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两人既然有话要说,余人知趣的让开一边。韩侂胄神色凝重的对韩风说道:“今天我听到一个坏消息。留正、周必大和郦尚书联名推荐韩霜为度支员外郎。”
    韩风本来跟在韩侂胄的身边,沿着花园中的小径,踩着细碎的鹅卵石,听见这句话,不由得愕然抬起头来:“度支员外郎?三位二品大员联名保举?”
    韩侂胄叹息一声,点了点头:“要不怎么告诉你,是出事儿了呢!”
    虽然离开了临安有一段日子,韩风依然对临安的局势掌握的很清楚,在漠北的日子里,林珍她们可都没有闲着,不住将细作司的势力朝官府渗透。并且,皇城司的苏夕颜一力配合,想要把朝政局势掌握住,一点儿也不难。度支员外郎出缺只是一桩小事,可莫名其妙就被韩霜给顶上,而且,看着韩侂胄的样子,好像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更是让韩风觉得有些难以理解。
    “官家是不是一定会批?”韩风追问道。
    韩侂胄苦笑着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不批?我现在奇怪的是,留正、周必大和我们韩府之间的关系一向很淡漠。郦尚书和我算是至交,可是这次居然没有事先跟我通气,就保举了韩霜。其中必然有隐情。度支员外郎并非闲职,不知道多少人正盯着这个位置。韩霜没有能力去坐这个位子,勉强被人推举上去。必然有其内因!”
    “给我查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在幕后主使?”韩侂胄的脸色有些难看,能够让三位二品大员言听计从的人,所谋必然不小。
    韩风郑重的答应了一声。父子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似乎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正在对着韩家张罗下来。
    韩霜郁闷的躺在竹椅上,身边几个美貌的侍女并不能让他的心情好转,一不小心就被人抓住了把柄。自己很年轻,才二十来岁,家里有的是娇妻美妾,而且,前途一片光明。作为韩家嫡系子弟,历朝历代,从来没有官品会低于从三品的。要是被人捏住这个小尾巴,以后几十年的日子,都要听别人的吩咐吗?
    韩霜的脸色渐渐肃杀起来,双眼微微眯着,翻身从竹椅上坐起。这个突然的动作吓了那些侍女一跳。韩霜厉声喝道:“要是老爷问起,就说我出府去了。”
    说罢,韩霜大步朝府外走去。
    临安城自从成为大宋行在,便是天底下最为繁华的城市。一个繁华的城市永远少不了漂亮的女人,富有的豪客,骄傲的权贵。当然也有吃喝玩乐最为销金的地方。男人郁闷的时候,可以去找女人发泄,也可以去赌场发泄。对于韩霜这位刚刚在女人身上吃了亏的人来说,去赌场一掷千金,便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身份不同,自然赌博的地方也不同。街头闲汉会蹲在街尾抱着骰子玩,略高一层次的,会挤在狭小的赌场里,闻着让人腻歪的发油味、汗臭味。最高档次的,自然会玩最顶级的。
    白玉雕成的骰子,在纯银骰盅里撞击出清脆的响声。七八位衣着华丽的豪客,手中捧着芬香的西湖龙井,身边坐着俏丽佳人,神色自若的看着荷官手中的骰盅。
    在这里赌钱用的都是筹码,最不值钱的乃是红色筹码,但是就这一个小小筹码,也是十贯钱。在这里赌一场,随时输赢上千贯犹如儿戏一般。韩霜面无表情的把一堆筹码推向“大”。
    清脆的撞击声停止下来,荷官掀开骰盅,高声叫道:“双四一个六,十四点大!”
    “今天韩大少的手气实在是太旺了。百战百胜啊!”一个年纪和韩霜相仿的年轻人,笑呵呵的说道:“若是韩大少每把都这样赢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就没钱回家吃饭了。”
    韩霜收回一大堆筹码,心情烦躁的他,就算是赌钱也觉得没什么乐趣,了无生趣的长叹一声,随手捏过几个红色筹码塞给身边陪伴的娇艳女子,吩咐随从去把余下的筹码兑换成真金白银,自己端了杯茶,走到廊台上,呆呆的看着蓝蓝的天空。
    之前跟韩霜说话的那个年轻人,随后走了出来,站在韩霜身边,低声问道:“韩兄,为何愁眉不展?”
