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座招呼客人的楚瑜明心里便有百味杂陈。一部分原因是楚金水的态度。这个举动无疑就是对郁禾的身份一种认可。而另一个原因却是来自郁禾本身。
    那天在酒吧里,他对楚凌冬发出的挑战言犹在耳。
    他以为自己不一定会赢,但至少不会输得太难看。他赌楚凌冬并不敢真的把郁禾给带到老头跟前。
    楚凌冬一惯沉稳,根本不会做出出格的举动。
    楚瑜明一直觉得自己挺了解这个侄子,但事实上,他只是过份地相信了自己的直觉。
    其实他并不了解楚凌冬。同样不了解那个许医生。
    现在那个许医生与楚凌冬坐在一起,神态平和。楚金水时不时地跟他说些话,他除了基本的礼仪外,大多数的时间,眼睛总是看向楚凌冬。
    偶尔嘴角还会微微地上翘,看起来并不是不愿意,不称心的样子。
    楚瑜明的情史生涯,从没有尝过如此败迹。却是越得不到,他越是觉得不满足。
    心里空荡荡的,像是被挖了个洞在漏风。
    楚家二公子,活了三十七年,第一次有了为情所困的感觉。
    饭毕。楚金水让楚瑜明去送客,却把楚凌冬与郁禾再次叫到书房。
    楚凌冬孝顺地给楚金水泡了杯铁观音。楚金水坐在宽大椅上,再看郁禾的肚子,已不觉得有多刺激了。
    楚金水叹口气。人算不如天算。虽然这事在他这个老古董看来,还是觉得无法接受,但木已成舟,他只能顺水推舟。
    而且许安又是他楚家的大恩人。
    楚金水一向恩怨分明。
    “小许,现在在哪儿高就?”楚金水问。
    “目前在解郁堂工作。”郁禾回答。
    解郁堂楚金水是知道的。他多年的风湿就是在那里抓了三个月的药给调理好的。
    难怪。楚金水对郁禾点点头。
    虽说解郁堂是中医,但在那里就职的医生会些急救手术也是可以理解的。
    “刚才多亏了你。楚家欠你一份人情。”楚金水说。
    “您言重了。救死扶伤,是医者的本职工作。”郁禾说得倒是大实话。纵然是个陌不相干的人,遇到这事,他也会这样做的。
    “肚子的孩子几个月了?”
    “快7个月了。”郁禾回答。
    楚金水抬起眼睛,眯了一会儿,心里算了算日子,“阴历一月,那就是狗年出生了。和凌冬的生日差两个月。”
    郁禾不由地看了楚凌冬一眼。他并不知道楚凌冬生日。
    但既然名字中带一个“冬”字,大约是冬季出生。
    自己也是冬季出生,为什么就差别这么大呢?
    郁禾有些走神。
    楚金水顿了顿,“明天,我会通知陈律师,重新修改遗嘱。”
    楚金水做事一向这样,雷厉风行。决定了就立刻着手。
    “谢谢爷爷。”楚凌冬说,固然楚金水修改遗嘱,意味着对郁禾的认可。但这并不是楚凌冬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郁禾与孩子的周全。
    楚凌冬的感激是真诚却克制的。
    楚金水眯着眼睛看了楚凌冬一眼。楚凌冬带着郁禾登门的真实目的再次涌了上来。
    “凌冬,你那伤口应该愈合得差不多了吧。”楚金水说。
    “嗯。”楚凌冬说。
    一旁的郁禾在想,楚金水指的应该是楚凌冬上次提到的车祸。
    “如果我曾孙平安出生,我将以许医生的名义建一百所希望小学。但天有不测风云。如果孩子有什么闪失意外,我将把我名下一半产业作为善款捐赠经慈善机构。明天我会约陈律师,把这条写进我的遗嘱里。”
    楚凌冬的眼睛亮了。
    楚金水这几年都不怎么具体过问生意,但其实眼睛还是亮的。
    如果以后有谁再想对郁禾以及他肚子里的孩子做小动作,就要掂量掂量了。
    毕竟这关系到楚家的半数产业。
    第三十七章
    楚凌冬带着郁禾出来的时候, 正碰上送客转回来的楚瑜明。
    “叔。”楚凌冬对楚瑜明打个招呼。依然是那副淡淡的, 不远不近的态度,并没有胜利者的骄矜与得意。
    楚瑜明瞬间明白, 在楚凌冬的心里, 自己根本连个对手都算不上。
    不过从结果看来,也的确如此。
    他与楚凌冬还没有正式过招, 就已一败涂地。
    楚瑜明轻笑,眼睛转向一旁的郁禾,“今天真是多亏你了。”
    他是楚家人, 对郁禾表达感激也是理所当然。虽然他与楚芊子不合,但这点风度他还是有的。
    只是话一出口,心里便涩涩的有些难受。
    “应该的。”郁禾说。
