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宴会直到深夜方散,由于中间举行了两个节目,所以宴会过程并不平淡,反而极尽乐趣,而且卢府上下伺候的极为周到,众来宾也是尽兴而来尽兴而归。
    二少爷极为殷勤地将谭子清等一干人送到了府前。
    谭子清和何儒会坐轿而行,薛破夜本想骑马而归,却被谭子清拉到了轿子里,黄金狮派人牵着,跟在轿后。
    “臭小子,看来你是深藏不露啊,连老夫都被你瞒住了。”谭子清坐在对面,抚须笑道,那笑容更有几分诡异。
    这轿子极大,能容下五六人,此时两人坐在一起,异常宽敞。
    薛破夜身边放着夜瞻佛,当然,此时的夜瞻佛已经被特质的锦盒包好,至于寒刃,已经藏在了身上,这样的神兵利器,薛破夜心中发誓,一定不会让它离身。
    “老师啊,你这话说的学生就不爱听了!”薛破夜嘻嘻笑道:“学生身上有几根毛只怕你都一清二楚吧,学生能有什么瞒你。你说我深藏不露也不着调,我这人耿直憨厚,一根肠子通到底,从来不玩深藏不露那一套的,还请你明察啊。”
    谭子清哈哈一笑,叹道:“油嘴滑舌也未尝不好,你今夜能够文武夺魁,老夫甚慰,至少老夫这双眼睛还是没有选错人。”
    薛破夜心中一动,问道:“选人?老师,你选我做什么?”
    谭子清一吹胡须,骂道:“选你做学生,你以为选你做什么?”
    “呵呵,学生只是问问,老师别生气啊!”薛破夜依旧嬉皮笑脸,不过心里却明白得很,若仅仅是收学生,怎么着也轮不到自己。
    “破夜,你在武术方面也有成就,老夫心中实在高兴得很。”老谭似乎真的很高兴,这股高兴劲绝不作伪,而是从骨子里高兴起来,感慨道:“老夫之前还一直有些遗憾,你的聪慧和心性人品自然是无话可说,实在想不到你在文武方面皆有造诣,看来还是老天垂怜老夫啊!”
    他说着说着,脸上肌肉抽搐,那眼圈竟然有些发红,薛破夜皱起眉头,也不知道老谭的反应为何这样剧烈。
    薛破夜越来越猜不透老家伙的心思,虽然很肯定老家伙终会利用自己,但是却不知道将是什么样的事情,看老谭大费周章,不但对自己尽心呵护,还配了翰林院退下来的韩夫子为自己授学,之后还要考取功名,这一切自然有其深远的价值所在,可惜,目前自己是一无所知,看老谭的样子,自然也不会套出一丝信息。
    “老师抬爱了!”薛破夜呵呵笑道:“我这人的优点自己知道的,你说我心性人品没的说,这话我很同意。”
    谭子清挪了挪身子,凑上前道:“匹夫之勇,终难成事,你有武术根基,自当好好利用。一人之力,再强也不可能敌过百人,但是你习百人术却可御敌千人,习千人术自可敌万人,这才是英雄之勇。”
    薛破夜摸着鼻子,正色道:“老师的意思是?”
    谭子清咳嗽两声,缓缓道:“开国楚侯陛下自雍州起兵,雍国公紧随身后,从一热血少年终成一代名将,南征北战,所向披靡,建功无数,至今想来,依然让人心怀崇敬,神往不已。”
    薛破夜心中有些奇怪,老家伙的话锋转的太快了吧,怎么又扯到了雍国公。
    听萧素贞提及过,这雍国公乃是司徒家族的家主,亦是大楚三大王族世家之一,其祖上跟随开国楚侯南征北战,算是最早的功臣了。
    “雍国公十三岁跟随楚侯陛下,他力大如牛,能举千斤之石,深得楚侯陛下的喜爱,不过却有些莽夫之用,在平灭北周之时,一时意气,竟然深陷重围,虽然他勇猛难当,冲出了重围,但是所帅三千部众全军覆没,可说是惨败。”谭子清娓娓道来,低声道:“也正是这一役之后,雍国公卧薪尝胆,日夜习读兵书,行军布阵,地理山川尽皆修习,终成一代名将,立下了无数的战功。”
    他口中的“雍国公”自然是指跟随楚侯南征北战的第一代雍国公。
    薛破夜等他说完,立刻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皱眉道:“老师是要我也像雍国公一样,学习兵法?”
