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明坐在没有空调的破旧旅行车内,隔着厚重的布罩倾听着车窗外嘈杂的响声,大战过后的巴格达气氛依然紧张,进入市区的公路上排着长长的队伍。长达几公里的车队密密麻麻的挤在路边,身边步行的人不时被挤撞到蜗牛般行进的车身上,刘明透过布帘的缝隙甚至可以看到他们脸上流下来的汗滴。
    原本刘明和他的小队打算通过渗透的方式从巴格达郊区的居民区混入市区,但伊朗人不久前的攻势使得巴格达的局势骤然紧张,现在虽然敌军已经退走,但戒备依然森严,刘明等人根本无法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顺利的进入市区内。因此刘明带人来到了自己设在巴格达南郊的一处联络点,决定化装进入市区。
    刘明不想让乌代发现自己的到来,这是因为他决定在见萨达姆总统之前,先去见两个人。一个是库塞的舅舅阿德南·海拉拉,也就是当前的伊拉克国防部长。在1982年以来,萨达姆和他的妻子也就是乌代和库塞的母亲萨吉达·海拉拉的感情逐渐淡漠,而在阿德南指挥下的伊拉克军队也没有在战场上为萨达姆抢到想要的东西,反而陷入了持久战的泥潭,因此萨达姆与这位国防部长兼内弟的关系有些紧张。刘明去拜访他的目的是在一定程度上争取他的支持,至少让他表态不支持乌代。
    第二个要见的人则是那个有些神秘的乌尔德。乌尔德此人有勇有谋,沉着灵活,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刘明本想对他委以重任,但却没想到他在自己出事的时候投诚了萨达姆,成为了伊拉克情报部门头目,有“恶魔”之称的伊扎特·西巴维的手下。
    刘明虽然没有在手下人面前表现出什么,但他的心里却因为乌尔德叛逃而深受打击。他不明白这个与自己和战友们生死与共的人为什么一夜之间变节脱逃。他一度想派出狙击手狙杀乌尔德,只是后来理智战胜了情感才让他放弃与之为难。但乌尔德在现在这个关键时刻冒着危险,突然传过来一个极为珍贵又是极为重要的消息,不由得让刘明对他先前的表现产生了怀疑。
    也许——他的叛逃有自己的理由!刘明对自己说。
    大批因战火而逃离的巴格达市民接受了检查,进入了巴格达。而刘明等人化装成逃难的商人,身穿着阿拉伯长袍,粘上了一层大胡子,躲在市民的车流中顺利的通过了几个小关卡。对于刘明等人来说,这是个好现象,说明进入巴格达的计划是成功的。
    “呼吸放缓!放松精神,即使发现我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刘明看着坐在他身边身体绷紧的突击手微微一笑,轻轻的说道。不用理解他话中的含意,光是刘明那种平稳如镜面般地语气便足以让人镇静下来。突击手感激的笑笑,轻声说:“是,先生!”由于渗透的需要,大家彼此不能再称呼军衔,而是改用民间的称呼。
    前方到了一个稍大的哨卡,所有人都必须下车接受检查。只见公路上堆着沙包和一个简易的机枪工事,旁边是一个岗亭,岗亭边停着一辆装甲车和几辆军车。持枪的伊拉克士兵正在逐一的检查通过的车辆和行人,他们简单的问上两句,如果没有问题就让被检查者下车走过岗哨,然后司机才可以开车通过。
    “别紧张——”刘明回头轻轻地说了一句,当先低头向前方的铁丝网处挪了过去。
    检查的伊拉克士兵并不太认真,可能是由于检查时间太长有些疲劳,他见到刘明平和的神态,也并未检查,直接挥挥手放行了。就这样,特种部队的士兵也一个个的走过了检查线,但就在先前的那个突击手走过时,突然……
    “别动!举起手来!”一支手枪从突击手脸的侧面伸了过来,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这让他浑身下意识的一颤,伸手就要摸向腰间的格洛克手枪。刘明和突击队员们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刘明也下意识的将手抄起,准备拔出挂在身上的中国产54式手枪。
    这时站在铁丝网后的突击队员和刘明一样个个都身形微侧,准备拔枪相向。但那名突击手却镇定下来,慢慢地举起了手,冲着持枪的伊拉克士兵笑笑说:“真主保佑你,我的兄弟,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持枪的伊拉克军人好像是个小头目,他身上穿着绿色的军服,戴着阿拉伯头巾,将枪顶在突击手头上反复打量了几遍,然后慢慢地说:“我怀疑你是波斯间谍,你跟我去检查一下!”
    “我——我只是个虔诚的***,是伊拉克最守法的公民啊!军官先生,您可不能冤枉我啊!”突击手煞有其事的叫起冤来。周围的伊拉克士兵见到这一幕,却并未紧张,反而是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
    刘明见状心中一动,他转身走近那个持枪的伊拉克军人,微微笑着说:“这位长官,这个人是我的伙计。真主在上,我可以担保他是个忠诚的伊拉克公民。请您通融通融……”说着刘明悄悄地将几张薄薄地第纳尔纸币递了过去,那个小头目见状,一边放下了手中的手枪,一边将几张第纳尔揣进了怀里,没好气地挥挥手:“好啦——走吧,走吧!”