    楚瑜明看着郁禾还想说什么。楚凌冬已揽着郁禾走了出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楚瑜明觉得不过一周没见到郁禾, 像已隔了万水千山一样。
    楚凌冬把郁禾直接送回了于蓝园,有些恋恋不舍地去了工地。
    土地年初已拿到手, 在n市新规划的城区。因当时征迁工作,颇经历了一些周折, 一直拖到年末才开始动工。
    但因本市一所重点中学也一起规划在附近,虽然还未动工, 房源都已售罄。
    这里的施工交给了部门经理在具体负责, 楚凌冬也时不时地亲自过去看看。
    去了,免不了处理一些事务, 便到很晚。楚凌冬就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第二天, 楚凌冬带着吴软软去了医院。楚步云已无大碍,楚芊子现在想必才放下心。楚凌冬才好去探望。
    楚步云已转至住院部, 脖子包得严严实实,但人醒着。
    一个人住着一个套房,觉得不用上学,心也宽,手里拿着平板正在玩游戏。
    小孩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疾病的严重性,操心的只有父母。
    楚芊子坐在病院边守着楚步云。看来是一夜没睡。郑宇不在,想必是回公司处理事务。
    看到楚凌冬,楚芊子面色要和缓了许多。
    楚凌冬问了问楚步云的情况,大约一周就可以出院。耽搁了几分钟,楚凌冬便起身告辞。楚芊子跟着出来,表达了对郁禾的感激之情。
    说了几句,楚芊子便说:“你找个空,我想上门亲自谢谢许医生。”
    楚芊子说的也是实情。当时如果没有郁禾在场,楚步云怕是华陀在世,也无力回天了。
    她是真心感谢。
    但楚凌冬并不想让郁禾与楚家接触太深。只是客气:“他现在大着肚子,也不方便,姑的心意我代他领了。你就别客气了。”
    楚芊子是明白人,也不勉强,退而求次,“要不一起坐坐吃顿便饭,就在你公司附近找个地。”
    末了,楚芊子又补充:“知道你宝贝他,但不会连个面都不让人见吧。要不,我把老爷子叫来陪他?”
    话说到这个份上,楚凌冬只有说:“那您就定个时间吧。”
    楚芊子莞尔一笑。“就周末吧。”
    也就是两天后。
    从医院出来。天已开始下小雪。n城位置偏南,以前冬季虽也有雨雪,但没见这么频繁,气温也不见这么低。
    到了下午,雪依然没有削弱的趋势,反而大了起来,纷纷扬扬的,便有种“飞雪似杨花”的感觉。
    余胜让吴软软准备了鲜花、水果,载着楚凌冬,直奔长松寺。
    长松寺是n市公墓群。楚凌冬的父母长眠于此地。纵然是雨雪霏霏,公墓也是树木葱郁,环境十分宜人。
    但因为天冷,没什么人,显得格外冷清。
    但楚凌冬还没走近,就远远地看到一个人立在公墓前。位置大约是自已父母的合葬墓。
    “那不是田家公子吗?”余胜小声说。
    他是旁观者清。田家小公子自小跟楚凌冬要好,余胜是知道的。
    楚凌冬为人冷淡,再加上自小到大没对人动过心,所以对细腻的感情也不敏感。
    也就是现在这个许安,算是扎进了楚凌冬的心里。
    但田乔不一样,看着楚凌冬的眼神是不对的。
    余胜觉得有机会明示暗示一下楚凌冬。
    今天是楚凌冬父母的忌日。每年这个时候楚凌冬都会过来。父母过世已很久太久,楚凌冬也不再是当年的小孩,不再有强烈的感绪波动,现在,他只是心平气和地对父母进行缅怀。
    偶尔闲暇之余,楚凌冬也会到这里散散步。
    田乔与楚凌冬自小长大,对这天什么日子他是知道的。而今天他老早地过来,就是为了等楚凌冬。
    看到田乔,楚凌冬也挺意外。在此之前,他并没有带田乔来过这里。毕竟这是个十分私人性质的行动。
    他与田乔再亲近,也不会带他一起过来。
    倒没想过合适不合适。只是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你怎么过来了?”楚凌冬问。
    “今天在外办事,忽然想起今天是伯父伯母的忌日。就顺路过来了。”田乔说。他穿得很单薄,一件薄呢大衣,围了围巾。嘴唇已冻得有些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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