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冬只是看着郁禾。郁禾颇觉为难。
    他才从楚凌冬身边离开,不可能就样跟他回去。
    虽然丁小钱那里即不舒服,又不方便,但图得是个自在与安心。
    但这么个夜里,一个人冒着风雪严寒来接他……
    郁禾心里在措词,如何委婉地拒绝楚凌冬,而又不太让他难堪。
    “还有你。”楚瑜明勾了勾嘴角,“有了这么一个朋友,怎么不告诉老头子,让他也高兴高兴。如果老头子知道他要抱曾孙了,肯定会高兴坏了。”楚瑜明说。
    他扫了一眼郁禾的肚子。
    没想到楚凌冬事事都快自己一步。同样没结婚,他却已有了小孩。
    楚瑜明似笑非笑地瞅着楚凌冬。
    楚凌冬只是淡淡地说:“我晚点会给爷爷说的。”
    说着,冲郁禾说,“天冷,呆时间长了,对身体不好。过来。”
    他再次对郁禾发出了命令式的邀请。
    仿佛他和郁禾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而郁禾不过是从家里出来,到酒吧散了个步。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楚凌冬、楚瑜明、丁小钱,甚至树影里的余胜,眼睛都盯在了郁禾身上。
    好像他下一步如何决定,有着什么深远的暗示一样。
    郁禾扶了扶腰。被几个人的目光盯着,他有些顶不住。
    外面天寒地冻,他是站得有点久了,就想快点回去,洗个澡睡上一觉。
    现在,自己忽然成了一个旋涡的中心。周围的人都会因为他的一个小举动,而受到牵动。
    郁禾不想再多生事端。
    他不会跟楚凌冬走,但也不愿在这么多人面前,与楚凌冬争执。他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再跟楚凌冬好好说说。
    就在他迈出步伐的时候,身边的楚瑜明忽然一把捞住他的胳膊。
    郁禾回过头看楚瑜明。他与楚瑜明的关系并没到这一步。
    他扯了扯衣裳,但楚瑜明不为所动。
    几步之外的楚凌冬在昏暗的路灯下,看不出什么神情,但那个凝固的身姿,像是一个千年寒冰打造的雕像。
    楚凌冬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
    只有他自己知道,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因为握得太用力而有些痉挛,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虽然他向那个人发出了邀请,但回不回应,却不是能由他所能控制的。
    那边的楚瑜明笑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齿,
    “小冬。许医生以前是你什么人,我一开始不知道,也不管。但现在,你们好像是分居了?哦,”楚瑜明笑笑,“你们不是合法夫妻,只是情人关系,所以不能算分居,只能算是手分。你这样算什么,对已经分手的男友,你这要控制他吗?”
    “我们没有分手。”楚凌冬生硬地说。
    “哦。”楚瑜明勾了勾嘴角。“衣服都打包给送回来了,你对此说这不叫分手。”
    楚凌冬的目光落在郁禾的身上。
    郁禾却在看丁小钱。
    这人的嘴是个漏吗?郁禾有些出汗的感觉。
    虽然他并不想与楚凌冬再产生什么瓜葛,却也不想让他误会。他与楚瑜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
    但如此私密的小事,都能让楚瑜明说出来,楚凌冬会怎么想……
    楚凌冬凝视着郁禾,缓缓开口,“过来,跟我回去。”
    “让他自己选。”楚瑜明依然紧紧地扯着郁禾的衣袖,定定地看着楚凌冬。
    “是跟你走,还是跟我走。”楚瑜明笑笑的,“我也很喜欢许医生。而且我不介意他肚子里的孩子,毕竟,都是我们楚家的是不是?”
    这个侄子,因为家庭原因,被老头子带在身体,宝贝一样护着。他与那个妹妹,公司的合法继承人,在老头子眼里,大概都抵不上一个楚凌冬。
    楚瑜明在心里对这个侄子是不喜欢的。
    在性格上他与自己也是两个极端。他极尽声色犬马,而这个侄子却是个禁欲系。但老头子觉得他老成持重,并手把手地教他打理公司。
    但就这么一个人,却忽然跟一个双在了一起,并且还有了个孩子。
    而自己眠花宿柳,却连个孩子都没有。
    楚瑜明转头向郁禾,“我说过,如果你过得不好,可以在任何时候来找我。所以,你选谁?”
