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篝火在草原上噼里啪啦的燃烧着,一群群蒙古人围坐在一起,有人在唱着歌谣,有人在大口喝酒,还有人喝多了几杯,互相抓住膀子要试试对方的身后。偌大的草原上,热闹无比。
    韩风咬着一只青草,躺在软绵绵的草地上,静静的看着头顶上满天星斗,耳边轻轻传来脚步踩在青草上的声音。
    “给!”花雪一声轻呼,把手中拎着的一袋子酒丢在韩风的怀里,自己抱起双膝坐在韩风的身边,悠悠的说道:“天下之大,以前我一直在江南,真的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这般一望无际的草原,看到那些雪白的羊群就像白云一般在草原上游走,当真觉得美不胜收。和江南风光相比,别有一番风味。”
    韩风躺在那里,懒洋洋的拧开了手中酒袋的塞子,喝了两口,他这一招躺着喝酒,上辈子就已经练出来了,别说是软软的酒袋子,就算是拿着一个啤酒瓶,也绝对不会让酒水洒出来的。
    “那是因为你在江南久了,自然就觉得这里的风光与众不同。但是和江南相比,想要在这里活下去实在太难了。”韩风叹了口气:“一场大雪就会冻毙无数牛羊,牧人就无以为生。当年的契丹人占据幽燕,有米粮支持。你看这些蒙古人,只能靠天吃天了。一旦遇到什么灾难,只能南下劫掠。金人和当年的大宋军队不同。女真人还是很有几分战斗力的。就现在一盘散沙似的蒙古人,根本不可能对金国造成多大的影响。在完颜璟的眼中,他们就像是一群讨厌的苍蝇,时不时就飞过来。你想要打死它,要消耗不少力气。若是不打死他,心里也烦得慌。最好就是苍蝇自己窝里反,就省了完颜璟的事了。”
    “只不过是金国的一个虚衔,就已经让无数部族趋之若鹜,自相残杀了。”花雪也浅浅的喝了一小口酒,学着韩风的模样,抬头看着天空,淡淡的说道:“真没有想到,我们宋人居然会来到这片草原上,参与到草原上的争斗。大人,你是希望北方成为一个统一的帝国,帮助我们牵制金人吗?”
    韩风轻笑一声:“他们统一了,的确能帮助我们牵制金人,给予大宋筹备和北伐的机会。我怕是养虎为患。历来,和北方的游牧民族作战,都是我们汉人挥之不去的梦魇。每一次,北方民族的强大,带给中原的都是鲜血。我不想在消灭了女真人之后,还要面对一批更加嗜杀的蒙古人。”
    花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大人是想驱狼吞虎,坐收渔人之利?只不过这样的难度太大了。”
    “我等的只是一个机会。”韩风轻声说道:“也许,我们只有那一个机会。也许,是五年,也许是十年。只要那个机会真的会出现,我的梦想,就能实现!”
    花雪笑了笑,她带来的狼组剑手都在一边看似闲逛,其实严谨的将韩风保护在其中。杀死了泰赤乌部的塔里忽台,现在想要韩风命的人可多得很呢。
    “札木合是个人才。”韩风赞道:“虽然这一次他没能用塔里忽台的手杀了我。而且赔了夫人又折兵。可是他能沉得住气,马上派人通知泰赤乌部,并愿意亲自主持塔里忽台的葬礼,给足了泰赤乌部面子。札木合与十二部族的联盟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虽然我杀死塔里忽台,能够给他们造成一点嫌隙。但是对于大局影响不大。铁木真需要整军备战,十三部族的联军随时可能对铁木真发动进攻。”
    花雪不知道韩风为何如此看好铁木真,但是既然大人已经决定把赌注压在铁木真的身上,做属下的也没什么好说的。花雪塞上酒袋,双手抱住肩膀,静静的说道:“只不过,咱们这一次太冒险了。我一直觉得,大人亲身犯险太不值得。你要关系整个细作司的运作。不能为了这些蒙古人,就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为重了。”
    “我不是冒险,是信得过自己人!”韩风淡然一笑,忽然间抬起头来,遥望着南方,镇定无比的说道:“来了!”
