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舟没有把霍钺拖到自己和司行霈的仇恨里。
    霍钺跟司慕是不同的。
    司慕恨司行霈,恨之入骨,司行霈从小就是他心中的阴影;而霍钺跟司行霈是朋友,有利益往来。
    霍钺是霍拢静的兄长,也可能是何微的丈夫,算是顾轻舟的朋友了,她不希望他和司行霈作对。
    司行霈是个变态,他对顾轻舟再好,转眼就能杀了她乳娘和师父,何况是与他为敌的人?
    这世上没人想做司行霈的仇敌。
    “我请你吃饭吧。你气色这么差,要补一补。”霍钺道。
    顾轻舟摇摇头。
    她知道司行霈会派人盯着他,这个时候多跟霍钺接触,可能会给他惹祸。
    霍钺许是不怕司行霈,顾轻舟却不想给朋友添麻烦。
    司慕不同。哪怕顾轻舟不掺和,司慕和司行霈之间的矛盾,也永远无法化解,他们注定有一场厮杀。
    “霍爷,我要滋补的不是气色。今天真的没有胃口,抱歉。”顾轻舟道。
    霍钺微笑:“阿静已经在来的路上,不是我们俩。轻舟,再怎么为难,饭还是要吃的。”
    正说着话儿,顾轻舟就听到了脚步声,跑得很快。
    霍拢静快步上楼。
    看到顾轻舟平安无事,霍拢静慢慢松了口气。
    “走啊,吃了饭再回去,我知道有家的蒸鱼做得最好了。”霍拢静拉顾轻舟。
    难得顾轻舟出来。
    吃饭的时候,不少吃客对顾轻舟的狼胆怯,只当是一条巨大的狗,纷纷绕开。
    霍拢静好奇对顾轻舟道:“要不要喂木兰一块红烧肉?”
    “木兰不能吃带盐的食物,对她身体不好。”顾轻舟道。
    她从包里掏出一块牛肉干喂了木兰。
    饭后,霍钺先离开了,留下霍拢静陪伴顾轻舟。
    霍拢静话不多,也不提司行霈半个字,顾轻舟很喜欢这种沉默,跟她一起过了个悠闲的下午。
    霍拢静和顾轻舟的性格有七成相似,顾轻舟与她相处,非常轻松惬意。
    中途霍拢静去打电话,把颜洛水和颜一源都叫了过来。
    “轻舟,我们去骑马吧。”颜一源在旁边撺掇。
    “你是多爱骑马?”顾轻舟挤兑他。
    马是没有骑成,顾轻舟的心情并没有她展露出现的万分之一好。她所有的痛苦压在心中,慢慢就难以自控了。
    好像堵住洪水的闸口,等洪水越来越多,这道闸口承受的冲击力就越大。相处的时间越久,顾轻舟越难维持自己的笑容。
    “我要回家了!”顾轻舟道。
    她看似是突然不高兴,其实是难过的情绪积蓄到了她无法忍受的时候了。
    她不讨厌她的朋友们,只是无法掌控自己的悲伤。
    她带着木兰,窜逃般上了汽车,留下了他们面面相觑。
    顾轻舟知道他们会很担心,但是她顾不得了,总好过她无缘无故在他们面前哭出来要体面。
    哭出来,他们会更担心吧。
    顾轻舟回到颜公馆,默默流了一场肆无忌惮的眼泪,将头贴在木兰的背上,人才慢慢平复下来。
    木兰的背脊很温暖,毛发油亮得有点扎人。顾轻舟和它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习惯了它的一切。她抱着木兰,木兰皮毛里的温热,能给顾轻舟一点活力。
    等颜洛水和颜一源回来的时候,顾轻舟心情平复了,她若无其事坐在沙发里看书。
    这般喜怒无常,颜洛水和颜一源不太敢惹她。
    “司慕一会儿就会给我打电话。”顾轻舟心想。
    她等着司慕的电话。
    结果,司慕自己来了。这件事很重要,司慕想面谈。
    和之前的冷傲相比,司慕这次带了点诚意来。
    他尽量收起自己对顾轻舟的厌恶,表情平和道:“你写的那些,都是真的?”
    “当然。”顾轻舟道。
    屋子里稍有沉默。
    约莫沉默了两分钟,顾轻舟问他:“愿意跟我合作吗?”
    “可以。”司慕道,“不过,一切要听我的安排。”
    ——*——*——
    顾轻舟出门约司慕,特意甩开了司行霈的人。结果还没有出一刻钟,司行霈就知道了消息。
    他不愿意顾轻舟和司慕来往过密,又不想打扰顾轻舟。
    顾轻舟正在恢复期,司行霈靠得太近,她的伤口就无法愈合。
    司行霈立马给霍钺打了电话。
    等霍钺接到电话,赶到烟馆去的时候,司慕已经离开了。
    烟馆的眼线说,没听到顾小姐和司少帅聊什么,他们交谈不多,声音也不高。
    霍钺也如实禀告了司行霈。
    “.......我若是她,就嫁给司慕,活活气死你。”霍钺道。
    司行霈斜睨他:“好好的青帮龙头不做,想做军政府的少奶奶?”
