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煎饼做得太难吃了,白白占着地方,以后还是不要出来卖了。”市场上熙熙攘攘,大多是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大爷大妈,早起买早点、买菜,早市的东西新鲜又便宜,特别受青睐。这一大早,季学礼带着春生春门买菜,正遇到一个摊位上有人在打架。
    那是一个煎饼摊,摊主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穿着朴素,简单捆扎着头发,小摊上摆着透明袋装好的一份份煎饼,摊边站着一个胖乎乎的女人,指着摊主骂骂咧咧,从远处可以听得出,胖女人应该也是附近摊位的摊主,见煎饼女的摊位生意比较火,借机捣乱的主。周围站着几个看热闹的,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劝阻。
    季学礼拉着春生冲到了看热闹人群前边,发现地上散落了几袋煎饼,季学礼俯身捡了起来,放回摊位上。“这位姐姐你差不多得了,你们这样别人还怎么买东西了”。
    “我说,管你屁事啊,你是从哪冒出来的。哦,我知道了,你不会是他养的小白脸吧,你真行啊,自己的男人跟人跑了,就去勾搭别人。”胖女人在季学礼和煎饼女之间指指点点的骂着。
    煎饼女着急了:“你咋胡说八道,你太过分了。”
    季学礼听不下去,站到胖女人跟前,做出了抬手的姿势,胖女人见势不好后退了几步,“哼,我不跟你们一般见识,破煎饼,呸!”胖女人退出了人们的视野。
    “你没事儿吧,这人谁呀,这么不讲理。”季学礼问了一句。
    煎饼女笑了笑:“也是卖煎饼的,只不过生意没有我家好,故意找茬呗,不用搭理。真是谢谢这位大哥,要不是你,她可能还会纠缠一阵子,给你,这个拿回去吃吧,可以再买一些黄瓜咸菜之类的卷在里边,会很好吃的,而且这个东西也能放住,不容易坏掉。”煎饼女给季学礼装了几袋煎饼。
    “你们做买卖也不容易,我买。”季学礼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些零钱递给煎饼女,“不用啦,大哥,这是你姑娘吧,长得真漂亮。”煎饼女正要伸手摸春生的头,被春生躲过了。
    从菜市场回家的路上,季学礼一直在说着关于煎饼女的事情,春生抬起头看着爸爸,在说到卖煎饼的阿姨时,眼睛里明显泛着光辉,春生有种不好的预感,看了看手中装着煎饼的塑料袋,春生果断扔到了地上。
    “春生,你咋回事,怎么把东西给扔了,这是卖煎饼的姨特意给咱们常常的,你干啥,是不是边走边愣神手里的东西掉了都不知道。”说着季学礼俯身将煎饼捡了起来拎在了自己手里。
    春生深深叹了口气,小声嘟囔着“真是假家门不幸啊”,而季学礼依旧沉浸在自己刚刚“英雄救美”的故事里无法自拔。
    在一个家庭里,有时候吵架也是一种温度,如果连架都懒得吵了,那么这个家也处于低烧了,长期的低烧无异于冷暴力。季学礼和大梅就是这样,两个人的话越来越少,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同屋的合租伙伴,两个人睡觉背靠背,虽然同桌吃饭,但菜也是各自分着的。
    春生觉得这样安安静静的生活也挺好,至少看电视的时候声音不必开得那么大,不用担心家里的锅碗瓢盆被摔得粉碎,不用担心受到波及,只是,这个家,有点冷。
    季学礼晚班,春生因为第二天学校的活动需要早早睡了,夜半春生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发现屋里的灯正亮着,转过身,发现妈妈旁边多了一个脑袋,春生定睛一看,苟姓男!春生吓得转过身,紧紧闭上了眼睛,心里不断重复着“什么都没看见”,春生希望这只是梦游或者一个梦而已,梦,对,这是个梦。
    春生实在想要去厕所,为了不被妈妈和坏蛋发现,她半闭着眼睛,假装自己在梦游。大梅和苟姓男发现春生起来了,开始有些紧张,但是发现春生竟然是梦游,也就没有过多的在意。
    “你不应该来的,咱们不是说好的,傻瓜刚回来这段时间咱们不见。”这是大梅的声音,春生躲在被子里听得一清二楚,她还记得妈妈之前跟她说过的话,为了留住爸爸,她答应妈妈对之前的事情只字不提,烂在肚子里,妈妈也不再找那个坏蛋,原来一切只是骗局。
