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峪口失守的消息传到阳和城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这还是前来报信的唐震虎亲卫证明了半天才把消息带进城的。毕竟强敌就在不远,阳和城已经十多天没有打开过城门了?
    “什么,虎峪口竟然失守了,那唐大人现在在哪里?”刚刚被人从睡梦中叫醒的阳和卫指挥使徐海,满脸震惊的看着前来报信的唐震虎亲卫问道。
    一说起唐震虎,这亲卫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了起来。“徐大人,卑职离开虎峪口之前,我城内兄弟仅剩千人,而城外的鞑子兵却有数万人之多,虎峪口失守已成定局,我家大人吩咐卑职前来报信,他自己却不离开。只怕现在他已经……呜呜。”
    闻言,徐海不由跌坐在椅子上,愣了半晌才捶胸顿足的悲泣道:“震虎兄,你怎么这么认死理埃大帅不发援兵,虎峪口本不足守,你为何还要把自己的性命搭进去埃”
    两大老爷们哭声此起彼伏,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徐海抹了把眼泪,起身喊道:“来人呐!”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外面侍卫应声而入,抱拳道:“大人,您有何吩咐?”
    “去,立刻奔赴大同,告诉总兵王大人,就说虎峪口失守了,让他自己瞧着办!”提起王崇古,徐海眼中满是怨恨之色。
    俺答大举出兵,各个关隘纷纷吃紧,处处都显得兵力不足。自己麾下的五千兵马有三千多人奉命前去支援数处关口,又有一千人马分散驻扎在阳和卫各个千户所,以防不法之徒乘势生乱。这样,现在的阳和城内兵马仅剩一千。
    看着日子越来越难过的虎峪口,这段日子自己数次派人赶往大同请求援兵,哪怕不给自己也得给承受压力最大的虎峪口。
    可是没曾想到,连着几次的求援都被王崇古给否决了。虽然他未曾说明缘由,但是徐海心中却是明镜一般。王崇古这是心中做好了打算,他并没有十分的把握敢肯定凭借几处关隘就能抵挡得住俺答的兵锋,而是将大同城内的两万步军和三万骑兵作为最后依仗,准备依靠大同坚不可摧城墙来抵御俺答的五万大军。
    他这般做的道理,徐海也是能够理解的。因为只要大同还在,那俺答就不敢轻易地越过大同继续南下或是东进,否则再想撤回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如此一来必能保的大同以南富庶之地平安,也能保的京城的王公贵族们坐享太平。
    原本王崇古这般做法徐海并无异议,可是现在知交好友唐震虎因为迟迟不见援兵而命丧虎峪口,心中悲愤交加的徐海不禁将怨气洒在了王崇古身上。
    侍卫领命而去,哭成泪人的唐震虎亲卫也止住了哭泣,不过说起话来依旧有些哽咽。“徐大人,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办?”
    徐海长叹一声,满脸苦涩道:“俺答出兵为祸,地方百姓有如惊弓之鸟多数逃入了城内,我一千兵马虽不足抵挡俺答,但守土有责又如何能抛下城内数万百姓而逃命?”
    “可是徐大人,蒙古鞑子兵力强盛,仅凭一千人马根本就守不住阳和城,于其待在这里等着俺答引兵到来围城,倒不如趁着眼下这一空当带着百姓们逃往大同,说不定还能保住大家的性命埃”唐震虎的亲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徐大人和唐大人那可是多年的老朋友了,现在自家大人已经因为没有援兵为国捐躯了,这徐大人可万万不能步了自家大人的后尘。
    听了这话,徐海不由苦笑连连。“阳和距离大同百余里,若是快马三个时辰就能赶到,可是带着城内百姓逃生,没有三日之功休想赶到大同。而鞑子全是骑兵,就算是晚咱们一步从虎峪口出发,亦能追的上来。到时没有屏障抵挡,只怕结局更惨。倒不如现在死守阳和以待援兵,这样还能有一线生机埃”
    徐海的一番话让唐震虎的亲卫说不出话来。这阳和城不同虎峪口,城内不但有驻军,但更多的却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而虎峪口作为军事要塞,除了数千守军之外,根本没有百姓在哪里居祝所以说放弃虎峪口容易,放弃阳和城难埃
    叹了口气,徐海抬头说道:“你赶了一夜的路,还是赶紧下去休息吧。本官现在去安排一下守城事宜,看看能不能招募一些壮丁帮助守城。”
    回头再说进驻了虎峪口的俺答。正如他所说的那般,拿下虎峪口,通往大同的路途就是一马平川了。沿途虽然有阳和城等几座县城,但是守军却没有多少。而且相较起地形复杂城墙高大的长城关隘,这些县城实在是不值一提,俺答相信两个时辰拿下一座兵力匮乏的城池不是什么难事。
    是以,在休整了一晚又留下一支精锐驻守虎峪口保住退路之后,俺答便带着其余人马直扑虎峪口之后的第一座城池,阳和城!
    战马飞驰声若奔雷,数万骑兵组成的队伍煞是壮观。按说这么多马屁聚在一起奔驰,队形应该是杂乱无章的,可是鞑子兵凭借着娴熟的马术,行进中的整个队伍却丝毫不显得杂乱。
    而且每逢路过一个村庄,行在最前的一名百户就会带着手下勇士驶离大队人马扑上前去,草草一番劫掠之后返回来,竟然依旧能跟在队伍的最后。这份手艺,没有多次的实践根本是练不出来的。
    日近正午,阳和城已经遥遥在望。这次好不容易在父汗面前领了前锋差事的辛爱冷冷一笑,对着一直紧随在身侧的万户古达木吩咐道:“立刻派出三十里探马查探四周地形,谨防汉人援军,另外再派一千人马分成十队搜查附近村庄,把粮食统统的抢回来!”
