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步,坚定从容的向前走,晋氏浑身上下都带着难以言语的亢奋。
    这一片战场,这一场博弈,所有人都不会寂漠。
    晋氏一路从东边往西边走,走到正中间的时候,洽巧路过贾小妞的院子。
    晋氏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并没有邀贾小妞一起去贾母那里晨昏定省。
    “太太?”要不要叫上大姑娘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
    晋氏听出心腹未尽之语,笑着摇了摇头,“小孩子应该多睡睡,这样才能长大个。让大姑娘继续睡,按着往日的习惯过去便是。”
    给长辈晨昏定省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但给婆婆立规矩却不是。
    “太太说的是。”
    又看了一眼位于荣国府中轴线上的小院,晋氏转头朝着这所小院的前面看去。
    荣禧堂。
    张氏一辈子没有住进去,自己也没有住进去。其时真的很公平,不是吗?
    听说这事还是她家那杀才提出来的。
    轻轻一笑,晋氏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以及期待。
    活人比不过死人,还要时常被人提起来做比较。但她相信,她会是最后陪着他的人。
    不能纳妾的家规,甚好。
    晋氏脚步轻快的迈进荣庆堂的的大门,琥珀正好掀开帘子走了出来。见到晋氏来了,本能的抽了抽嘴角,然后快走几步迎了上去。
    “请太太恩。”
    “这位是……”
    琥珀听到晋氏问,连忙给晋氏做自我介绍。“奴婢琥珀,是老太太屋里侍候的。”
    屋里侍候的?
    明白面前的丫头应该是个体面的一等大丫头,晋氏点头,笑着问她,“老太太可起了?”
    琥珀摇头,“老太太尚未起身。”
    闻言,晋氏双眼猛的睁大,看向琥珀的眼神也带着几分喜悦,“还道来晚了,原来洽是时候,正好叫老太太起身。”
    啥?
    听到晋氏的话,琥珀有些怔愣,然后呆滞又不敢置信的看向晋氏。
    她没听错吧?
    一般这种情况,不是应该主动提出等老太太起床的吗。怎么到了新太太这里,竟然是叫老太太起床?
    “太太,这怕是不妥吧?”也算是见多识广的琥珀在这一刻终于发觉她还是见识少了。
    晋氏斜了琥珀一眼,“咱们这样的人家,起床的时辰如何能跟那些普通人家相提并论?今儿早了,明儿迟了,让人知道岂不是被人笑话了去。失了自已的身份体统还是小事,若是因此影响了一家一族之名声岂不是百年之害?老太太上了年纪,偶有疏忽,咱们这些身边亲近的人,却不能不提醒着。”
    顿了顿,晋氏转头看了一眼正房,“罢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有事且去忙吧,我自去叫老太太起床。”
    琥珀:确实是应该找点事躲出去了。
    晋氏不等琥珀回应,直接朝着正房的房门走去。及至房门口,晋氏看了一眼尚未掀起的厚门帘,一个眼风便扫向了一旁打帘子的小丫头身上。
    小丫头见此,也不敢发呆吃惊了,直接被吓得一哆嗦。手忙脚快的将门帘子打了起来。
    晋氏见此,也没多理会那小丫头,直接带着红绿柳二人进了正房。
    贾母早就醒过来了,只是冬日懒怠,躺在床上不愿意起身。不过因着琥珀与晋氏在院子里对话,倒是给了贾母了一些缓冲时间,没让晋氏一进来就将她堵在被窝里。
    不过,就算是这样,贾母也被晋氏的行为气得火冒三丈。
    “请老太太恩~”晋氏一进屋子便看见贾母穿着中衣站在床边,明显是刚刚起床的样子。晋氏上前几步,行了一礼,然后也不等贾母说什么便迅速站起来,“原来老太太已经起来了,倒是媳妇来晚了。媳妇明儿再早一刻钟过来请安叫起。腊月里呢,老太在披件外裳。”晋氏快人快语,一边对贾母说话,一边接过鸳鸯手上的外衣,直接朝着贾母身上套。
