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胥韬不知南羽心里是这样的打算,在去山顶的路上,他问:“你与外婆家关系不好吗?”
    南羽下意识回答:“没有啊,外公外婆以前很疼我的,舅舅们也疼我……”
    她忽然顿了顿口气,神情变得悲伤,“我阿妈是因为发现南熹的存在,心中郁结,爆发了肝病死去的。所以,舅舅们很恨我阿爸,我阿爸以前也不喜欢我回舅舅们家。”
    “南熹?”如果不是南羽此时提起,薄胥韬都快忘了这号人物。
    五年前他申请将韩雪芩及南熹俩人一起引渡回国,但韩雪芩一人将所有罪状扛下,南熹这个人,倒是直接人间蒸发了。
    “南熹不是你继母带过来嫁给你父亲的女儿吗?为何你母亲会因为发现她的存在而病逝?”薄胥韬问。
    南羽瘪了瘪嘴,脚步放慢。
    本来她是不跟任何人说南熹的事情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可薄胥韬如今已经是她的丈夫,她想了想,还是将南熹的身世告诉了薄胥韬。
    薄胥韬有些惊讶,竟脱口而出:“我说呢,你们既然是亲姐妹,怎么长相身材差那么多?”
    他这句话的本意是想夸南羽漂亮,嫌弃南熹丑,可在南羽听来,却变成了另一种味道,她伸手拧了拧薄胥韬的手臂,娇嗔道:“怎么?都那么多年了,你还记得南熹长什么样啊?”
    薄胥韬怎么可能记得住南熹长什么样儿,只不过一开始将她的印象打上标签,所以记下了“丑”那个汉字而已。
    但他素质到底还是比较高,不可能当着自己太太的面直接嫌弃别的女人丑,因而眼下他只能顾左右而言他,解释道:“没呢,我不记得了。”
    这句话说完犹觉不够,他复又补充道:“因为我觉得吧,这世界上很难再找到比你漂亮的姑娘了。”
    南羽被哄得扑哧一笑,这茬就这么过去了。
    刚提起南熹时,南羽猛然想起南熹以前疯狂暗恋过薄胥韬,还几次缠着要南韶安排她和薄胥韬相亲,次次都被南韶骂哭回房间。
    南羽还想着要不要将这个事情说出来调侃调侃薄胥韬,又怕他心情太膨胀,干脆就不提了。
    俩人手牵着手往陵园山顶爬,终于来到南羽母亲的墓前。
    南羽戴上白手套,拿着软布为母亲擦拭墓碑,墓碑上黑白照片中的女士五官精致、眉眼温婉,散发着温柔祥和的气质。
    这是薄胥韬第一次见到岳母生前的样子,他惊觉,南羽的容貌真是像极了她母亲。
    而南羽的性格,外柔内刚,表面上看温柔似水,实际内心既要强又敏感。
    大约她连性格都是遗传自母亲的。
    能因为丈夫在外头与别的女人生了孩子抑郁而逝的,这样的女人大多容易想不开,习惯与自己较劲,走极端。
    想到这些,薄胥韬越发觉得不能在感情上怠慢了南羽,倘若命根子气急伤身,他可真真切切受不住。
    ……
    南羽感情丰富,从擦墓碑开始,一直都是红着眼眶的,想起母亲逝世前对她说的话,她就忍不住落泪。
    薄胥韬在一旁用小扫帚扫墓碑旁的小沙子,见南羽哭鼻子,赶紧上前将她拥入怀里。
    他就那样抱着南羽,对着南羽母亲的照片郑重承诺,将一辈子无条件对南羽好,爱她、同时也成全她。
    “成全”这两个字的含义很深也很重,薄胥韬已经想好了后路,才会许下这样的承诺。
    南羽伏在他怀里不停地哭,薄胥韬一句“别哭了”都没说,只安静地揽着南羽,任由她发泄心中对母亲的思念。
    他们从南羽母亲的墓地离开后,又去了不远处的南奶奶墓地,稍微整理了一下,南羽与南奶奶说了一些话,天色开始变暗。
    他们收拾好祭拜的贡品回山下的停车场。
    期间,南羽喊累喊腿酸,薄胥韬二话不说就将她背到背上,俩人走着走着,从天色灰白走到天完全黑透,这才回到车上。
    他们直接回了公寓,谁都没心思再去买菜煮饭,只在公寓附近简单吃了点粥面就回去了。
    在电梯里,薄胥韬接了个电话,薄老爷的秘书通知他明日要回老家祭祖。
    薄胥韬一时没说话,按住手机话筒问南羽:“明天是要去祭拜你外公外婆对吗?”
    南羽点了点头,薄胥韬这就直接在电话里要秘书转告薄老爷改期。
    他们人还没走到家里,薄老爷就亲自来了电话,咆哮声大得南羽都听到了——
    “混账!孽子!明天是清明节,你竟然敢不去祭拜祖先!你马上给我回老宅,看我不打死你!”
