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上面竟然有埋伏。不过,不怕,有埋伏咱打垮他!跟着主公这些年来,见过多少阵仗啊,哪次不是被主公带着自己和众兄弟,将对方打的屁滚尿流的?
    百万黄巾怎么样?西凉反贼怎么样?以至于后面那么强大的董卓又怎么样?还不都是被主公打趴下了?跟着主公,帮着主公打那些不开眼的!真爽!
    可是,自己为什么现在那么想睡?好困啊,或许是打了太久了吧。嗯,是啊,好久。这上面得埋伏着五六千人吧,娘的,这帮烂人,五六千人藏在半山腰,仗着地利,想要暗算主公。
    杀!杀!杀!杀光他们!
    晏明呐喊着,想要再要站起身来,再站起来为主公而战,为那个笑骂着他去加价寒衣的主公而战。
    但是,黑暗就那么忽然降临了,当他感到好像身体里最后一丝暖意也褪去了的时候,黑暗降临了。
    主公,我这就去加件衣服去,等我回来,再来杀这帮贼子…….
    靠近半山腰的一处小树下,晏明丑陋的面上,挂着憨厚的笑容,趴伏在地,静静的,停止了最后一丝抽动……….
    越来越多的青州军冲上了滩涂,随着所占的滩涂面积的慢慢增大,两边的战事愈发白热化起来。
    狭小的战场,决定了战事的惨烈。尹大目一条胳膊已经断了,头皮也被削去了半边,此刻如同厉鬼一般,披头散发的,半身浴血,手中的长枪早已不见,只有一把满是锯齿的断刀仍在挥舞着,斜斜依着一块山石,如同机械般的,下意识的抵挡着青州军疯狂的冲击。
    这场大战,没有人想到过会如此惨烈。两边军卒丢下的尸首,层层叠叠的,翻滚到岸边堆聚着,惊涛拍岸,激起的水滴散着暗红,如黑夜中绽放的红花,透着晦涩,别样的动人心魄。
    刘璋面上微微抽搐着,如同钉子般立在船头,袁术这是真要拼命了。
    也是,自己突兀的杀到他眼皮子底下,他便想逃,也要时间。这个时间,必须用人命来换取。不管是对方士兵的,还是自己这一方的。
    海面上,陆陆续续的艨艟终是渐渐开阔起来,送完士卒的舟轲急速的向后退去,为楼船和大型战船让开位置。
    船头微微晃动了下,在略微调整了风帆后,船体两侧伸出的浆橹同时摇动起来,侧着水线,往内港靠进去。
    “弩炮准备——”
    “床弩准备——”
    “长弓手上前——”
    无数的喊声,在传令兵的一声接一声的嘶喊声中响了起来。楼船和大型战船,在终于等到将海面让出航道后,缓缓的进入攻击位置。
    嘎吱吱——,令人牙齿发酸的拉弦声中,带着点燃了火头的弩炮油火罐,长达数丈的大型三弓床弩,还有最前排的长弓手,俱皆进入射程,在一声“放”的喝令中,空中忽然一暗,腾出无数亮光,带着曼妙的弧度,咻咻的往半山腰后方射去。
    胸前被插了十余支长矛的尹大目,两眼没有一丝光彩,仰头向天的身子,被牢牢的钉在大石上,身下,暗黑色的血汇集成一汪水畦。不时的,吧嗒一声,还有没有流尽的血水,在经过艰难的积攒后,慢慢滴落,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声响。
    做为一个武将,他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他用生命在这小小的一片滩涂上,拖住了敌人的大军近半天的时间。
    山间哔哔碌碌的林火,在青州兵的努力下,渐渐扑熄,只余无数黑烟不绝升起,将这一片原本宁静的海滩,笼的如同世界末日。
    刘璋单腿跪地,两手托着晏明的尸首,仰首向天的脸上,任泪水恣意横流。
    打从自己起事以来,这是他麾下第一个死于战场的大将。这片小小的滩涂之战,竟然就这么夺去他一员骁将的生命。
    看着晏明那面上最后挂着的笑容,刘璋只觉的心瓣如同捏在掌中,一抽一抽的,有着让他窒息的感觉。
    他本来以为自己早已磨砺的心如铁石,他本来以为自己早就见惯了生死之事,他本来以为自己绝不会因为战场上的诀别而流泪……
    但是这一刻,当他看到晏明的微笑,他却是怎么也忍不住那种悸动,就那么的半跪着,双手捧着晏明的尸首,潸然而泪下。
    缓缓站起来,刘璋抱着晏明的尸身,仰首向天,静静的迎风而立。晏明身子软软的,原本昂藏的汉子,是那么铁一般的脊梁,此刻再没了半分支撑,四肢无力的垂下。
    海风吹过,满头乱发蓬起。众青州军寂寂无声,所有人的目光望着那个伟岸的身影,这一刻,如龙之陨落的悲凉,便深深的刺入了他们的灵魂。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是谁唱起了国殇?
    悲怆的苍凉在海风中。
    惊涛拍岸,
    浪翻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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