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连续三日,在诸位师伯师叔见证下完成了正式拜师仪式的朱道临非常忙碌,既要对自己名下的灵应观进行清查,又要兼顾紫阳观的事务,好不容易将年久失修的灵应观看了个遍,做出大致的扩建规划和粗略预算,立冬季节已经悄然来临。
    从入秋到立冬,整个金陵地区只下过几场小雨,随后就是持续的干旱天气,就算是清晨也很难看到草叶子上结霜的迹象,紫阳观前方谷地一片干涸,大风吹来漫天扬尘,连小山岗下的淙淙溪流也缩小了许多,朱道临终于对小冰河期的严重危害有了深刻而直观的体会。
    几位师伯、师叔和一群师兄弟的到来,为玄青道长提供了巨大助力,持续干旱的天地对于靠天吃饭的贫苦农民来说是个巨大的灾难,但是对大兴土木的紫阳观来说,却是最好的天气。
    随着一批批工匠的陆续到来,委托三大牙行购买的各种建筑材料也相继运到,整个紫阳观成了尘土飞扬的建设工地。
    令朱道临惊讶的是,医术高超针灸技术神乎其神的大师伯算术特别好,无论多么驳杂的收支,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分门别类的账本做得非常工整漂亮,很多时候只需心算就能迅速得出准确数字。
    外表文质彬彬的二师伯不但是个药物学家,而且还是个精通技击的高手,怪不得教出玉龙、玉虎两个拳脚出色的徒弟,如今整个工地的安全事务,全部交到他和坐下四个弟子手上。
    整天和和气气的五师叔在医术和药物方面逊色不少,但他精于书画,喜爱音律,最擅长知识的传授和因材施教,因此他座下弟子几乎是几个师兄的两倍。
    在五师叔的指挥下,他的十余名弟子只用一天时间,就在道观东面的废墟上清理出一片空地,用木头、竹席和茅草盖起一排像模像样的房子,朱道临进城买回十几张实木睡榻和铜盆衣柜等日常用品,彻底缓解了拥挤的住宿问题,每天的粮食肉类采买和三餐饭食,都由他和座下弟子一手包揽。
    有三个能干的师伯、师叔领着一群弟子长期留下帮忙,朱道临终于可以抽出时间专注灵应观的事务。
    四位长辈为确保朱道临的安全,一致决定让聪明机智武技扎实的玉虎如影随形跟在朱道临身边,朱道临对此毫无意见,也有心把自己信任的小师弟玉虎培养出来。
    冬至日上午,朱道临带着玉虎再次来到已经属于自己的灵应观,向聘请的看门人点点头直奔西跨院。
    灵应观的建筑格局呈“中”字形,方方正正极为规整,坐北朝南前后三进,进入大门就看到一座高两米五长六米的云龙照壁,绕过照壁穿过两棵大银杏树覆盖的前院,就能进入整个道观的中心建筑三清殿,穿过三清殿通过左右回廊就是供奉八仙的宝灵阁,最后一进是道士们居住的后院。
    三清殿和宝灵阁东西两侧,各有一座占地一亩左右的跨院,东跨院是接待贵客的客厅和住持道长的起居之处,也是整座道观所有建筑中最为完好的建筑,朱道临初步打算重新装修一遍,再建个浴室和一个使用抽水马桶的厕所,用来做接待室和客房。
    朱道临此刻所在的西跨院早已废弃大半,两层高的阁楼式正房已经坍塌,墙壁斑驳,梁柱倾斜,水磨青砖铺设的过道两旁长满野草和歪歪扭扭的不知名乔木,整座院子阴森森的充斥难闻的霉味。
    小院南面的亭子也塌了一半,亭子下的莲花形水池长满茂密的水生植物,亭子后方疯长的紫竹已经成林,将整面两米多高二十余米长的南墙完全遮挡,看得朱道临心疼不已,边上的玉虎大声埋怨原来的道士实在太懒惰了。
    朱道临站在拱形的跨院门口叹气没多久,应大掌柜和一位身穿六品官袍的清瘦官员大步找来,隔得老远就地向朱道临打招呼。
    朱道临连忙过去见礼,得知应昌培带来的六品官员就是南京工部主事赵训庭,朱道临顿时高兴不已,说出一番令赵训庭既震惊又感动的话语:
    “赵大人,我想把这座道观改建成宜人宜居的园林式庭院,能同时容纳五百名无家可归的孤儿读书认字共同生活,又能成为朋友们聚会交流的上佳之所,不知赵大人能否鼎力相助?”
    “这个……”
    赵训庭很不适应朱道临直来直去的对话方式。
    应昌培微微一笑解释道:“孟山兄不必介意,道临就是这个脾气,我也是忍耐好久才适应过来,哈哈!”
    赵训庭也笑了笑:“朱兄打算建成什么样的规模和效果?总体投入又是多少?”