    郁禾叹了口气,把楚瑜明的手从胳膊上扯了下来。
    “我为什么要选,我自己有地住。我也不需要什么选项。”郁禾淡淡的声音。
    这个戏剧性的,极富冲击力的场面,就这么被郁禾一句轻描淡写的话破坏了。
    郁禾拉了丁小钱一把。
    丁小钱因为冷,还有气氛的肃杀,已酒醒了一大半,现在正木呆呆地瞅着这几个人。
    见郁禾要走,便缩起脖子,恋恋不舍地看了楚瑜明一眼,跟在了郁禾后面。
    郁禾把楚瑜明出的难题又留给了他们自己。
    这是他们的游戏,自己没必要掺合。
    靠马路边上,停着几辆蓝白的的士辆,郁禾直奔过去。
    楚瑜明瞅了一眼楚凌冬,拍着手一笑,“厉害。不知道老头子知道后会怎么想。他的大孙子已给他添重孙子了。”
    “叔,许安是我的人,他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如果老爷子知道你插手侄子私生活,也不知道怎么想。”
    “老爷子是对你偏心。但你觉得在这事上,老爷子会承认这个人吗?”楚瑜明看着他。
    “这不用你操心。”楚凌冬淡然地说。
    楚凌冬说着,目光追着郁禾的背影。
    这么冷的天,他只是把围巾胡乱地围了一圈,一截雪白的脖子露在外面,有些触目惊心。
    “回吧。”楚瑜明叹了口气,“你和我一样,没戏。”
    说着,晃晃悠悠地向停车方向走去。
    余胜把车靠在路边,一直看到郁禾乘车离去,才发动车。他有些忧心忡忡,相对于楚凌冬、楚瑜明之间的感情纠纷,他担心的更实质性的问题。
    “楚瑜明知道了这事,不几天楚芊子也就知道了。”余胜说。
    楚瑜明与楚芊子并不是兄妹感情深厚,只是敌人的敌人,即是朋友。
    所有的交往不过是利益冲突。原本楚芊子作为一个女性,在楚金水这个顽固保守的家长里,是不存在什么继承权之争的。但楚芊子找的老公郑宇是上门女婿,有个七岁的儿子,也是随了楚家的姓的。
    而且,随着楚家大儿子过早离世,而楚瑜明生性浪荡,在楚金水的眼里,便觉得他不可靠。左看右看,靠谱点的也只有楚凌冬与楚芊子。
    无形中,这几个人是剑拔弩张的。
    楚凌冬只是沉默着,一言不发。
    “还是尽早把小许带回来吧。”余胜说。
    楚凌冬点头。
    只是如何把这人带回来呢,楚凌冬挺头疼。
    余胜就要发动车。忽然楚凌冬抬了抬手。推了车门下去。一两声细小软绵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落里传了出来。
    楚凌冬循着声音,摸到了马路边绿化带里。路灯小而弱,落在绿化带里更是影影绰绰的。
    楚凌冬弯下了腰。刚才他确定是在这里听到的声音,可能听到动静,躲了起来。
    他屏住呼吸,等了会儿,果然那只小东西耐不住性子,又可怜地叫了两声。身影跟着在草丛中瑟瑟蠕动了一下。
    楚凌冬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弯腰拨开草丛。一只黑白相间的小奶猫可怜地看着他,发出细弱的叫声。
    楚凌冬一只手拎着他脖子上的软肉,就把他给提溜了起来,揣在自己怀里。
    “哎,你小心点,别又被抓了,才打完狂犬疫苗。你还想再来一次是不是。”跟在后面的余胜,抱怨地说。
    “没事,我带着手套。”楚凌冬带着小家伙坐上了车。
    “直接去救助站那儿?”
    “嗯。”楚凌冬说。
    余胜跟了楚凌冬这么多年,知道他一直有这个毛病。只要看到路上的流浪猫流浪狗,总是要捡回来,送到救助站。
    救助站站长方海潮与楚凌冬本来就是旧友,加之每年楚凌冬对救助店都有捐资援助,所以,对楚凌冬的半夜骚扰纵然一肚子的火,也是要忍一忍的。
    方海潮也是个兽医,开着宠物诊所。救助站也就因地制宜地设在了一起。一间是宠物诊所,一间是流浪猫狗基地。日常都会有一到两名义工,轮换着前来照顾。并积极促进爱狗爱猫人士的领养。
    睡眼朦胧的方海潮免不了对楚凌冬一番抱怨几句。不分早晚,随时随地地敲开他诊所的大门。
    抱怨归抱怨,依然对这只可怜的小奶猫进行了初步检查,样子倒是完好无损。摸了摸,也没有受伤的样子。
    再给它打上疫苗,洗个干净,乐意领养的人肯定不少。
    小家伙黑白相间,眼神可怜,一定很会受欢迎的。
    楚凌冬一直看到方海潮把小猫检查完毕才离开。
    回到公寓时,已是凌辰两点。
    拉开窗帘,深黑的夜空下,都市荒凉得如同深海。
    而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不过是渺小的鱼群,在茫无目地的四下惊走。
    楚凌冬以前也养过一只狗。养了十几年,老死后,就不再养任何宠物。
    相比之下,他的母亲则强大得多。
    对人,还是动物。
    郁禾回到屋里,丁小钱也消停了,窝在沙发上装死。
    郁禾也不理他,自己先洗了洗。从浴室里出来,又给自己热了盒牛奶。
    而丁小钱还坐在沙发上,发呆发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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