    薄胥韬脸色一沉,回道:“改后天吧,我明天有事。”
    薄老爷继续咆哮:“混账!明天才是正日!”
    薄老爷说的正日,就是日历上标注“清明节”三个字的那天,有祭祖活动的家族特别在乎是不是正日。
    薄胥韬从不迷信,自然不讲究这些,但因为答应南羽在先,他肯定不会去对南羽食言。
    谁知挂了电话,南羽却平静地对他说:“明天你如果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可以跟舅舅们一起去祭拜外公外婆。”
    她好像已经预先猜到薄胥韬要跟她说自己明天有事,陪不了她了。
    可薄胥韬却是一脸严肃地按着她肩头,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知道你三个舅舅明天也会一起去,所以我才更要陪你,这是我第一次以你丈夫的身份出现在你舅舅们面前。”
    南羽怔了一怔,原来她一直误会了,误以为薄胥韬并不想让舅舅们知道他的存在。
    她伸出双手圈住他的腰,只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
    ……
    南羽尚在生理期,且祭祖期间,她情绪低落,薄胥韬也不想去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亲密,因而他只是跟她一起早早洗过澡后就上床休息了。
    迷迷糊糊睡着后,南羽的母亲竟然出现在他梦里。
    她说:“我的傻女儿其实很在乎你的感受,可她不懂得表现出来,她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习惯了内敛,所以你要多点耐心,终有一日,你会发现她对你的爱。”
    做梦这种事,科学的解释就是潜意识里的一些东西,白天想多了,晚上睡前还拿出来咀嚼,所以才会入梦。
    薄胥韬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很开心的点是,至少目前在梦中,南羽是爱他的。
    ……
    翌日一早,薄胥韬亲自带南羽再次前往陵园。
    远远走过去,见蒋家所属的小陵园里已经站了好些人。
    薄胥韬一手提着水果和花,跟在南羽身侧,一脸严肃地朝那些人走去。
    还在不远处,南羽开心地与三个舅舅打招呼,大舅年纪最大,已经结婚有孩子,大舅妈赶紧带着孩子们迎上抱了抱南羽:“小羽,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在伦敦还好吗?”
    “我很好。”
    小外甥们围在南羽和薄胥韬身边,其中一个小男生问薄胥韬:“叔叔,你是小羽姐姐的男票吗?”
    稚嫩的声音这样一喊,正在墓前忙活的大人们终于看了过来。
    薄胥韬仍是一脸严肃,手心其实紧张得出汗,他弯下腰抚了抚了小男生的头发,笑道:“叔叔不是姐姐的男票,叔叔是姐姐的丈夫。”
    小男生不懂“丈夫”二字的意思,扭头问南羽的大舅妈:“妈妈,什么是丈夫啊?”
    大舅妈这才打量起站在南羽身侧的薄胥韬。
    年轻人长得又高又壮,阳光帅气,与南羽站着倒是很配,只是那张脸看着怎么有些脸熟?
    她转过身去看南羽的大舅,南羽的二舅和小舅也一起迎了过来。
    南羽刚要开口介绍,与薄胥韬年龄相仿的小舅蒋灏已经先一步上前跟薄胥韬握手。
    “胥韬?”蒋灏声音有难掩的激动,“咱们这是有多少年没见了?”
    南羽怔怔地看着他们。
    薄胥韬笑笑,回道:“你读完研究生就出国了,我又留在清北读了两年博才毕业。”
    南羽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常年在国外的小舅舅与薄胥韬是研究生时期的同学。
    确认过这一层关系,南羽的大舅二舅均都上前与薄胥韬握手。
    南羽就安静地站在一旁,看薄胥韬落落大方地与舅舅们介绍起自己的身份。
    她之前一直以为薄胥韬并不希望跟她外婆家的舅舅们接触,可今天看他的表现并非如此。
    想到这些,南羽的心情一下敞亮了不少。
    毕竟是庄严的陵园,薄胥韬和南羽的舅舅们没过多寒暄,只确认过关系,便就安静肃穆地进行祭拜祖先的仪式。
    仪式结束,南羽和薄胥韬回蒋家吃饭。
    在餐桌上,面对三个舅舅一环接着一环的盘问,薄胥韬表现得很从容自若。
    大舅蒋深一直观察着南羽的表情,忽然问:“我记得小羽之前是与薄家的小孙子订婚,也就是晋仕年的小儿子,怎么这会儿又变成跟大哥结了婚?”
    南羽脸红,不知该怎么回答,她总不能说在与晋超还有婚约的时间里,薄胥韬就开始暗搓搓地追她,后面因为南韶入狱的事情,她才下定决心嫁他?
    这样说出来也有损薄胥韬的面子。
    见薄胥韬与南羽都面色不豫地沉默着,二舅蒋渊挑眉抱臂看着薄胥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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