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骥谷的人走了,走得干净利落。曹瑞希和杨羡敏傻了,一时进退维谷。他们本是为了水银山而来,意图占领水银山,迫使杨羡达出战,可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凭空冒出个老骥谷来。
    老骥谷明明已经占领了水银山,却如此痛快地撤走,曹瑞希和杨羡敏就算再蠢也知道其中有鬼了,可是他们能怎么办?就此罢战拍拍屁股走人?
    这是不可能的,从曹瑞希出面帮助杨羡敏兵发水银山开始,杨家两兄弟就等于是正式宣战了,曹瑞希如果返回自己的地盘,杨羡达马上就会来攻打杨羡敏。
    蹲守杨家寨?且不说曹瑞希带了两千多号人,人吃马喂的杨羡敏家当再厚也承担不起,就算他供应得起,曹瑞希也不可能常驻于此,他也有自己的事务需要料理。
    所以,打就成了他们唯一的选择,明知道老骥谷很可能会在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卷土重来,他们也只能硬起头皮打,这是**裸的阳谋,但他们无法破解。
    叶小天在第三天就匆匆赶到了老骥谷,格哚佬也陪着他一同赶了来。叶小天虽已先行派人嘱咐了于家海,终究还是不放心,担心于家海阳奉阴违。
    老骥谷的寨墙建的极其牢固结实,仿佛是一座兵塞,当初建这堡塞的目的就是为了用于军事,在这上面自然下足了功夫。但寨子里边的房屋就简陋多了。
    叶小天此时正坐在于扑满住处的那间堂屋里,李秋池、于家海、于扑满和格哚佬环坐在周围。大家围着泥炉儿一边取暖一边聊天,炉上坐了一壶水,还没有烧开。
    “大人,咱们已经占领了水银山,怎么就这么放弃了!我不甘心呐。”刚刚坐定,于扑满就向叶小天发起了牢骚。
    叶小天对于扑满倒是比对于家海还要喜欢些,因为此人虽有野心却没有谋略,是个绝好的打手。叶小天笑了笑,看看周围几人。道:“于三爷,你看,这炉上坐了一壶水,还没有烧开。”
    于扑满看看炉子,茫然道:“是啊!怎么啦?”
    叶小天道:“我来问你,如果这间房子里没有柴了。已经塞进炉子的柴禾也不足以把这壶水烧开,三爷以为该怎么办呢?”
    于扑满道:“那有什么,叫人出门去砍柴啊,再不然我到老四房里去拿点儿。”
    叶小天笑吟吟地道:“如果四爷房中也没了柴禾,而且这里四处都是峭壁大石,根本没有柴草。需要去很远的地方砍柴,等不及他们回来火就灭了呢?”
    于扑满道:“这……。这个……”于扑满的一对大眼珠子四处张望着,众人见他盯住了一张桌子,不禁失笑了。
    叶小天提起那只水壶,将水壶微微倾斜,水开始浇在地上。叶小天道:“一壶水烧不开,咱先烧半壶成不成呢?等这半壶水烧开了,咱们先喝着。这段时间也该够人砍柴回来了,到时再接着烧。岂非两不耽误?”
    于扑满似乎明白了什么,缓缓问道:“大人是说……”
    叶小天的脸色严肃起来,道:“我并非要你们事必请示,但这件事并非他人来攻打我们,需要马上做出决定,而是我们去动别人,为什么不向我禀报?”
    于家两兄弟的脸色胀红起来,垂下头没说话。
    叶小天又道:“我希望,以后你们再也不要做出如此轻率的决定!这一次若非曹瑞希突如其来,我们就要被动了。你以为你们炮制出来的那些证据站得住脚么?
    我刚刚得到朝廷敕封,就开始抢夺其他土司地盘,这不是打朝廷的脸面?咱们刚刚出山,立足未稳,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制造事端,岂非要成为天下公敌?”
    叶小天的声音愈发严厉,于扑满还好些,梗着脖子悻悻然的,依旧一副不服气的模样,但于家海却是越想越觉后怕,额头冷汗都沁了出来。
    叶小天道:“幸好老天帮忙,让曹家及时插手进来,你们又能及时退出。你们一退,杨家两兄弟必然要打起来,再有曹瑞希掺和其中,你们先前的举动就不太引人注意了。”
    于家海讪讪地道:“大人,这是属下的错。我两兄弟……太过急功近利了。那咱们现在……”
    叶小天道:“现在有曹家帮忙,杨羡达孤立无援,必定屈居下风。当他连土司地位都不稳当的时候,一座水银山又算什么?他会主动把水银山送给咱们以期祸水东引,又或……与咱们联盟!”
    叶小天抬起头来,环顾众人一眼,微笑道:“人家送的,咱们拿了,还能有什么问题?”
    于扑满翻了翻白眼,不以为然地道:“结果不还是一样吗?”
