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的官兵,百无聊赖的看着悬挂在门洞上的冰柱子,口中默默的数着。
    “三十七根,是单数,哈哈哈,来,输给我五十文。”那个抱着麻扎刀的官兵,哈哈大笑起来,伸出大手,挨个跟那些打赌的官兵们收着钱。
    这鬼天气,阴霾的马上就要下雪,城外的人,懒得进城,城里的人,懒得出去。何况,今天城里校场上,还有人要被杀头。大宋法律十分宽松,一般来说,很少判人斩立决。这次,杀的还是一个女子,更是叫人诧异。守门的城卫,有心去看个究竟,但是职责所在,又不能走开,只能无聊的蹲在门洞里数冰柱子玩儿!
    “多谢诸位了,今天赌神爷爷罩着我。”那个赢了钱的官兵乐呵呵的笑道:“要不然,晚上咱们大家伙儿一起去找个青楼,乐呵乐呵?”
    一个抱着白蜡杆子的官兵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我可没你那么好的心情,明天,我要被调去看着豹组,听说,去那边的人,差不多都被豹组打过。人家都是各个军营里边的最强者。我这样的丘八,哪里挡得住人家一个拳头,想起来,我就愁啊!”
    “是啊!”一个老兵搓着手走了过来,故作惊恐的吓唬那个小兵道:“你还不知道吧,今天杀头的女人,就是豹组的人。她死了,豹组那些爷们还不得发疯啊?你明天去站岗,十有八九是要吃苦头的。别看沿江大营那些官军都在,遇到什么事,倒霉的还是我们城卫!”
    几名城卫官兵齐齐叹了口气,只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身在城卫,只能被豹组那些人欺负,也无可奈何。
    空旷宽大的北门门洞里,几个无聊且愁闷的老兵,一时间沉默了下来,很明显,这个兵,他们当的并不痛快。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飞快接近,几名城卫诧异的抬头朝外看去,这么个天气,什么人还在打马飞奔,朝建康府进来?不过,职责所在,城卫必须是要拦下来盘查一番的。
    人未到,蹄声如雷已经先至,马蹄敲打在坚硬的地面上,似乎隐隐震动了大地。那几个城卫刚刚站好队伍,一队骑士旋风也似的卷入北门。
    “来者何人?下马盘查!”领头的城卫高声喝道。
    “滚!”当先骑士马鞭一挥,鞭花在那城卫头顶炸响,啪的一声脆响,吓得那个城卫急忙抱头蹲下。余下几个城卫见势不妙,十分识趣的让开道路,贴着冰冷的墙壁,生怕挡住了那队骑士的道路。
    数十骑飞奔入城,惊魂未定的城卫拍了拍胸脯,恶狠狠的吐了口吐沫,跺脚骂道:“给老子一匹马,老子也能拦你下来。”
    “你们看到没?”那个颇为老成的城卫,呆呆的看着那队骑兵远去的方向,忽然间脱口而出:“我好像看到了细作司的骑都尉。”
    “谁?”还有人没反应过来。
    老城卫战战兢兢的说道:“是那个杀人不偿命的韩风,回来了!”
    飞驰的烈马,在空旷的建康府大街上狂奔。天气太冷,街上的人稀少无比,今日建康府出了门的人,大多都聚集在校场。街上那些稀稀落落的人,看到狂奔而来的烈马,立刻躲闪在一旁,给那群气势汹汹的骑士让开道路。
    韩风的大腿被马鞍磨得隐隐生疼,刚刚从江北归来,一路上的艰辛自然是不用说了。下了船就听说小舞今日要被斩首的消息,韩风二话不说,带着那群跟随自己从江北归来的战士,“借”了码头守军的马匹,一路狂奔进了北二门。
    大军校场已经不远,远处那些喧哗的声音渐渐传入韩风的耳中,他的脸色却阴沉的像是一块冰冷的铁板,大腿上的伤口,在马鞍上摩擦,似乎又要渗出血来。可是韩风却没有停下来看看伤口的意思,马鞭飞舞,将胯下战马打得狂奔不止。
    细碎的雪花缓缓从天空飘落,落在韩风的眼睛上,化作水珠,模糊了他的视线,远方密密麻麻的人群,黑压压的一片,将大军校场挤得水泄不通。
    韩风焦急的抬头朝天空看去,没有阳光的天空,纷纷扬扬的落着雪花,根本不知道时辰,但是算起来,午时三刻,只怕,马上就要到了。
    挤得热火朝天的人群,忽然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站在外围的老百姓回头一看,一队烈马飞奔而来,虽然看着这里人山人海,却还是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吓得那些老百姓立刻让开道路,拥挤的人群顿时混乱一片,成百上千的人想要退开,却是彼此挤在一起,甚至有些瘦弱的人已经被挤倒在地,惊声尖叫着,想要躲开那些烈马!
