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凉,大街小巷的喧哗热闹并不能抵御丝丝寒意,吴文海陪着韩风走在前方,忽然忍不住有些好笑:“韩兄,我算是服了你了。能把杨子厉逼得发飙发不出来,忍气吞声的。在这最近十年来的四川,你是第一个。兴元军这次丢了脸,以后看着锦衣卫,估计都得绕着道走。”
    韩风脸色平静了不少,低声说道:“本来我们锦衣卫来到四川,不打算惹事。不过,一开始就对上了兴元军,接下来的麻烦还多得很呢。好在,我们只是第一批来到四川的,稍候豹组的主力、狼组云都尉花雪,还有我手下的那些精兵强将,都会来到四川。这里到底你才是地头蛇,多配合我们办事吧。”
    “放心,我一直看着兴元军不顺眼。”吴文海拍了拍胸脯。
    韩风苦笑一声,他说的可不是要吴文海一起去对付兴元军,但是这位少爷已经把黑锅往兴元军身上背上了。韩风也懒得多说,吩咐众人把莫明堂先带回去关押起来,按照军规处置。便径直去了成都锦衣卫所休息去了。
    由于四川的重要性,成都一直以来,细作司和皇城司都在这里活动,细作司要防止金国细作的渗透,监督军官们不要被金人或者西夏人吐蕃人收买;皇城司要看着川中官员,防止他们通敌卖国。一直都经常合作的两个衙门,现在合并起来,倒是十分熟络。
    韩风一行人回到锦衣卫所,成都锦衣卫都尉还在衙门里候着没有回家休息。韩风看着他那饱经风霜的脸,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便站在院落里,冲着都尉招了招手:“过来!”
    “指挥使大人。”都尉快步走过来,拱手施礼道:“下官成都都尉章凡,见过大人。”
    “今天我们一进城就跟吴文海一起去吃饭了,害得你在这里久等,我也挺过意不去的。听章都尉口音,像是川中本地人。未来两年,我们锦衣卫所的工作都会主要布置在川中,章都尉多多用心。”韩风客气的说道。
    章凡心中顿时一乐,他本隶属于皇城司,因为皇城司在大宋朝廷不甚受重视,所以这个都尉当的也没什么意思。后来莫名其妙就合并到细作司,新的官服还没穿几天,就听说都指挥使大人要亲自来四川坐镇,这可让章凡有些紧张。关于韩风的事情,当然难不倒皇城司出身的章凡,可他也算是草根出身,想要要伺候着一位纨绔子弟,出身豪门的年轻上司,难免有些头疼,谁知道才一见面,就觉得韩风毫无架子,对下属极为不错。那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今天我们刚到,就和兴元军对上了。”韩风走在前方,让章凡跟在身后,眉飞色舞的把众星楼里那一幕说给章凡听。
    没想到的是,韩风话音刚落,章凡就忍不住诉起苦来,这位三十来岁的汉子愁眉苦脸的说道:“指挥使,您没来成都是不知道,咱们在这儿可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川中本来就复杂,据说有数以百千计的金国细作在这里活动。以前的细作司忙的不亦乐乎。那些军官就算是不投敌,也有不少跟敌人暗自往来。偶尔卖些武器给金人,偶尔接受金人贿赂,出卖一些情报。咱们吃的是这碗饭,知道了肯定要抓啊!”
    “就说前年吧,兴元军一位统制官,要说他投敌,那还真没有。可他的小老婆被金人收买,吹枕头风,从他口中套出了金州兵力部署和武器配备、粮草储备。消息一走漏,整个川中忙的不可开交,调兵遣将,防止金州落入敌手。这么大的事儿,您说我们该怎么办?当然要抓,可他对下属极好,在军中口碑很高。我们皇城司的人去了军营,上千官兵嚎叫着要哗变,没奈何,只好请出宣抚使吴大人,没想到的是,吴大人说,防止驻屯军产生矛盾,就不对兴元军的事干涉。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可就没辙了……”
    韩风听着他诉苦,插口道:“然后呢?你们是抓人了?还是私了?”