    叶小天道:“结果一样,名义不同。你以为朝廷真希望咱们本本份份的不要惹事?但是朝廷要脸面。而土司们届时也将无话可说,至于我们……”
    叶小天望向极远处,悠然:“咱们手里有金矿、银矿,区区一座水银山对咱们来说很重要么?这只是咱们插手石阡的一个契机罢了,这道门一旦打开,他们就再也没有理由不带咱们一起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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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凝儿拿着筷子,眼巴巴地瞅着小厨房的方向,可怜兮兮地道:“雯姐,好了没有?”
    “好啦好啦,看把你急的。”田妙雯系着一件蓝布碎花的小围裙,纤细的小蛮腰款款地动着,从厨房里走出来,她一边摘下头上系着的蓝布帕,一边在展凝儿对面坐下来。
    丫环把田妙雯做好的饭菜一道道地端了上来。一道鱼白和河鲜蒸出来的鸡蛋羹,一道糯米枣泥和十多种果料馅儿做成的月牙形点心。一道鲜脆可口的鸡髓笋,一碟酒酿鸭子……
    都不是特别稀罕的食材,但每一道菜做起来都很复杂,但是经过田妙雯的妙手烹调,色、香、味也是绝佳。早就尝过田妙雯亲手烹制的菜肴味道的展凝儿还没有动筷子,口水已经快要流下来了。
    “雯姐辛苦,嘻嘻,来!你先吃一块!”展凝儿挟了一块鸡髓笋放进田妙雯面前的碟子里,便觉尽到了礼数。马上挟了一大块酒酿鸭子塞进嘴巴里,大口吃起来。
    田妙雯并不忙着吃东西,只是笑吟吟地看着她道:“小心些,别噎着了,你呀,一个女儿家。偏去学什么武艺,还不如学做羹汤呢,将来与姑婆也更合睦些。”
    展凝儿一口气儿挟了好几道菜塞进嘴巴里,两颊胀得滚滚的,听了田妙雯这句话,她翻翻白眼儿道:“我展凝儿若要嫁人。还需侍候姑婆、下厨羹汤么?”
    田妙雯眸波微微一转,笑吟吟地道:“说的也是。我看铜仁那位叶大人,可是不舍得让你下厨房的。”
    “他?哼!那个死没良心的,离我这么近,从来不说过来看看我,我肯不肯要他还两说呢。”展凝儿皱了皱鼻子,向田妙雯扮了个鬼脸。
    田妙雯一直关注着叶小天的消息,听说叶小天得到敕封。并已开始返程,她就抢先一步来展家拜访。展凝儿对她的到来自然极为欢迎。却不知道这位金兰姐妹另有目的。田妙雯在展家这几日,倒是凭着她高超的厨艺,倒是让展凝儿过足了口福。
    田妙雯道:“你呀,就不要跟我嘴硬了,你的心理我还不明白?我听说,朝廷已经剌封他为大万山长官司长官,按照行程,他现在该已回了铜仁。”
    展凝儿喜道:“他回来了?”随即便发觉自己有点失态,不禁俏脸一红,道:“回来就回来呗,他不来看我,我才懒得去理他,来,咱们吃酒。”
    展凝儿毫无心机,根本没有奇怪为何在她的地盘上,田妙雯反而比她消息更加灵通。她拿起酒壶,为田妙雯斟了一杯殷红如血的葡萄酒。田妙雯端杯在手,嗅着美酒的香气,悠悠然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话,叶小天应该很快就会来看你了。”
    展凝儿立即上当,刚刚扮出来的不在意马上被她抛到了九宵云外,欢喜地追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说过要来石阡了?”
    田妙雯笑道:“那……倒是没有。”
    展凝儿登时泄气,田妙雯又道:“不过,他为什么一直不来石阡呢?一方面,是因为他公务繁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七品推官对你们展家来说,还不够份量吧?”
    展凝儿嘟了嘟嘴儿,道:“我又不在乎他是什么官,当初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连推官都不是。”
    田妙雯莞尔道:“他是男人啊,你可以不在乎,他不能不在乎。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已是一方土司,你这位展家大小姐如果做了土司夫人也不算委屈了你,你说他还会不会来啊?”
    展凝儿登时两眼放光,喜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看她欢喜的仿佛快要坐不住了,田妙雯不禁打趣道:“你刚刚不是还说不在乎他了么,可我怎么看你人还坐在这儿,魂儿已经飞去铜仁了。”
    展凝儿脸儿一红,娇嗔道:“姐姐尽胡说,我才没有呢。”她嘴巴硬着,可心思却一下子就飞到了铜仁:“你个臭家伙,这回真的会来铜仁吗?”
    忽然间,晃县初识被他戏弄、雷神禁地同生共死……,那一幕幕的喜怒哀乐,一一闪现在她的眼前,心里满满的都是无尽的思念了。
    这时候,赵文远正站在展家堡大门外,有人持了他的拜贴快步向堡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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