    古达木右手抚胸领命,还没来得及调转马头就想到一件事,看着辛爱问道:“王子,那些汉人咱们还要不要?”
    辛爱瞪了他一眼,有些不悦道:“饭桶,身处敌境危险重重,要那些累赘干什么?要是你的部族缺奴隶了,等出了关再抓不是更方便吗?”
    古达木赶紧低头认错,“多谢王子教诲,那属下这就去安排。”说罢,调转马头扬鞭而去。不过心中却在暗恨,这辛爱也忒不是个东西了,怎么说自己也是大汗手下大将,而且论年纪也是他的长辈,怎么在他眼中连个孙子都不如,想训斥就训斥!
    辛爱却不知道自己的小脾气惹得古达木心中不快,扭头看着城门紧闭的阳和城冷冷一笑,对着身边的一名千户吩咐道:“快去砍伐树木打造云梯,一个时辰之后开始攻城。”
    虽然觉得一个时辰的期限实在是有些紧张,但是刚才辛爱训斥古达木的情形这千户全部看在眼中,现在哪里还敢自找不痛快开口请求辛爱多给些时间,没得办法只能转身去招呼人手玩命干活去。
    “呵呵,纳吉啊纳吉,这次我这个做叔叔的就让你好好长长见识,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攻城!”辛爱嘴里嘟囔着,同时扬起马鞭凌空一抽,胯下战马便向着阳和城飞奔过去。
    “城内的汉人听着,速速打开城门投降,我大汗便饶你等一条性命。若是不然,哼,破城之后鸡犬不留!”辛爱打马赶到城下,扯着脖子扬声高喊道。
    经验丰富的徐海站在城头目测一番,心中不由觉得好笑。这厮倒是爱惜自己的性命,竟然站在了弓箭的射程之外,看来也是个虚张声势的老手了。
    “来呀,强弓伺候。”嘴角一挑,徐海回头喝道。身后侍卫闻言急忙将一直捧在手中的一张三石弓递上前去。
    寻常士卒能开一石弓,若是使用两石弓最多能张开一半。而徐海这位阳和卫指挥使天生神力,两石弓对他来说轻而易举,若是使出全力,三石弓都能张满。
    沉甸甸的三石弓握在手中,徐海出于习惯掂了一掂,回手取来一支箭矢,闭起一只眼盯向了还在吆喝不断地辛爱。
    胯下战马来回奔走,辛爱的身形也是晃动不断,不过徐海凭着多年来的经验,看了一阵便摸索出了他的轨迹。
    只见那战马一仰头,徐海猛然将手中的三石弓张满,也不做停顿,瞬间放开了右手。
    只听得嗖的一声响,箭矢笔直的射向了城下的辛爱。不过目标不停移动,虽然徐海琢磨出了移动轨迹,但是想要百发百中谈何容易,更不要说辛爱还不时的拉一拉马缰改变移动轨迹了。
    一声悲惨的嘶鸣响起,屁股中了一箭的战马忽然前腿离地立了起来。辛爱未曾料到这么远的距离城头汉人竟然还能将弓箭射来,猝不及防之下被狠狠的摔下了马背,惹得跟在身后的亲卫们一阵慌乱。
    距离实在是有点远,除了经久战阵的将士们看出这一箭只射中了战马,城头应召而来的壮丁们乱哄哄的欢呼起来,直喊将军威猛。
    稳坐中军的俺答一直用手中的千里眼观察着前方的情况,一见自己的儿子被摔下马背,眉头立时皱了起来。
    “纳吉,你立刻带领五千人马向东一百里。不要贪功冒进攻打城池,只需将沿途村庄的粮食抢来就成。若是途中遇到明军能避则避,千万不要与他们纠缠。”俺答忽然回头对着正捂着嘴悄声发笑的巴汗纳吉说道。
    纳吉一怔,不解道:“爷爷,不入城池光凭一些小村子能有多少粮食啊,要不您给孙儿一万人马,孙儿必定可以拿下一座汉人城池,这样夺来的粮食可是要比一百个小村庄都多埃”
    俺答呵呵一笑,“纳吉,咱们攻破虎峪口的消息只怕是已经传到了大同城,如果爷爷料想没错的话,这时大同城的兵马已经出动了,毕竟他们守土有责,不可能看着这方圆数百里的汉人百姓任由我大军抢掠。”
    “这又如何,那大同城只有不到三万骑兵,就算是能赶到也不是咱们的对手,正好借此机会削弱一下汉人的实力。”把汗纳吉想当然的说道。
    俺答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教训道:“纳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若是真的和汉人骑兵相遇,咱们就算是胜了也是惨胜。汉人地广人多,损失三万人马不疼不痒,可是咱们鞑靼族的战士加起来才十万不到,这么拼下去岂不是被汉人占了便宜?”
    听了这话,把汗纳吉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那好,孙儿这就带人前去,傍晚之前一定赶回来。”
    俺答这才笑了起来,点头道:“去吧,万事都要小心,可不要让爷爷为你担心,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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