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十来天的功夫,整个伊玛拉草原就变成了让周吉平认不出的另外一幅样子。
    走在东迁的路上,整个部落沿河以松散的纵队行进着,四个猎队则从四个方向护住了整个部落。周吉平走在队伍中间,放眼望去,触目尽是一片萧瑟的枯黄,草原完全没有了周吉平初来时见到的生气。整个草原静得出奇,部落一行人沿着河水浩浩荡荡地走了几天,也没看到多少只动物,偶尔见到一两只到河边饮水的动物,也都是瘦骨嶙峋的不成样子。
    旱季,能走的动物都离开了伊玛拉草原,去遥远的北方讨生活去了。留下的动物,除了没有迁徒习性的,就都是病弱不堪,不能适应长途迁徒旅程的。不过看走在部落最前方那些猎手们的意思,他们并没有冲出去捕捉这些看起来似乎孱弱不堪的动物们的意思。
    伊琳告诉周吉平,出在流淌在他们身边的这条河叫科里涅河,也就是原来流经部落营地的那条河。顺着它一直走下去,可以走到旱季营地。别看它现在水很少,水面也不宽阔,一到雨季,汹涌的科里涅河水,能够把上游的大树整根整根地冲下来。
    每天早晨天刚亮,东迁的部落就会起程赶路。到中午天气最热的时候,部落则会停下来,寻找阴凉些树林,躲避旱季阳光的照射。一路上,行进中的部落队伍中,不断有部民停下来,教给孩子们认识遇到的植物。哪些可以吃,哪些不能吃,哪些碰都不要碰,这是在草原必须掌握的生存常识。也不时地有人停下,挖出各种周吉平见都没见过的植物根茎,带在身上,然后再快步跟上部落大队。
    一路走来,伊琳显得很兴奋。陪在周吉平身边,边走边教周吉平认识各种野菜野果,尽管现在这个季节基本上找不到多少有用的东西,但她还是乐此不疲。虽然她看得出周吉平并不认真,但这也并不影响伊琳的好心情,仍然象只快乐地鸟儿似地跟在周吉平身边。那条粗大的豹尾,已经让热垭硝过,充满了干草,此刻就佩戴在她的头顶上,让她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此刻,周吉平却没有这份悠游的好心情,他正烦燥着。
    今天是东迁的第四天,部落继续沿着河向着东南方向走去,一路上尽是丘陵一样的山坡。就在刚才,周吉平随大队登上一个山坡,举目向南方看去,心里不由得凉了半截——南面,长满枯草的山坡一个连着一个,灰黄色的山峰一眼看不到尽头。在目力所及的更远些的远方,更多的黛青色的群山,连绵着高耸入云……
    周吉平的心猛地一沉。塞维尔的地图到底是怎么回事?记得在地图上看到,南部都是青绿色的地区,应该是平原啊,怎么现在看到这么多的山峰?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这将来逃跑的路线还能往南吗?即便这里离坦桑尼亚很近,甚至这里就是坦桑尼亚,但一走进莽莽大山,再走出来的可能还有吗?
    从背包里取出指南针,没错!那个群山环绕的方向就是南方,看来,这条路将来是走不通了。回头向北吗?更不要想,土著警察的ak47可是比任何一种野兽都凶猛。自己来时就走了十多天的路,返回去再走?连自己也都有些底气不足。一时间,周吉平愁肠百转,心情格外抑郁烦燥。
    就这样,烦燥的心情一直笼罩在心头,过了许久也不曾消散。渐渐地,连一直快乐地唧唧喳喳的伊琳也都沉默了下来,担忧地偷看着周吉平的脸色。
    看看有些不谙世事的伊琳,周吉平暗叹了一声:尽管前些时自己决定了不再受烦恼所困,但现在一看到南方的景象,难免又会被忧愁的情绪所左右。
    自己是不是该听天由命呢?想想又有些不甘,但眼下忧虑又能解决问题吗?
    有些地方,自己还真应该学学这些部落居民。哪怕天天吃不饱,哪怕头几天还有人被毒蛇咬死,孩子被活活的撑死,但没过多久,他们又回复了快乐的本性。逆来顺受,也是种做人的境界啊!