    朱道临本着用人不疑的原则爽快回答:“我打算做甩手掌柜,将所有一切交由赵兄全权定夺,赵兄想怎么修怎么建都没问题,需要多少钱说个数就行。”
    赵训庭惊愕不已:“要是我说需要十万呢?”
    朱道临想了想:“十万恐怕不够吧?”
    赵训庭惊呆了,旁边的应昌培捧腹大笑,颇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
    谁知朱道临又说出一番连应昌培都给吓着的话:“赵兄,你这样的技术性官员很难适应乌烟瘴气的官场,干脆辞官不干过来帮我吧,至少十年之内都有你忙的,每年的薪酬绝不低于三万两银子,怎么样?要不我先付给你一年的薪水?”
    “这这……请原谅,我尚未做好打算,不如先谈谈眼前这个道观的改造吧,我愿意接受朱兄的委托,尽全力把事情做好。”
    赵训庭竭力压住心中的驿动,尽量平和地说出自己的意思。
    朱道临遗憾地笑了笑:“好吧,那就等这地方干完再说,回头我把粗略画下的几张图纸和五千两银子交给赵兄,剩下的也全部托付给赵兄了。”
    赵训庭微微点头,恢复了原有的自信和读书人的傲气。
    朱道临转向笑得有点古怪的应昌培:“应兄似乎有话说?”
    “当然有话要说,不然来找你干嘛?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谈?”
    在相同的利益和诱人的前景驱使下,应昌培与朱道临之间的隔阂与戒备早已烟消云散,彼此间如同相识多年的老朋友,可以毫无顾忌地开玩笑了。
    朱道临领着两人前往东跨院的会客厅,坐下后才发现连开水都没有准备,颇不好意思地向赵训庭致歉:“对不起赵兄,招待不周还请海涵!这地方刚接手几天,佣人也没有一个,看门的还是临时收留的。”
    “没关系。”赵训庭客气地笑道。
    应昌培已经拿出厚厚一沓银票放到朱道临面前:“数数吧,蓝宝石一万二千两,水晶酒具八千两,四个水晶球三千两,怀表四百两,合计两万三千四百两。”
    朱道临拿起银票,数出来的三千四百两放到应昌培面前,接着数出一万两银票直接放到赵训庭面前:“赵兄,这一万两就当是前期的建设投入吧,怎么用你来安排。”
    “不不!这不合章法,朱兄得专门派个人来掌管钱物,我只负责道观的修葺和改建扩建。”赵训庭严肃地拒绝。
    朱道临为难了:“这可怎么办?要不,应兄你帮帮忙?”
    应昌培犹豫片刻:“好吧,不过这三千四百两银票你得收下。”
    朱道临将应昌培推到自己面前的银票再次推回去:“一样还一样,别搞混了!另外,有件事要麻烦应兄,我想从你家的珠宝铺子里买些古董,能不能帮我挑挑?你知道我对古董了解不多,找别人又担心上当受骗,只好麻烦你了,最好你能把我手上剩下这一万两全赚回去”
    赵训庭哪里见过这样的事情?因震惊而张开的嘴久久合不上。
    应昌培却是连连苦笑,只好收回面前的三千多两银票,随后挺直身子,非常郑重地问道:“道临,我想拉你加入宝悦轩一起干,你愿不愿意接受宝悦轩四成股?”
    朱道临愣住了,看到应昌培眼中毫不掩饰的期盼,考虑片刻小心问道:“应兄,请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老爷子的意思?”
    “我的意思,原打算只要你答应,就无偿分给你三成股,决定之前我征求过家父的意见,结果家父当即骂我小家子气,对我说要给就给够四成,还应该再把另外两成分给我那嫁出去的妹妹,最后家父还骂我接手宝悦轩这么多年没有起色,弄得半死不活的让他丢脸了,唉!这两天我一直在反复体会家父的话,发现自己确实没干好啊!”应昌培解释一大通,脸上全是愧疚与自责。
    朱道临好奇地问道:“应兄的妹妹是……”
    应昌培再次苦笑:“十五年前已嫁到魏国府上,先后生下两位庶子,还算好,国公爷对她不错,对两个孩子也很宠爱,这么多年来,包括我接手家族商号之前,所依靠的大多是家父的威望和国公府的照应,否则很难做到今天这个程度。”
    朱道临重重点头:“明白了!这样吧,请应兄从分给我的四成股份中,再拿出一成送给令妹,我只要三成就够了……你眼睛睁这么大干什么?”
    应昌培长叹一声:“果然让家父说中了,朱兄睿智无比,胸怀广大,我不如你太多了,看来家父比我还了解你啊!”
    朱道临心中比应昌培还要惊讶,不知自己答应下来是好是坏,但有一点朱道临非常清楚:应氏家族能有今天良田万亩富甲一方的深厚底蕴,最大的功劳恐怕该算在那个自己从未见过、却高瞻远瞩洞察人性的应氏家族掌舵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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