    “怎么私了?事情闹的这么大,我们只好一边发公文给枢密院和兵部,一边劝说兴元军的将领们,让他们千万要冷静。这时候,细作司打探到消息,说那个统制官知道一旦朝廷派了特使来,谁也护不住他了,索性偷偷带了家私妻女,要往西夏逃去。”
    “这还得了?细作司一拿到情报,我们两司就马上行动了,追了三百多里,差点就被他逃到西夏去,到底是追上了,他还不肯投降,求我们放过他的妻女,自己挥刀自尽了。”
    章凡叹息着,显然是想到了当年追杀那位统制官的事情。
    韩风也长长的叹息一声,泄露军情,当然是这位统制官不对。想要叛逃西夏,这也是他的不对。但是从他的行为来看,他爱兵如子,算是一员好将领。对妻女有情有义,也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只不过,一步错就步步错,终于没了回头路。若是他投降,被杀头还是流放都无所谓,问题在于他的妻女,马上会沦为奴籍,这,可就翻不了身了。
    “你们抓了他的妻女?”韩风悠悠的问道。
    章凡摇了摇头,走近到韩风身边:“都是男人,看着那些女人吓得面无人色,心里都软。再说,除了那个已经逃走的小老婆,别人都是无辜的嘛!我们就看着他妻女离开,只带了他的尸体回来交差。可是,一路上路过兴元军的官兵驻地,他们连口水都不给我们喝。这也就罢了,快到成都的时候,好几百名愤怒到极点的官兵冲出军营,把我们给围了,要我们偿命。要不是吴晫大人那次亲自出面弹压,大人今天看到的都尉,肯定不是我了。”
    “情况的确有些复杂啊……”韩风轻笑一声,吴晫倒是会做好人,之前官兵们嚷嚷要哗变,他就默不作声,静观其变。而官兵们真的哗变了,吴晫反而跑出来做好人,反正是里外里不得罪人,吃亏倒霉的事,都是细作司和皇城司给扛下了。
    “如此说来,兴元军和咱们有别扭,也不是一件事两件事一天两天累积起来的,想要化解,可难的很呢!”韩风悠悠的说道:“以后我在成都府里走路也要小心着,说不得有人会砸我的黑砖,背后给我放冷箭呢。”
    “这倒是不至于,但是大人也要小心。我们都已经习惯了,过年的时候,初一早上一开门,门口挂着个血淋淋的猪头,这事儿都常见了。驻屯军就没有看着我们锦衣卫所顺眼的。”章凡苦笑道:“下官一个人出门的时候,说真的,心里还真有点悬乎。”
    “那也不用害怕。”韩风走到一处石桌旁,找了个石凳就坐了下来:“既然我已经来了四川坐镇,无论是哪一路人马,都要收敛一些。”
    “吴家的兵马,因为吴曦返回四川,我爹出力不少。必须要卖我的面子。难办的就是兴元军,他们在川中一直地位很尴尬,有监视吴家的职能,却没有那个实力。加上总是出事儿,也难免会心寒,慢慢来吧。”
    章凡不敢坐下,恭恭敬敬的抱拳道:“其实下官等大人回来,是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禀告。”
    “说!”
    “大人可知道茶马古道?”
    韩风当然知道什么是茶马古道,所谓茶马古道就是“茶马互市”,即先有“互市”,后有“马道”或“古道”。它主要穿行于今藏、川、滇横断山脉地区和金沙江、澜沧江、怒江三江流域,是以茶马互市为主要内容,以马帮为主要运输方式的一条古代商道。也是西部地区以茶易马或以马换茶为中心内容的汉藏民族间的一种传统的贸易往来和经济联系之道。
    从唐代开始,大约三四百年前,汉人就用这样的方式和西藏取得联系,其中四川是必经之路,重中之重。
    “问题就出在茶马古道。之前因为军队要大批补充战马,所以朝廷在川西南开辟了三个州的茶马司负责对吐蕃的贸易。可是川西北那里,马源少了,得到的茶叶也就少。川西北的彝族人很不满意。他们的‘兹莫’很愤怒,派人前来成都府质问。成都府各个衙门互相踢蹴鞠,终于把蹴鞠踢到我们锦衣卫来了!”章凡说完,偷眼看了看韩风,心里可真没底啊。
    “兹莫?是什么?”
    章凡老老实实的答道:“兹莫就是彝族人的部落军事头领,通常,一个兹莫手下的战士从上千人到几百人不等。四川的彝族人很多,有一个部落就会有一个兹莫。”
    “茶马司的事,为什么要踢给我们锦衣卫?”韩风反问道。
    章凡无奈的说道:“因为川西北的茶马司都被砸了,想要派官军去镇压,吴大人说万万不可,四川的异族人不少,万一内部乱起来,就会给金人可乘之机。而制置使司也说他们不管茶马司的事儿。算下来,有武力又有资格涉及到这些的,只剩下我们锦衣卫了。”
    “踢的好蹴鞠啊!”韩风揉了揉下巴,冷笑道:“等我见见那个兹莫的使者,看看再踢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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