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顾觉非唇边慢慢勾了一抹俊雅的笑容,只道:“如此,便有劳了。”
    印六儿嘴角一抽,简直无法形容自己内心的感觉。
    脑海里,只有那不断回闪的画面:楼上那位大将军夫人,一身的从容,满面的镇定,甚至唇边还挂着点愉悦的笑容,就这么将手中那管湖笔,栽了下去……
    惊讶?歉意?
    呵呵。
    我信了你的邪!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到了……
    ☆、第52章 让先
    陆锦惜与宋知言那一档子破事儿, 知道的人可不多。偏偏印六儿就是其中一个,且还亲自处理过, 对个中的细节,知道得详细极了。
    想想看,大将军夫人原本与宋大人勾搭得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就放弃了?
    当时的印六儿还很纳闷。
    现在他可算是明白了: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顾觉非回京的事情, 闹得沸沸扬扬, 暗地里风起云涌的,多少达官贵人为之心绪起伏呀?他这种当掮客的早就听过了一耳朵的风声,哪里能不知道他的厉害?
    只是不知道……
    这一位跟大将军夫人, 到底有啥关系?
    印六儿心里有各种各样不靠谱的猜测, 面上却是强行将那种即将破裂的表情压了回去,引着顾觉非往楼上去。
    上楼转过个拐角, 就是最东边的雅间。门开着,从外面能看见里面一些陈设,也能看见立着的屏风, 还有被屏风遮了一半的绰约身影,似乎人就站在屏风后面的书案边,正看着外面。
    算位置,再估摸一下身形,顾觉非就猜到,那该是陆锦惜。
    印六儿并未引他前去,只推开了隔壁一间的门, 躬身道:“还请您在里面稍坐片刻,小的这便吩咐人,给您端水端茶来。”
    屋内干净整洁的一片,倒没有隔壁那么乱。
    书画都挂了起来,靠窗的里间,还有设有一张瑶琴,旁边摆着香炉,但因为没有客人,所以也还未燃香。
    那一管湖笔,还在顾觉非手中。
    他看了一眼,便递给了印六儿,微微笑道:“险些忘了,这笔是我方才拾起来的。现在,还请你交还给大将军夫人吧。”
    这话,听着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似乎也透着点生疏。
    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先前有过一个宋知言,印六儿老觉得这一位顾大公子跟陆锦惜有点什么。
    当然,这话也是不敢说的。
    印六儿从他手中接了笔,道了一声“这就去”,便退了出去。
    廊上正有几个小伙计守着。
    印六儿吩咐他们赶紧去端盆水来,还要沏茶端茶,别怠慢了客人,却自己拿了笔,向陆锦惜所在的隔壁去。
    这时候,陆锦惜正站在一幅秋水图前,双眸微眯,唇边带笑,好像对这一幅画作极其满意。
    印六儿进来,就在后头禀道:“已按着您的吩咐,将顾大公子请了上来。这是您方才掉的笔,大公子也捡了起来,让小的转交给您。”
    其实“转交”也不过是客气一句。
    这一管湖笔掉下去,早砸得满笔墨迹,眼下要用也是不能了,还得收拾一下。所以,印六儿并未将笔递出。
    果然,陆锦惜回首看了一眼,也没伸手要:“放回去吧,我重为你写一封荐信,你先忙你的去吧。”
    “是。”
    印六儿心里立刻安定下来,依言将这一管湖笔放回了书案上,便退了出去。
    青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显然,她的接受力完全无法与印六儿相比,还没从方才陆锦惜忽然的举动之中回过神来。
    眼见印六儿退走,她才有点找着自己的声音:“夫人,这……我们……您……”
    “想不明白,那你看着就成了。”
    陆锦惜笑了一声,半点没有要多解释的意思:因为,从头到尾,她的意思就很明白。
    青雀只是一时被她吓住了罢了。
    但她处理过宋知言的事情,应该很快就会想明白。
    相比起来,青雀虽然稳重,但身居内宅,承受力比起外面混着的印六儿,还是有不如的。
    所以,陆锦惜也不觉得惊讶。
    她款步走回了书案边,看一眼那沾上墨迹的湖笔,便是微微一挑眉。
    想想方才墨笔坠落,顾觉非站在下头,这么一抬首,鸾停鹄峙,风流警拔,眉头微锁,眼底竟是一点点凛冽薄冰……
    只不过,那一时他眼底闪过去的,是什么情绪?