    韩霜苦笑一声,抬起头来看着他。这个年轻人,是从泉州来到临安的一个阔少。不过,与一般阔少不同的,这个名叫柳轩轩的年轻人,十分有风度修养。赌钱无论输赢,哪怕赢了上万贯,也不过置之一笑。就算是输了上万贯,最多也就感叹一下手气不好。从来不会像那些没有城府的衙内阔少一般,动不动就指天骂地,呼爹喊娘!韩霜一直对他挺有好感,虽然此人的名字有点像女人,可是做事很有魄力。他的家族在泉州是做造船舫的,如今准备投入其他行业,柳轩轩来到临安已经有大半年了,一直在官场内外活动,为柳家大举进入江南做好准备。
    “有些事,没法对柳兄说。”韩霜淡淡的说道:“就让我一个人发愁好了!”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要是韩兄不介意的话,不妨说出你的烦心事,让小弟看看是不是能帮得上忙!”柳轩轩微笑着说道。他是个十分出色的美男子,身长玉立,面如冠玉。谈吐举止都十分得体,让人一见就有好感,不忍拒绝他的建议。
    韩霜憋了一肚子苦水,又说不出来,但是转念一想,柳轩轩此人虽然不是官府中人,却和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泉州大族里也有不少能人异士。说不定真的能帮上自己的忙。韩霜支吾着说道:“柳兄,在下有件私密事,乃是不能被人知道的。可是偏偏被人知道了,如今被人用来威胁与我。我有心妥协,只怕他们得寸进尺,日子久了,早晚会被人逼迫做一些不得已的事。每次想起来,在下心中都抑郁难平!”
    柳轩轩神色凝重的说道:“韩兄,此事不可妥协,要知道以人私隐要挟于人的那些人,他们的贪念是无法满足的。如果是要钱,就会一次次要的更多,如果要是做别的事。那就更麻烦了。在下虽然不才,但是从泉州来的时候,家中也带了不少有本事的人,也带了不少钱财。要是韩兄有什么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只管开口好了。小弟定不推辞!”
    韩霜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只是随即又苦笑一声:“这件事你帮不上忙的。那些人的来头很大,你根本得罪不起。”
    柳轩轩倒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听韩霜这么一说,便笑道:“既然韩兄说了得罪不起,在下也不好说什么不自量力的话了!”
    看着柳轩轩要转身回去赌钱,韩霜忽然间一个念头从脑海中浮现,顿时抑制不住,开口唤道:“柳兄,有件事倒是要问问!”
    “请说!”柳轩轩笑呵呵的说道。
    韩霜迟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贴近柳轩轩的耳朵,轻声说道:“此事的关键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还是个妓女。这样的残花败柳,就算是死了也没人会去管。柳兄知道我这个人从来不认识市井江湖中人,不知道柳兄是不是认识这样的人。要是有人出手杀死这个女人,要多少钱,我都认了!”
    柳轩轩浓眉一皱,诧异的看着韩霜,那神色,仿佛韩霜是在说笑一般,张口结舌的说道:“韩兄……你说的是真的?”
    “你……你就当我胡说得了!”韩霜也知道有些不妥,摇了摇头说道:“我……我,还是不要了。”
    柳轩轩淡淡的说道:“这样的人,小弟倒也认识一些。有那些江湖闲汉,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只要有足够的钱,就能让他们做任何事。到时候他们会把事做的漂亮一些,拿了钱跑去别的地方。天下这么大,往广南又或者福建路一躲,等到风头过去之后再出来。算不了什么大事。”
    韩霜顿时喜形于色:“果然认识这样的人么?那好啊,需要多少钱……”
    “其实,韩兄,不瞒你说。像我们柳家在泉州这样的大族,有时候也会做一些很让人为难的事。很多事都不可能按照规矩去办的。小弟身边就有一个人。是孤儿出身,没有姓氏,名字唤作‘沽’。身手很了得。从来不问做什么事,只问能拿到多少钱。说是我们柳家的人,其实也不算,别人有钱,他也会为别人做事。唯一的好处就是嘴巴紧。他若是为别人做了事,就算我去问他,他也绝对不会说出来……”柳轩轩平静的说道:“韩兄,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也知道,对于那些贪得无厌的人,只有用最雷霆霸道的办法,才能让他们不敢再威胁于你!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吧!”
    韩霜伸手搭住了柳轩轩的肩头:“不用了,我想见见那个‘沽’,看看他到底是不是一个能够帮我做事的人。你今天能安排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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