    贾母本来还在生气,却先是被她那句来迟了,明天再早一刻的话,以及这种自来熟的动作弄得一愣一愣的。
    之后就在贾母愣神的时候,晋氏又使唤起贾母房里的丫头,又是打水净面,又是让人拿了裙子系上,最后还说什么黄历上说了今日亥鼠冲月,穿戴要忌讳什么的。在丫头给贾母穿鞋的时候,又被晋氏以这种理由折腾着换了一双。
    好不容易贾母终于坐到了梳妆台前准备梳头,晋氏看了一眼贾母的首饰盒,又说什么身份规矩,还有年纪发式等等规矩,习俗以及不为人知的忌讳。
    因着晋氏说话语速快,又跟本不给贾母张嘴说话的机会,弄得贾母像个木偶似的由着晋氏摆弄,从晋氏进屋子到一直梳好头,穿好衣服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贾母好歹也是上了年纪,被晋氏这么一顿折腾,刚刚起床的贾母便觉得浑身都透着一股子疲惫。
    此时此刻,贾母终于发现了张氏的好。
    张氏虽然也不服管教,但却不会这般不懂眼色,闯进她的卧室,还美其名约的说要叫她起床。
    更不会拿着大规矩,大道理,什么法度礼典的让她改变往日的生活习惯。
    想到这位儿媳妇连黄历都扯出来了,贾母整颗心都带着几分颓废。
    她就算是有心说黄历上的东西大多都是无稽之谈,也得顾及这黄历是由钦天监出品的事实。
    “今日是你回门的日子吧?”
    晋氏看贾母那副不确定的模样,心里冷笑。
    你就装吧。
    “今儿可不就是三朝回门呢。老太太这般年纪,竟然还有这么好的记性,真是难得。时间过得真快,仿佛前儿的婚礼就在眼前,再睁开眼睛,竟然已经三日过去了。”才两三日,装也要装的像一些才是呀。
    贾母垂下眼帘,却觉得这三日真跟度日如年似的。
    “我老了,记性大不如从前了。我记得那年琏儿他母亲嫁进来的时候,也是在腊月里。一晃就这么多年过去了,琏儿现在长的这般出息,可惜他母亲却是没看见。”
    晋氏点头附和,“是呀,琏儿有老太爷亲自教导,前程必是不可限量。只可惜了张家姐姐这般福薄。这样的人家,又是这样慈祥的婆母,她怎么就突然没了呢。怪叫人心疼的。”
    贾母:……
    这样说话真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贾小妞:听说过什么是奸灭战,什么是持久战吗?
    晋氏摇头。
    贾小妞:就是下重炮一下子弄死弄残的,叫奸灭战。没办法一尾巴拍死,要天天拍的,就是持久战。
    晋氏受教,转头看贾母:您是选择奸灭战呢,还是持久战呢?
    贾母:……我选择复活张氏。
    第69章
    张氏的死, 一直是个公开的秘密。世家大族一直维持着光鲜靓丽的样子, 其实内里已经是污秽一片。
    很多的事情也因为张氏的死,而让贾母不得不面对越来越糟糕的情况。
    张氏的死,赖家的反水,儿子的不理解,孙子的仇恨, 还有贾代善的‘迫害’……
    此时她的这位大儿媳妇又用那么意外的语气述说着真诚的遗憾。这样贾母有种被人撕了脸皮在地上踩的窘迫感。
    将视线转到一旁的花瓶上,贾母声音淡淡的说道,“这就是命呀, 半点不由人。”
    晋氏挑眉,笑着很是贤惠,“老太太见多识广, 说的再不会错了。”扫了一眼屋中的自鸣钟, 晋氏笑着问贾母,“早膳的时辰到了,媳妇让人传了早膳, 再回东院。一会儿便不过来了。”
    媳妇要出府去, 甭管是去哪。都得跟婆婆报备。就算是回门这样的事, 也不能不过来说一声。
    折腾了一早上, 贾母已经疲乏不已。她算是知道了,在跟这位媳妇的博弈上, 若没十足的把握,最好不要轻举枉动。否则吃亏的绝对是她自己。
    摸了摸手腕上,被晋氏以不合时气换成的金镯子, 贾母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种深深的疲惫。
    不就是在冬天戴个玉镯子,至于叽哩哇啦的说上两刻钟吗?