    霍钺拿茶盏砸他。
    这一下砸得专心致志,差点真砸到了司行霈。
    “你说,她会走这条路吗?”霍钺问。
    他比司行霈担心。
    司行霈继续挤兑他:“怎么,你还敢惦记她?”
    霍钺是从未忘记过顾轻舟。
    假如她和司行霈真的有缘无分,那霍钺凭什么要把她让给其他人呢?
    霍钺的“重情重义”,是江湖义气,跟“有道德”不沾边。他和司行霈一样,都是游走在道德边缘的人。
    司行霈尚且为国为民,霍钺可全然不顾了。
    “你跟她都没关系了,我为何不惦记?”霍钺道。
    司行霈收敛心思,也认真想了想。
    轻舟会那么做吗?
    嫁给司慕,的确是能活活把司行霈气死。哪怕再把她抢回来,司行霈也要气掉半条命。
    况且司督军没有死,老太太也没有死,司行霈这时候抢人,多少有点畏手畏脚,他真的会脱掉一身皮了。
    司行霈不说话了。
    他也有这样的担心,但是他不能在霍钺面前表现出来。他爱轻舟,希望她能稍微平复些,不愿意接受她拿婚姻做筹码的复仇计划。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愿意想。
    他害怕。
    司行霈没什么害怕的事。顾轻舟杀了他不可怕,他唯一骨头里都冒寒意的事,是她要离开他。
    这是司行霈唯一畏惧的,也是他的短板。
    他的敌人迟早也会知道。
    现在,霍钺不就猜测到了吗?只要司行霈承认,将来霍钺想要挟司行霈,拿住顾轻舟即可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都可以做她爹了!”司行霈一直转移话题,就是不接霍钺的试探。
    霍钺和司行霈做朋友,就像两只狮子首领,可以相安无事、可以共分利益,却不会对对方掉以轻心,甚至不会毫无防备。
    他们都有一口吞掉对方的资本。
    “你要不要脸?你又比她大多少岁?”霍钺反唇相讥。
    和司行霈打了一会儿嘴仗,最终霍钺得到的消息很少。司行霈的仇敌太多了,他最擅长躲藏。
    霍钺离开之后,司行霈立马去了颜公馆。
    他要把顾轻舟接回来。
    顾轻舟敢约见司慕,万一真像霍钺所言,她和司慕以婚姻为盟约,司行霈真要活活被她气死。
    顾轻舟现在可是下了杀心的,她什么都敢做。
    不能再放养她了,要把她禁锢在身边。
    等司行霈赶到颜公馆的时候,颜太太小心翼翼道:“老太太知道轻舟回来了,派人接她去了司公馆。”
    “派谁?”司行霈焦虑。
    “二少帅。”颜太太如实道。
    司行霈呼吸一错,他是不是来晚了一步?
    顾轻舟不至于这么狠心的吧?
    他顿时脸色铁青,去了司公馆。
    一路上,司行霈在猜测:“轻舟肯定不在司公馆。”
    霍钺那张乌鸦嘴,真被他猜中了,顾轻舟要办糊涂事!
    司行霈之前猜测她的计划,觉得她会用其他方式打击他。毕竟结婚这种事,对司行霈的打击是心灵上,顾轻舟想要的,应该是他身体上的损失。
    火急火燎感到司公馆时,司行霈稍微松了口气,顾轻舟居然真的和司慕在老太太这边。
    老太太心情极好。
    “你们俩的婚期,订在哪一天了?”老太太问。
    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尴尬。
    司督军忙着集训,而且他是男人,儿子结婚的礼俗,他没空安排,甚至忘记了;司夫人和司慕却不想让顾轻舟过门。
    明明说好了年底完婚,司督军忘了交代一句,司夫人和司慕就装作不记得,至今还没有准备。
    “这个......”司慕有点尴尬。
    司行霈进来,正好打断了谈话,也把司慕婚期的话题盖了过去。
    气氛有点奇怪。
    司慕和顾轻舟都不爱说话了,任由司行霈在老太太跟前凑趣。
    而老太太对司行霈的疼爱,司慕和顾轻舟加起来都无法匹及万一。司行霈一来,这两位就被抛到了脑后,老太太倒也没察觉他们不对劲。
    从司公馆出来,司行霈去拉顾轻舟的胳膊:“轻舟,回家吧。”
    司慕挡在中间:“轻舟不会跟你回去,她要去颜公馆。”
    这是司公馆,司行霈不想大吵大闹,惹得老太太不高兴。老太太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
    司行霈担心司慕把顾轻舟藏起来,然而顾轻舟真的愿意吗?
    况且,司慕能有多少势力?他藏顾轻舟的地方,司行霈一定能找到。
    这是司行霈的自信。
    “轻舟,我回头去找你。”司行霈道。
    顾轻舟不言语,也不看他,她沉默上了司慕的车子。
    后来,司行霈最后悔的,莫过于这次没有坚持,轻易放走了顾轻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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