    已经休息了半天的蒙古兵,凭借在草原上多年征战的经验,比韩风更快发觉了从远处而来的敌人,在者勒蔑的指挥下,所有蒙古人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上马,取出弓箭和兵刃,一边策马北行,一边悄然变成了随时可以作战的队形。
    者勒蔑跳在马背上看了一眼,又沮丧的跳了下来,黑漆漆的一片,虽然天上有星光,可是绝不可能看到远处的兵马有多少。身为铁木真身边的亲信大将,者勒蔑不愿意在黑夜之中,和不知数量的敌人打一场遭遇战。
    但是在韩风看起来,这却是胜机。自己的人少,对方的人多。除了仗着训练精良之外,只有黑夜能够给予韩风以帮助。以少胜多,没有天时地利的配合,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震响,不知道多少人已经狂追了上来,韩风不用回头就知道那些必然是泰赤乌部的人马。说什么公平决斗之后,绝不寻仇,那些话是对韩风说的。泰赤乌部的大汗就这么死了,若是不给他报仇,以后泰赤乌部的人怎么能抬起头来做人?至于来了多少人,韩风心里没底,也许是一千,也许是五百,也可能是两千人。
    泰赤乌部并不是一个强大的部族,像这样的突袭战,对付韩风身边的一百多蒙古兵,若是真的出动了两千人马,那也是实在太给韩风面子了。
    稀稀落落的羽箭已经射了过来,两军之间还有一百来步的距离,马弓在这个距离并不能发挥多大的威力。拉弓射箭只是为了震慑一下对手,就像猫追老鼠似的,在还没有追上他的时候,就让老鼠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已经在他的身后了。
    “韩兄弟。”者勒蔑一脸凝重的说道:“我们决不能回头作战,虽然你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故意走夜路引泰赤乌部出来。但是众寡悬殊,我听他们的马蹄声,看他们的队形,至少来了七八百人。我身边可不是怯薛军,就算你要打,我也不能让大汗的士兵就这么死在这里。敌人太多了,突围吧。趁着泰赤乌部没有两路包抄合围之前,我们快马加鞭。还有逃出去的机会!”
    “你出来之前,铁木真大汗是怎么吩咐你的?”韩风的身体压的很低,大声对着者勒蔑斥道:“铁木真的部下居然有懦夫?大汗让你听我的,哪怕我叫你去死,你也要给我马上去死。”
    者勒蔑脸色一变:“大不了就是战死,大汗的部下没有懦夫。”
    一阵苍茫的号角呜呜吹起,身后追赶着的泰赤乌部兵马左右分开,那些狂吼着的泰赤乌部战士催动胯下战马,左右拼命兜开,就要把韩风等人包裹在中间。两军的距离越来越接近,马弓几乎已经可以射到韩风等人的队伍之侧。骑兵纷纷举起盾牌护住头脸,还在不住朝前方奔驰,看起来就像是想要突围,拼命逃回乞颜部似的。
    嗬嗬乱叫的泰赤乌部军马终于完成了合围,双方展开了疯狂而激烈的对射,七八百人面对百多号人,羽箭的密度占据了完全的上风,所幸敌我双方已经很接近,五十多步的距离,只射出了两轮箭雨,在盾牌的遮挡下,在者勒蔑松散队形的指挥下,并没有夺取很多人命。狼组的剑手们纷纷贴近韩风,这些人的身手高强,把韩风的左右守得密不透风,没有让一支羽箭透围而出。
    马刀在手中狂野的挥舞,点点星光映照在刀身上,就像一道道流动的光芒,炫耀着每个人的眼睛,泰赤乌部的战士疯狂的嘶吼着猛扑而上,为大汗报仇,把那些该死的汉人送入永远的长眠之中,在长生天的注视下,用汉人的鲜血血洗泰赤乌部的耻辱,是他们唯一的念头。
    者勒蔑狂吼一声,三十斤的大斧在他手中轻巧的就像是孩子的玩偶一般,旋风般的舞动几下,一头撞进了泰赤乌部的队伍之中,大斧左劈右斫,势不可挡,手下根本没有一合之将,硬生生从泰赤乌部的人群中杀开一条血路。更多蒙古兵随着者勒蔑的马蹄冲入了泰赤乌部的队伍,刀枪并举,嘶喊震天。
    韩风反手抽出长刀,到了短兵相接的时候,想要置身事外,只受别人的保护,那绝不是韩风的性格,长刀一立,迎面劈飞了一个泰赤乌部骑兵的脑袋,狼组的剑手很少这般兵马接战,十余人分成两队,仗着出色的身手,护住韩风的周遭,与不断压迫过来的泰赤乌部骑兵鏖战……
    凭着一股势不可挡的勇气,者勒蔑几乎就能从泰赤乌部的队伍之中杀出一条活路,但是,“几乎”就是没有做到。厚重的泰赤乌部队伍,牢牢的将者勒蔑等人堵在其中,巨大的压力让每个奋力作战的蒙古兵几乎喘不过气来。
    韩风冷冷的扫视着战场上的局势,忽然伸手入怀,取出一支烟花,花雪一眼瞥到,当即打着火折,将那跳动的火头颤巍巍的递到那枚烟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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