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惜在后宅中,也不是无所事事。
    陕西盛隆昌那边的生意越做越大,又因为陆锦惜嫁了顾觉非这个恰好管着理蕃堂的,所以盛宣聪明地继续同陆锦惜合作。
    原本她第一次与其合作的股本,折价入股继续进行后面的合作。
    这些年边关的形式见好,大夏都城已颇有四方来朝的宏伟气象,边关上的贸易自然也更加频繁。随着回鹘、吐蕃、鲜卑等相继与大夏谈和通商,可贸易的范围也迅速扩大。
    作为这一行的先行者,盛隆昌自然独占鳌头。
    即便是如今挤进来跟着喝汤的人越来越多,可盛隆昌优势已经建立,想倒都难。
    于是陆锦惜不仅迅速地收回了原本从陆氏处借来的嫁妆钱,还在这三年的时间里,让自己手里的银子翻了数十倍。
    吃穿用度,一应不愁。
    这府里头也没有人管她,高兴了,想出门就出门,想游湖就游湖,甚至去年还随着顾觉非一道去江南玩过。
    可以说,日子惬意得不行。
    将军府那边不找麻烦,璃姐儿、琅姐儿、迟哥儿几个年纪渐大,却也时不时来看望她,懂事又听话。
    太师府里人人都知道她是顾觉非心尖尖上那个,更不敢惹她。
    刚出嫁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想看她笑话;可这些年下来,那些个高门权贵、名门淑女,见了她也只有赔笑的份儿。
    加上她处事圆滑,甚少得罪人。
    如此与顾觉非一前一后地呼应,竟是如今京城里最得意的一对儿。
    说什么“脑袋”不够用,想也知道这话不过是自己打趣自己,开个玩笑罢了。
    下棋她不爱。
    可这父子两人间的关系她却看得清楚。
    眼下将顾承谦扶了起来站稳,她只笑道:“您不提这茬儿锦惜都还没想起来,前几日京中有匈奴的商队到了,带了上好的山参。我命人买下来几盒,张大夫说有个方子用这来调养,能让您这冬天过得更舒坦。”
    顾承谦听得心底实在是复杂。
    他一早就知道陆九龄教养的这个女儿很好,可在她嫁给薛况的时候,还不知道有这样好。后来因顾觉非与薛况之间那些隐秘的恩怨,便对陆锦惜怀有几分愧疚。
    未料想,她竟辗转成了自己的儿媳。
    顾觉非的刁钻与狠辣,他身为他的父亲,乃至于官场上的同僚,已经算是领教过了。
    跟这个儿子,他没话可说。
    可对着陆锦惜这周到的儿媳,却是很难不搭理。
    毕竟她温柔贤惠且孝顺,真把他当了长辈看,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体现得淋漓尽致。
    谁能不喜欢她呢?
    甚至可以说,他与顾觉非朝堂上斗成那样,这偌大的太师府还没因此闹得分崩离析,都是因为这府里还有个陆锦惜。
    顾承谦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取了一旁的拐杖来,自己撑着了,苦笑道:“难为你有心了。今天这一盘棋也下完了,你便回去忙你的吧。如今我乞休辞官,已约了计之隐往东湖边赏雪喝茶,该去了。”
    他说着,便已经朝外面走了出去。
    一旁侍立着的太师府大总管万保常连忙跟了上去,往前面张罗出门的暖轿了。
    只是人还没出府门,前院便响起了一声高亢的唱喏——
    “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理蕃院尚书、保和殿大学士妻陆氏锦惜,知书识理,贤良温厚,克佐壸仪,敦睦嘉仁。着即诰封为一品夫人,赐除夕皇宫夜宴列席,钦此!”
    ☆、第161章 第161章 匈奴隐忧
    接旨的时候, 陆锦惜便对这旨意的内容有所预料了。
    毕竟昨夜顾觉非回来,坐书房里与孟济说话的时候, 她就在旁边听了个清楚。说是老太师乞休,正好是顾觉非名正言顺上位的时候。
    所以在听到自己封了一品诰命时, 她并未有半分惊讶。
    可圣旨的最后这一句, 却偏偏让她有些许的讶然了。
    自打改嫁给顾觉非之后,陆氏因薛况而封的一品诰命便被按律夺回, 她的诰命品级只能依着顾觉非的官级走。
    而朝中诸多庆典仪式, 都要看命妇的品级。
    陆锦惜这不上不下的, 且还是再嫁妇, 身份着实尴尬, 是以这三年多来, 竟未再入过一次宫。
    今日伴随着圣旨一道下来的,竟然还赐了除夕宫宴?
    要知道除夕宫宴可非比一般的宫宴。
    这是皇帝在皇宫中举办的宴席,因日子特殊, 非皇亲国戚不请, 非朝廷重臣不请, 非紧要命妇不请。
    如今还请了谁不知道,反正竟是请了她这个在外头名声不那么好的再嫁妇, 实在是不可思议!