    “毕竟是要进宫的,你们也早点走吧。晚上回来也不用过来,自行休息便是。”顿了顿,贾母咬了咬牙,认真的对着晋氏说道,“从明儿起你不用来这么早。吃过了早膳再过来便是。”看到晋氏皱眉要反驳,贾母连忙找了个理由,“你们住在东边,我住在西边。我这里以后便由老二家的过来侍候。老太爷就住在你们后面的梨香院,那边还有琏儿和宝玉,你们离的近,以后你多多上心些他们。
    再一个,你也过门了,现在又正逢两年相交之时,府里府外最是需要有人操持,还有年底祭祖,东府那边也需要你时时盯着……你有孝心,我心里受用。倒不需要时时过来。”
    晋氏看着贾母上下嘴皮子一动,就给她找了那么多的活,心里有一瞬间的担忧。因为她不知道这么多的事里面,贾母会在什么地方动手脚。
    不过这份担忧转瞬便消失了。
    因为晋氏知道担心没啥用,有用的从来都是手段。
    敛裙应下,晋氏又说了两句便对着贾母道了一声恼,这才转身离开。
    当晋氏离开荣庆堂的那一刻,贾母看着自己的这一身穿戴,直接让人抬水来,她要沐浴。
    至于早饭?
    谁特么有胃口谁吃去。
    ╮(╯▽╰)╭
    晋氏一路回了东大院,在路过贾小妞院子的时候,还特意驻足问了一句。知道贾小妞去梨香院后,也没说什么。便抬脚走了。
    晋氏到东大院门口的时候,贾赦也洽巧要进大门。
    晋氏不解这男人一大早去哪了,迎了两步,便唤了贾赦一声。
    贾赦回头,看到是新媳妇。当即站在那里等她一起回房。
    贾赦今天一早起床,发现新媳妇去见老娘了。便套上衣服,简单的梳洗了一番便去了梨香院。
    往常没成亲之前,贾赦也是天天早上去梨香院报到。然后由着他老爹拿他练上几回拳,之后一起吃过早膳,再跟着儿子一起读书。
    今儿练完拳后,贾代善想到自家儿子也是成亲的人了。便没留他吃饭,直接将人打发回来了。
    也洽巧在这大门口让俩口子来了个偶遇。
    一时,二人进屋。丫头婆子将膳食摆桌,二人对坐静静吃了。饭毕,重新换了衣衫,又梳了头,这才带着准备好的礼物坐着轿子离开了荣国府。
    二人一路朝着皇宫的方向行进。在路过一个岔路口时,给晋家准备的回门礼车队便拐上了去晋家的街道上。
    至于他们进宫见当今,贾赦没有想过要给当今准备礼物。而晋氏则是准备将她表舅舅当成土豪打劫一顿。
    宫中种种不一一叙述,晋家如何也是有礼可循,无需样样道来。
    只说晋氏回门礼后,她的贾家长媳人生便正式开始了。
    从公公的心腹手中接过管家大权,先是安排了人对着荣国府的大大小小各种各类的库房进行了大盘点。一点一滴的将荣国府里面的事情弄得一清两楚时,已经到了年根底下。
    晋氏最近虽然忙得脚不离地,唇不沾水,但除夕一早,还是在用过早膳后便过来给贾母请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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