    谭子清见他明白,微笑道:“不错,习万人之阵,纵横天下。”
    薛破夜叹了口气,苦笑道:“老师太抬举了,我一介草民,习那兵法有何用处。而且纵横天下的乃是那些名将猛员,和我无关的。”
    谭子清脸色一沉,严肃道:“名将也不是天生的,不懂兵法,如何能成名将?”
    薛破夜心里有些吃惊,听老谭话里的意思,倒像是要将自己培养成一代名将,这个玩笑可开大了,忙道:“老师,不是学生不想学,只是学生也明白,这兵法可不是纸上谈兵,那是要熟悉地理山川,因地制宜,而且必须有足够的士兵来进行演练才行,只是背背书说说理,那是一丁点的用处也没有。学生一介草民,手下无一兵一卒,何来士兵演练?若不演练,如何知晓阵法利弊,去参悟其中的关窍?”
    他一番话说完,谭子清竟然抚须微笑,颔首道:“你说的极是,说到了点子上,如此看来,你还是有行军布阵的天赋。不过老夫也不图你一时就能统军千万上阵杀敌,你先熟读兵法,日后自有演练之处,也自然有用武之时。”
    薛破夜摸了摸鼻子,问道:“那老师要我读什么兵书?孙子兵法?”
    “孙子兵法自然是要读的!”谭子清正色道:“除此之外,雍国公编撰的《楚氏军书》自然也是要看的,这可是我大楚功劳最盛战功最多的几位将军合编,是我大楚将官必备的军书。”
    薛破夜惊了一身冷汗,想不到大楚国竟然有一部《楚氏军书》,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
    谭子清看了薛破夜一眼,继续道:“这《孙子兵法》和《楚氏军书》我那里都有,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过去,你可要给我好好的习读,每一卷每一册每一节都要铭记于心,到了时候,我会给你机会,让你带着真兵真将演练,你可不要让老夫失望。”
    薛破夜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勉强笑道:“那楚氏军书厚不厚?字数多不多?”
    谭子清嘿嘿笑道:“不多不多,单册也就一百多页。”
    薛破夜皱起眉头,低声道:“单册一百多页,那有多少册?”
    “《楚氏军书》分为六卷,是为兵,阵,地,将,合,击六卷,每卷五册,合计是三十册,这……并不多!”老谭阴恻恻地笑道。
    日啊,三十册便是三千页,还是之乎者也的古文,让老子去背三千页的兵法,亏这老家伙想得出来,实在料不到在卢府大展神威夺得箭术头名,反而引得老家伙逼自己学逼自己学兵法,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啊。
    一旦说话,时间仿佛过得特别快,轿子已经落下,外面有人恭敬地道:“大人,已经到了!”
    谭子清眯着眼,凝视薛破夜片刻,终于展颜一笑,道:“老夫后日便要启程,你在杭州要好自为之,有事便直接过来找何儒会。唔……何儒会若是有事情找你,你也不要拒绝,很多事情是老夫吩咐他所做,你照办就是。”
    薛破夜摇头道:“老师,总不成他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要听他的吧?这可万万不行。”
    谭子清严肃道:“破夜,他自然不会让你做不相干的事情,你是聪明人,应该能够判断出哪些事情是我交代下来的。”压低声音,神色阴沉:“何儒会若是敢违抗老夫的意思,那他也就是活到头了。”
    他的声音阴冷无比,让人不寒而栗。
    谭子清又附耳过来,悄声道:“何儒会有任何动作,你可以给我去信。”说完,已经牵着薛破夜的手下了轿子。
    府衙门口火把高举,极为明亮,月朗星稀,和风吹拂。
    何儒会殷勤地站在一旁,谦恭的很。
    “你去吧!”谭子清松了薛破夜的手,挥手道:“兵书我回头让人给你送过去。我走之后,你有事便来找何大人,他自然会鼎力相助。”
    何儒会急忙上前牵着薛破夜的手,亲切地道:“薛世兄,御史大人说的是,你有事尽管来找我,下官一定竭力相助。即使没事,也要时常来府衙走动走动,你我兄弟该当多亲近。”
    薛破夜不动声色地挣脱他的手,顺势抱拳道:“那就有劳何大人了!”转视老谭,见他有些憔悴,忽然笑道:“老师,我陪你下盘棋吧?”
    谭子清先是一愣,但立刻含笑点头。
    他当然明白,这是薛破夜的一番心意,有时候不需什么黄金白银,只需要一种志趣相投的接近,那就是一种感情上的抚慰。
    “这个小子,嘿嘿,很不错!”谭子清于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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