    春生能够想得到那个苟姓男正在对妈妈上下其手,“咱们这么长时间没见,我都想死你了,我也是实在忍不住才来找你的。”苟姓男的声音依旧那么令人作呕。春生攥紧了拳头,只恨自己不能长大,如果可以,她一定会替爸爸报仇,将那个坏蛋狠狠暴打一顿。
    “媳妇儿,要不你直接跟了我得了,我肯定比那个窝囊废对你好,而且不用照顾那个累赘,多省心。”这是苟姓男的声音。原来在妈妈的眼里,自己只是耽误她追求人生幸福的“累赘”,有一个自称亲妈的陌生人说要好好对待自己,春生却选择了断然拒绝,而她心里唯一的妈妈竟然是这样的心思,还真是讽刺。
    这一夜过得格外煎熬,春生已经困倦得迷乱恍惚,仍然不敢睡,直到即将天亮的时候,苟姓男慵慵懒懒地起来、离开,大梅关了灯,翻个身,渐渐睡去,春生这才转过身,看着妈妈的背影,觉得自己活在一个虚伪的世界里。
    浅冬的第一场大雪骤降,雪舞翩跹,银装素裹,“吱呦吱呦”踏着厚厚的雪,春生的脚步轻快了许多,今天是爸爸的生日,春生想要早些到家,她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为爸爸画了一副肖像,她没有学过素描,所以只能在美术老师的帮助下,参照爸爸的旧照片一点一点完成,她把画卷起来插到书包里,希望给爸爸一个惊喜。
    回家的半途中,有一个公厕,公厕不是很大,简陋的水泥墙,半露天,墙上的两边用漆红的字标明“男”“女”,不是十分的干净,只是鲜有人来,也不至于脏乱,自从春生患了尿急的毛病,这里成为春生经常光顾的地方。
    正当风雪呼啸,春生路过公厕,像往常一样走了进去,同时进去的还有一个比自己略大一些的小姐姐,两个人开始并未察觉有什么异样,但当两个人起身的时候,却发现门口一个浅浅的人影映在地上,微弱而急促的呼吸声,飘着喘气形成的白雾,那是一个男人的身形。
    春生心头一紧,不由自主抓住了小姐姐的手,两个人躲在墙角里,紧紧地靠在一起,小姐姐向春生做出了“嘘”的动作,示意越过墙从男厕逃出,但是两个人的身高不够,很快放弃了。这时,那个身影离门口又近了一步,厕所有两步台阶,那个人迈上了台阶。
    春生抬起头,隐约看到了一点轮廓,破旧的棉帽子边,并不十分坚挺的鼻子尖,低着头,破旧的棉袄袖子,和半只穿着旧棉鞋的脚,春生想要冲出去,被小姐姐拦了下来,这时,只见那个人脱了裤子,裤子已经到了脚踝,依稀能看见一点光着的大腿。
    春生吓得赶紧低下了头,厕所里没有其他可以用作防身的东西,她只在心里默念着,希望天可怜见,此时能够有人过来搭救,但是除了漫天大雪和凛冽的风,没有半点人影。春生和那位陌生的小姐姐出奇的坚强,两个人手挽着手,没有被吓哭,只是屏气等待着“救援”。
    雪越下越大,风越来越响,甚至可以看到厕所墙外飘着的雪烟,两个人愈发的冷,依偎着裹紧身上的棉衣,双手被冻得发抖,眼睛眉毛已经蒙上一层白白的霜,这样僵持不知过了多久,那个影子仿佛消失了。
    两个人又站了一会,发现真的没有呼吸的声音了,春生向前迈了两步,探出头,外边的雪已经积了一尺多厚,杳无人影,春生拉起小姐姐,两个人在雪中狂奔着,头也不敢回,跑着跑着,小姐姐不慎摔了一跤,春生扶起她趁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什么也没有,连两个人的脚印也迅速被飞雪填平。
    小姐姐抬头瞅瞅四周,两个人已经跑出很远了,跑进了街区,“妹子,谢谢你,我要回家了,你也回家吧,以后别再一个人上公厕了,不安全。”小姐姐镇定了许多,用手扫一扫身上的雪,朝着自家的方向走去,转了弯,很快不见了踪影。春生心中暗自佩服着小姐姐,临危不乱,一副身经百战的样子,可能她身上也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吧,练就了如此坚毅勇敢的个性,只顾跑,忘记问小姐姐名字了。
    很多人会与我们擦肩而过,激起心上朵朵涟漪,即使过了若干年依旧记忆如新,只是那个人,可能此生无法再相遇。后来,春生甚至忘记了小姐姐的模样,似乎这件事情也渐渐变得模糊,但那种果敢刻在了春生的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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