    马上骑士的骑术实在精湛,到了人群外围,齐齐翻身跳下马来,除了为首那人依然端坐在马背上,余下一队精悍官兵手持刀鞘,用力将人群推开一条道路。马背上的韩风,紧咬牙关,冷冷的看着前方——那个白衣女子,俏生生的站在风雪之中,宛如一朵盛放在冬天的冰花,那么平静,那么淡然……
    马儿一步步朝前挪着步子,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已经嗅到一丝即将要出乱子的气息,无数目光投向策马缓行的韩风,顺着那些豹组官兵的推搡,缓慢却又整齐的给韩风让出一条道路来。
    端坐在高台上的诸位大员,已经发觉了这边的纷乱。陈远尹心头一紧,拍案叫道:“时辰已到,斩!”
    一声号炮惊天震响,侩子手用力一推小舞,要她跪下,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小舞的身体,忽然一支利箭闪电般洞穿了他的手臂,那名肥胖的侩子手,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血淋淋的手臂,这才撕心裂肺的发出一声惨嚎。嗖嗖嗖,破空之声连响,小舞身侧的几名皇城司护卫顿时被射翻在地。
    点将台上乱成一片,许多官兵举起盾牌冲上高台,惊慌失措的东张西望,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法场闹事。陈远尹到底是皇城司的第二号人物,场面虽然乱得一塌糊涂,陈远尹脸色依然镇定,厉声喝道:“立斩人犯!”
    混乱的官兵队中,一人擦着了手中的火折子,缓缓的看似不经意的朝一条长长的引线递去。酒楼上的秦燕,顾不得别事,一支支长箭落在手中,凡是有人敢于靠近小舞的,必然被她一箭射翻,虽然不是什么致命伤,却也叫人半晌无法站起来!
    校场里的老百姓们兴奋莫名,热血沸腾的他们终于等到了这一幕,劫法场,这种只会发生在说书先生口中的故事,如今就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怎能不让他们亢奋?
    喧哗的校场就像是一锅被煮沸的汤,维持秩序的官兵奋力将那些试图挤近的人们推开,校场里的官兵严阵以待,刀剑出鞘,盾牌高举!
    一道慢慢分开的人潮中,一骑傲然出现在校场边上,马銮铃叮当连响,马蹄轻快的踏着碎步,踩着地上薄薄的白雪,朝小舞的所在前进。
    一群风尘仆仆的战士,跟随在那一骑的身后,他们没有叫喊,更没有动武,只是那一股泠然到了极点的杀气,叫那些维持秩序的官兵动都不敢动,他们可以很清晰的感觉到,这些战士,不会主动出手,但是如果自己上前挑衅的话,迎接他们的,必然是雷霆一击!
    数十名皇城司的护卫,挡在韩风和小舞的中间。
    韩风静静的看着站在断头台上的小舞,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缓步朝台前走去。
    守在台前的皇城司护卫,不知所措的看着韩风过来,他们虽然不认识韩风,但是也隐约也能猜到眼前这位爷的身份。数十张脸上的表情无比精彩,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韩风一步!
    一名皇城司的带队小将狠了狠心,横刀拦在韩风身前,开口说道:“你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从韩风的身后,抢过一个光头和尚,轻轻抬起巴掌,啪的一声,重重落在那个挡路小将的脸上,随手一推,那个倒霉的小将便跌跌撞撞的摔倒在一边。
    数十名豹组官兵傲然站在韩风身后,韩风一步步走向小舞的身边,再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点将台上的官员们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或是心喜,或是深思,或是愤怒!却没有一个人做声!
    韩风提着伤腿,吃力的跳上断头台,站在小舞的身侧,低头看了看她脚上的铁镣,随手捡起侩子手掉在地上的大刀,双手紧握,奋力劈下,刚烈的刀风卷起飘落的雪花,重重的砸落在铁镣上,砰!火光四溅,那条坚硬的铁镣,一刀两断。
    韩风随手把长刀往地上一插,解开小舞身上的枷锁,风雪中的女子只是静静的看着韩风,一言不发,眼神却是温柔之至。
    韩风缓缓侧过身体,盯着点将台上的官员们,轻轻的抬起右臂,食指弹出,遥指着陈远尹,虚指两下,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意!
    随即,韩风脱下身上的披风,包裹住小舞玲珑单薄的身体,伸手揽住她的纤腰,右手在她双腿处一抄,将她抱在怀中,轻声说道:“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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