快的算计之意。
    虽然算不上恶意,但仍旧让人很不喜欢。
    他从不委屈自己,所以自然不乐意亲近,即便她多次试图亲近卖好,他也不想领情,相较之下,她甚至比不过平郡王府的那个蠢表哥。
    至少表哥蠢起来的时候不招人讨厌。
    他难得有那么多的耐心和好奇心在一旁观察,只等她哭起来或者害怕的时候再出去找人帮她。
    但最后,先沉不住气的人是他。
    他真的是没见过像她这样固执的小姑娘,站在那里等人的模样一如最初,死心塌地到让人看不过眼。
    那时候,他脑子里突然多了一个想法,如果有这样一个愿意一直在原地乖乖等他的妹妹,他肯定会很疼爱她,愿意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她。
    只可惜,亲妹妹是不可能了,至于那些表妹,还是算了,还不如表兄弟们合得来呢。
    于是,他老成持重的叹了口气,小大人一般上前去解救这个小姑娘。
    之前他就发现了,她站得太久,腿脚可能不舒服,小脸儿崩得像是表兄的白胡子老师,看起来可怜又委屈。
    秉持着难得一见的善心与好意,他出手搭救了这个在宫里和家人失散的小姑娘。
    她声音细细的,说话的模样乖巧又温柔,对他笑起来时,眉眼弯弯,映着花灯和星光,漂亮极了。
    果然,还是想要一个这样的妹妹,他想。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顺利了,他带着小姑娘在宫里找父亲,虽然表面上确实很努力,但实际上他用了点儿坏心思,带着她绕了好大一个圈,只单纯希望和这个别人家的小妹妹多玩一会儿。
    她很乖很听话,被牵着手时不任性也不会随意乱跑,即便摔倒了也不哭,还会努力告诉他自己不疼,真的是他所见过的最省心的小姑娘了。
    和她一路玩儿下来,他真的是越发希望有这样一个小妹妹了。
    但开心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在他想要拖延时间的时候,她像是看到了父亲,甩开他的手就跑向远处的高大人影,开心快乐得不得了。
    小鸟回巢一般的亲昵与渴望和甩开他手的毫不犹豫形成了鲜明对比,从没有这么温柔耐心对待过一个陌生小姑娘的魏晅瑜恼了。
    他对她这样好,甚至希望她做自己的妹妹,但她却这么没良心,甩开他的那一下子,真的是毫不留情,没有丝毫迟疑与犹豫。
    感情吝啬的人努力付出的时候,一旦不被珍惜,就会想要收回。
    既然你这样对我,那我也不稀罕你,这么想着,他没等小姑娘回来找他,气呼呼的一个人离开了。
    他已经在皇宫里呆了许久,一个刚进宫对什么都不熟悉的小姑娘想要找到熟知所有路途的他,无异于天方夜谭。
    到最后,他是看着她被父亲一路抱走的,虽然小姑娘眼巴巴盯着这里的模样有些可怜,但他到底忍住了没出去。
    别人家的,始终是别人家的,不要也罢。
    后来等他消了气,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闹脾气的时候,期期艾艾的和母亲、舅母提起了那个小姑娘。
    他当时走得急,只知道她叫宁宁,却不清楚她是哪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本以为很快就能找到,谁知道一直辗转拖到了一年后。
    再见到她时,她是和成国公府的小公子在一起的,母亲带着他出门踏青,遇到了结亲的两家人一起出门游玩。
    于是,他如愿再一次看到了她,却发现她已经成了别人家的小妹妹。
    她和她那个未婚夫在一起,两人亲密的凑在一起说话,她笑起来仍旧很好看,眼睛里像有星星,但对着的人却不是他了。
    他记了她那么久,可是她却已经有了别的玩伴,只怕早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甚至母亲还说,从今以后,她也会一直和那个她那个碍眼的未婚夫在一起,一辈子,很多年,从生到死。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知道,婚约意味着什么,成亲意味着什么。
    在那之后,他失落了好久,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他没有生气,把她留了下来,那她是不是也能变成自己以后会在一起很多年的小妹妹。
    只是很可惜,没有如果。
    所以,他开始了看着她又一次等着别人的模样。
    就像花灯节那个晚上,她等着别人,安静固执,满是坚持。
    他不来,她先是等,然后自己去找,陪她的未婚夫一起玩,一起读书,一起吃糕点,一起练剑。
    两个人总是在一起,让他看得憋闷又恼怒。
    他对她那么不好,她为什么还要一直在他身边呢,如果换做是他,他肯定不舍得那么对她的。
    可是,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个念头,她就是这样的人啊,像春天一样可爱的小姑娘,再累再难过,还是会等着那个重要的人。
    所以,如果当时把她留下该多好。
    说到这里,魏晅瑜停了下来,抱着心上人的手紧了紧,“我后悔过太多次,当时没把你留下来。”
    几乎用尽了他这么多年的悔恨,或许还包括下半辈子的。
    “没关系,我还是回到你身边了。”薛蕲宁闭着眼,声音柔软,“我们总是会在一起的。”
    他们当然会在一起,魏晅瑜笑了下,悔恨带来的不仅是痛苦,还有一旦出手就决不罢休的信念。
    两人能在一起,少不了任何一分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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