    刘明和一众突击队员松了口气,连忙上车离开了检查哨,想着此时是1982年伊拉克军队就开始像这样腐朽,刘明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巴士拉,陶兰德军事基地……
    哈瓦尔如标杆一样地直立在房间之中,头高高昂起,一幅标准的军人形象。而他的对面却坐了三个人,这正是巴赫尔将军,欧义莱尔参谋长和那个美国老间谍杰弗里·沃士伯。
    见巴赫尔将军和欧义莱尔都不说话,杰弗里·沃士伯擦燃了一根火柴,点燃了一根香烟,好整以暇地开口道:“哈瓦尔上尉,身为毒蝎特种部队的指挥官之一,又是参军多年的军人,您不会不知道军人的职责吧?”
    “当然知道!”哈瓦尔面无表情,硬邦邦地回答道。他和南方军内的不少军官一样,都有些仇视这个来自美帝国主义的间谍,这批人为首的就是那位资历很深,战功卓著的沙维尔·迪亚拉先生。
    “那请您告诉我,军人的天职是什么?”杰弗里·沃士伯并不生气,仍然笑眯眯地问道。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哈瓦尔瓮声瓮气地回答道,他知道今天自己被叫到这里来肯定讨不了好,巴赫尔将军和欧义莱尔也就罢了,毕竟都是当年一起战斗的战友,而这个美国老间谍绝对不会放过自己。自己违反了他不准探视囚犯的命令,而且还开枪杀了囚犯,这绝对是个重罪。但既然做了,身为军人他也不愿意就此低头去苦苦哀求,哈瓦尔的心一横,是杀是刮随便你吧!
    杰弗里·沃士伯的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他大声说道:“既然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那么你为什么违反我和巴赫尔将军以及欧义莱尔参谋长联合发出的命令,擅自枪杀囚犯。难道你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吗?”
    他的话让哈瓦尔无话可说,只能站在那里接受训斥。这时欧义莱尔咳嗽了一声,出来打圆场道:“哈瓦尔上尉也是见到战友背叛库塞将军,愤怒之下一时冲动……”
    “那么我们是不是都可以一时冲动就拒绝服从上级的命令,难道不服从命令擅自行动就是伊拉克军队的传统吗?”杰弗里·沃士伯毫不退让,厉声说道。
    他的话让欧义莱尔一下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他可不能说:是啊,我们伊拉克军队就是这样!刘明对军纪要求极为严格,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因此欧义莱尔只好尴尬的笑笑,不做声了。
    见到这种情况巴赫尔将军只好说话了,其实他们三个人都知道,那个变节卫士已经交代了他知道的一切,就是留着也没有什么价值了,但是哈瓦尔的行为严重的违反了军纪,因此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给他处分了。
    巴赫尔将军皱皱眉,叹了口气,对哈瓦尔说:“哈瓦尔,你也是人民9师出来的,当年你和库塞将军都还是新兵时,我就告诉过你们服从命令的重要性。而现在你成为了一支精锐部队的指挥官,却犯了如此低级的一个错误,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哈瓦尔看着巴赫尔将军,低下了头,他沉默了几秒钟,终于说:“我只是不想看到库拉里这个样子!”
    哈瓦尔抬起了头,这个铁汉的眼睛中仿佛也罩上了一层雾气,他说:“我和库拉里是一个地方的,我们又一起参军。当我们在苏桑沼泽战斗时,我曾经害怕过,曾经想扔掉枪跑回家乡——是库拉里阻止了我。他告诉我,我们要战斗,和库塞长官一起为了家乡人能过上好日子,不被波斯人侵略而战斗。所以我才有勇气追随长官一起参加了敌后破袭行动,那成了我一生中最难以忘记的回忆。”哈瓦尔的眼睛中放出了光彩,随即暗淡了下来“而现在——他却突然背叛了我们的事业,我很愤怒,也很伤心!”
    “但在我心中,我依然还记得那个在苏桑沼泽中的库拉里,我希望他能以一个军人,而不是一个叛徒的身份去死,我控制不篆…”哈瓦尔握住了拳头,低下了头。
    “哈瓦尔上尉,你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杰弗里·沃士伯打断了哈瓦尔的话,冰冷地声音传来:“南方军区会考虑调库拉里少尉去两伊前线作战,希望他阵亡的时候你不要过于悲伤!”
    在周围人和哈瓦尔惊讶地眼神中,杰弗里·沃士伯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他站在基地空旷地广场前,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心中回想起了自己很久以前的那些日子,他耳边回荡起阵阵吼声:“不管敌人是谁,我们都战无不胜;我可以放心的将生命交给他,他的存在是我生命的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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