    对自己来说,眼下的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只好慢慢地想对策了,烦燥又有什么用处呢?有希望,就意味着机会。而对自己而言,活着,就是最大的希望!何况,他还有值得高兴的事情。
    几天路走下来,周吉平并不感到很疲惫,这一点连许多部落战士都做不到——因为,周吉平居然仅仅用五天的时间就打通了大周天!
    现在,周吉平几乎是边走边练功的。舌顶上腭,鼻吸鼻呼,呼吸绵绵悠长,身体重心下沉,注意丹田,全身放轻松……艰苦的东迁之路,倒给了周吉平特殊的练习机会。这几天,平均每天五十公里的行进速度,很多部落居民,甚至一些部落战士都感到有些吃不消。但周吉平却像没事似的,连身上的汗出得都不多。弄得现在的部民们看向周吉平有眼神中,又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几天艰苦的旅程下来,周吉平能感觉得到:行走过程中,真气会像电流般在身体内的经脉中游走、窜动,不断修复、补充着身体,恢复着体力。自己的身体机能不但没有下降,相反肌肉弹力、身体柔韧性,都有明显的提高,整个人也显得精力充沛。尤其是腰间的老伤,仿佛根本没有出现过似的,感觉不到任何影响。在过去,哪怕站的时间长一点都会感到不舒服,现在顶着旱季的烈日走一天都没有任何问题。这让周吉平的烦躁的心情多多少少得到了些安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埃
    周吉平几天走下来还没什么,其他人就不一定了。四天时间,部落又死去了七个人,都是一些老弱。即使有人死去,也不能让部落东迁的脚步减缓下来。整个部落就像是向北迁徒而去的角马群一样,毫不停息地向东南方向走去。至于死去的人,他们得到的待遇就是部落会留下几个人把他们就地掩埋。至于部落的人走后,他们的尸体会不会被游荡在草原上的鬣狗挖出来吃掉,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路上见到的枯骨已经给出了周吉平准确的答案。
    部落是不能停下来的,不管受到了多大的损失也不能停下来。在没有足够饮水,却有着烈日酷晒下的伊玛拉草原上,停下来就意味着更多的死亡。水,是最重要的生命之源,比食物都重要得多,只有这时它的重要性才格外凸显。
    现在,部落的安全是最让人放心的。
    白天,达蒙部落走在草原上,每当身披暗红色长袍的猎手一出现,草原上本来就不多的动物都远远的逃了开去,这也是一路上很少能遇到动物的主要原因。甚至是那些体型庞大独自游荡在草原上的雄狮,一见到手持长矛的猎手出现,也象遇到了大麻烦似的,匆匆地跑远了。
    周吉平想,如果有人能和动物交流,问一问动物们——谁是伊玛拉草原上最恐怖的动物?可能所有动物都会异口同声地回答:是人!
    每到晚上,部落都会选择邻水的树林宿营。部落战士们会安放好周吉平“发明”的鹿岩,围护在部落临时营地周围,再加上整夜值守的部落战士,疲倦人们能够带着足够的安全感放心地休息一晚。还会有人为部落打来足够多的水,然后烧开,供人们饮用或煮饭。多煮出来的开水再灌到长嘴葫芦里,作为第二天部民们路上的饮用水。每天都有清洁的饮用水,这一点是让周吉平很安心的事情。
    当那也会有不好的可能,第二天早晨会有一两个衰弱的人再也不能起身。但简单的告别仪式后,留下来的部落战士们会安排好他们的后事,整个部落还要向着旱季营地无可阻挡地进发。
    第五天早晨,周吉平还象往常一样起得很早。不过他却没什么事做了,经过这几天的熟稔,部落战士们已经都熟悉了鹿岩的拆装程序,不用周吉平指点就已经差不多收拾好,很快就可以起身上路了。
    看看没自己什么事,周吉平乐得轻闲地散了一会步,走到部落划定的区域方便了一下(部落会指定方便的区域,否则远离人群方便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回头看看部民们还在收拾上路的行装,周吉平心血来潮地想试探一下。他很想知道,如果自己远离部落一会儿,部落会不会有人很快发现。如果没有,那自己今后就可以时不时地远离一下人们的视线,等人们习已为常时,自己再瞅准机会逃之夭夭,哪怕现在逃跑的路线还不能确定,必要的试探是不能少的。
    部落昨晚是在一片小树林里宿营,这片树林虽然比不上原来营地的树林茂密,但走了没多远,周吉平还是成功地脱离了部民们的视线,隐身在一片树丛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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