    陆锦惜双手将圣旨接过来的时候,只瞧见那传旨太监笑成了两道弯月的眼睛,甚至脸上还有些讨好的笑容。
    半点没有一般传旨太监的趾高气昂。
    “恭喜夫人, 贺喜夫人了, 眼瞧着接近年尾, 今年可算是您最旺了。”
    陆锦惜客气了两句:“您说笑了,是咱们大夏如今国运昌盛呢。多劳公公您大冷天里跑这一趟,只是不知今年除夕宴这是什么情况?”
    “哈哈,您可算是问对了。”
    那公公扬了扬兰花指,满脸的喜气,当中还带了几分卖弄的神秘。
    “就这些天,宫里面可出了件天大的喜事,皇上都高兴坏了。这不,赶上今年风调雨顺,这才要大摆除夕宫宴呢。”
    “大喜事?”
    听着这形容,还有特指的“宫里面”,陆锦惜眉梢微微一动,就猜着一点苗头,于是眸光微微一闪,也笑了起来。
    “您说的莫非是贤妃娘娘……”
    “嘘——”
    那太监忙比了一根手指,笑得可讨人喜欢了。
    “您心里知道就行,还没两个月呢,刚诊出来,皇上要留到除夕那天再说的。”
    “那可真是大喜事,大喜事了。”
    陆锦惜面上的神情毫无破绽,同时也给旁边的风铃递了眼神。
    风铃这两年也出落了不少,已成了个标致的大姑娘,因跟在陆锦惜身边,学得多,人也机灵,做事很有一种沉稳又周全的感觉。
    收到她眼神,她便知道了。
    这时忙走上来,要送那太监,也把丰厚的茶水钱递了过去。
    可没想到,对方竟然不收,只道是:“今儿能来府上传旨,已是幸运了,可不敢要您的赏钱,小人沾沾喜气也就够了。八日后除夕宴,夫人可得准备着了,小人先回宫,您留步。”
    话里话外,俨然对陆锦惜恭敬极了。
    直到风铃将人送走,人也没收一个子儿。
    陆锦惜哪里能不知道原因所在?这太监也算是个有心的,不乱拿,尤其是顾觉非眼下如日中天,卖力气巴结都还来不及呢。
    “收好吧。”
    她随手将圣旨递了出去,抬头一看,院门口那边的顾承谦,只木着一张脸看她这边。
    宦海沉浮这许多年,他哪里能不知道朝上发生了什么呢?
    属于他的时代,终究是过去了。
    顾承谦那拄着拐杖的身子,看上去又伛偻了几分,苍老的眼底又多了几分浑浊,只转过身去,对万保常道:“走吧。”
    他还是出门去了。
    陆锦惜就站在后面,目送着这一位辅佐过三代帝皇的老大人,一步一步,蹒跚地上了轿子,又看那轿子慢慢离开了府门,这才微微叹了一口气。
    她转头吩咐道:“让厨房那边先备好驱寒的热汤,待老大人晚点一回,便立刻给端上去。”
    “是。”风铃眨巴眨巴眼,乖巧地应声,接着又提醒道,“昨日盛隆昌那边传来消息,约过了您,中午在商号见。就剩下半个时辰了,您还去吗?”
    如今盛隆昌日大,分号也多了不少。
    作为如今大夏第一流的大都城,京城里人来人往,货来货往,消息最是灵通,且京中权贵甚多,富户遍地,是个最好的商品倾销之地。
    盛宣早在去年,便在京中建了一家分号。
    现在一年里,他有五个月在陕西,两个月在边关,三个月在江南,两个月在京城。
    眼瞅着年关,又到了算分红的时候了。
    这一趟陆锦惜当然是要去的。
    她只点了点头,也不多言,便回屋裹了一身厚厚的衣裳,又披了一条雪貂毛坎肩,这才上了马车出了门。
    这时候顾觉非还在宫里忙,该不会回来。
    所以陆锦惜道中也慢悠悠的,只将手炉抱在怀里,透过那微微挑开一角的窗缝朝外面看去。
    虽是隆冬腊月,可毕竟抵近年关,京城各处街道上都挺热闹。卖年货的,耍杂技的,捏糖人儿的,挤挤挨挨。
    最多的是小孩子们。
    半点也不惧怕寒冷,要么是拿着鞭炮,要么是举着糖人儿,满街乱跑。
    昨夜才下过雪,但街道中间的积雪已经被扫干净了,车轱辘碾压上去响声有些清脆。
    远远近近的房屋,都被盖白了。
    陆锦惜看着,却忽然想起来,一会儿去盛隆昌对过了账,也该给那几个孩子添置点东西了。
    “夫人,您看,是您上次看到的匈奴商队呢。他们竟在这里待到这时候了,是要留在咱们大夏过年吗?”
    风铃也与她一道瞧着外面,视线划过时,忽然就指了一下。
    陆锦惜也看见了。
    那一群商人手里牵着的都是匈奴的高头骏马,威武不凡,衣袍裹得厚厚的,戴一顶厚厚的貂帽。
    这样的打扮,总会让她想起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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