    陆锦惜回想起来,竟觉得颇难解读。
    尽管她已经觉得自己对这个人了解一部分,但对其真实的性格,却实在好奇得厉害。
    她听说过好奇心害死猫,但不觉得好奇心会害死自己。
    所以,陆锦惜重新提了一旁另一支羊毫小笔,在纸面上落下了一行行流水似的行书。
    信中只说这印六儿乃是自己认识的人,因见他有效命于国之心,所以举荐给刘进,希望刘进安排他考核,给他一个机会。
    话当然说得很委婉,谁要截了这一封信来看,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顶多就是陆锦惜举荐了一个人过去考核,与其他自己报名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事实上,刘进只要不傻,就该知道她这一封信的目的何在。
    昨日刘进来送将军府道谢,陆锦惜着人回话的时候,已经打过埋伏,只说“他日或恐还有麻烦到刘大人的地方”。
    眼下,可不就是了吗?
    陆锦惜写好之后,便将信交给了青雀处理:“加一枚钤印上去,封信封里,一会儿印六儿过来,你单独给他就好。你先处理着,我去隔壁看看。”
    青雀一个答应的“是”字都还没出口,就险些被她最后半截话给吓得跌跤,就连那一页薄薄的信笺,都差点没拿稳。
    陆锦惜的话,是轻描淡写。
    但青雀眨眼就想到了之前太师府寿宴,陆锦惜与顾觉非一道走出来的场景。
    但她什么也不好说,更不敢说。
    一时只能用那种欲言又止的目光注视着陆锦惜,看她朝自己摆了摆手,朝着外面走去,不多时便消失在了门外。
    到隔壁,也不过就是走廊上几步的事情。
    跑腿的小伙计,正将装着水的铜盆端出来,走下楼去。
    雪白的巾帕上留着一点乌黑的痕迹,想来是顾觉非手上沾着的墨迹。
    雅间的门半开着,没关上。
    陆锦惜便站在门外,抬手轻轻叩击门框。
    “叩叩。”
    轻声的响动。
    正在整理自己袖口的顾觉非,听见这声音,心中移一动,一回眸,一抬眼,便瞧见了站在门外的陆锦惜。
    方才在楼下,只能看见半身。
    如今,才算是看真切了。
    白底绣浅蓝锦缎云纹的褙子,看着极为秀雅,弹墨裙拖着八幅湘江水,自有一身的风流旖旎。
    素手轻抬,叩响门扉,却露出一截皓腕,细细的。
    那眉眼精致,柔情绰态,却又不觉得太过孱弱,反因为眼底的清澈冷寂,多一分端庄,一分疏离。
    “顾大公子……”
    陆锦惜似乎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开了口。
    温软的嗓音,有些低醇,隐隐藏着什么,却又只透出来三分,余下的都隐没在那一双烟笼的眼眸中,含而不露。
    竟然……
    让人生出一种剥开它,探究个清楚的冲动。
    顾觉非注视着她,却是层层警惕了起来。
    上一次,是他乍与顾承谦闹翻,满怀怒意而出,已被人看了个分明。
    那时的陆锦惜,聪明且温柔,缱绻之所至,竟让他觉得甘心成为这个女人的俘虏……
    细细回想起来,那是多可怕的一个想法?
    直到现在,顾觉非其实也并不确定,陆锦惜是自己的同类,在如他“骗”人一样骗他,还是她本身,的确是这样的兰心之质。
    不过,其实也不那么重要。
    要紧的是,这一位大将军夫人,送上了门来。
    顾觉非想起了之前那一本名册,也不知永宁长公主有没有将此事告知陆锦惜。
    他尚算冷静,只将自己袖口翻了下来,拱手道:“夫人,觉非失礼了。”
    “是我失礼了才是。”
    陆锦惜察觉到,今天的顾觉非,与之前看到的那个不一样。
    这才是完美无缺的状态吧?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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