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双薇道:“父王息怒, 想那太后也是病急乱投医。博陵侯带兵都是老黄历了,再说, 不过是一郡之力, 怎么可能挡得住父王的王师。而且……父王不觉奇怪吗?让博陵侯带兵也就罢了,怎么还许了他世袭罔替, 以陈睿的性子, 这圣旨实在是蹊跷。”
    “我儿说的没错。”经陈双薇的劝说,永安王也渐渐恢复了理智,仔细分析起来,“就算太后想要下这样的旨意,陈睿定然不会同意。”
    “或许还有一种可能……”陈双薇道顿了顿,一字一句道,“这圣旨是没有经过皇上而传出的。”
    “什么?!”永安王一惊, 不由在屋里慢慢踱步思考,“不,你说的很有道理。可如果圣旨不经过陈睿,太后虽然见识手段都不差,但若说这世上谁最维护皇帝, 也非她莫属,只要皇帝尚在一日,她也会守着规矩, 哪怕要她下旨,她都会事先征求陈睿的同意。而这道旨意……难道陈睿……”
    剩下的话永安王不敢说,陈双薇大胆道:“陈睿已经没有办法下旨了!说不定他已经死了?!”
    “死了?!”永安王不敢相信。陈睿退至景山,身边尚有三万御林军,一时半会儿还攻不进去,难道他们闹内乱了?亦或是……
    “或者说陈睿病了。”陈双薇将永安王的想法一一说出,“还是那种病的起不了身了,所以那边才会直接下出这样的旨意。不过不论陈睿是死了,还是病了,女儿都要恭喜父王啊,这正是天命所归!”
    “哈哈……好!”永安王大喜。他还没有打到京城,而身在三万御林军保护下的皇帝就病死了,这不就正好预示着他永安王乃是真命天子,连上天都要给他这个机会!当即下令命大军继续前进!
    “侯爷,朝廷的圣旨……”
    此时圣旨已传到博陵,来传旨的乃是太后身边一直颇为得用的邓公公。这趟圣旨他传的心甘情愿,博陵侯是谁啊,那可是打败了北疆的战神,区区永安王又算的了什么!只是旨意宣了半响,博陵侯竟然没接。
    霍文钟不由出声提醒道:“父亲,父亲……”
    聂冬这才回过神:“臣遵旨。”
    邓公公笑呵呵地将圣旨递给聂冬:“侯爷苦尽甘来,不过还望速速发兵勤王。”
    聂冬点点头,也不迟疑,立刻传檄整个易阳。而他则走回博陵侯的屋子,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木箱,那里放着原来老侯爷的铠甲。
    这副铠甲早已不是博陵侯征战北疆时的那幅了,只是老侯爷十分喜欢,每隔几年就会照着原来的模样重新铸一副。聂冬靠着木箱缓缓坐下。
    这副铠甲承载着博陵侯的一腔热血。而如今,却物是人非。
    这道圣旨下给了博陵侯,可博陵侯早就死了……
    聂冬目光灼灼的看着远方,忠君的博陵侯早就被冰冷的皇权给抹杀掉了,而他聂冬可没有老侯爷那份忠心!
    邓公公在侯府等了两日,见老侯爷一直都在屋里没怎么出来,不由有些着急。难道侯爷真的老了,带不动兵了?
    谁料自第二日下午到第四日上午,短短几日,易阳郡郡尉,以及下辖二十县的县尉全都是身着披甲赶到了博陵侯府。
    邓公公吓了一跳,面对一群杀气腾腾的武将,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站。好在侧头一看,霍文钟与他一样,都是穿着寻常衣服,这才微微放了心。霍文钟宽慰他道:“圣旨一到,易阳郡各地军营已经开始行动了。公公莫急,父亲今日便会出发。”
    果然,待书房门再次打开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一身戎装盔甲的博陵侯。
    “世子留在博陵,居中调度,统筹一切粮草马匹!”聂冬看向霍文钟,“本侯不希望在我易阳也出现一个方少府!”
    霍文钟面色肃然:“父亲放心!”
    聂冬微微点头,目光环视着眼前的将士们,勾起一丝笑意,语气沉着:“出发!”
    “易阳十五万大军,前来勤王。”
    永安王第一时间拿到了易阳的军情,不由冷笑:“十五万大军,他易阳是除了士卒都没有百姓了吗?亏得霍老匹夫还是宿将,他不过是号称十五万大军,整个易阳的兵力加连他府里得那几个家丁加起来,能有六万战兵就不错了!”
    “父王说的没错。”陈双薇也不屑道,“易阳又不是战地,地方上的兵不过都是做些寻常驻防的事,纵然博陵侯带兵有几分本事,一群乌合之众的兵又能发挥什么作用呢。”
    永安王点点头,他可是从陈睿登基开始便开始谋划了,永安的兵力从那时起便借由剿匪之名不断训练,而霍老匹夫在博陵侯纵情享乐,不过是有着以前的声望撑着,待他重重击溃易阳的军队,霍家战神的称号也该易主了!
    想到这里,永安王甚至开始期待与博陵侯交战的场面了。打败博陵侯,对他永安的声望势必是一个大大的提升!但永安王也不是莽夫,他要的是万无一失,立刻对陈双薇道:“你去与池安方面说,若褚庆涛识相,便留他们一命,若他们不识相,褚峰也不必对他们客气了!”
    “夫君前阵子还说,什么时候轮到他出阵。”陈双薇含笑道,“不过褚庆涛实在不足为虑,夫君他们截了五万石盐,他们一句话都不敢说。而且褚庆涛的长子还陷在景山,听说他还打算求求父王,攻入景山后,留他长子一命。”
    永安王大笑:“你与褚家说,若他对本王俯首称臣,本王可以考虑。”
    池安,褚正荣怎么也没想到,自永安王将郡主嫁给他的儿子褚峰后便偃旗息鼓的褚正荣,竟然敢对他兵戎相向。
    “永安逆贼,人人得而诛之!”褚庆涛厉声道,“我褚氏一族,世代深受皇恩,二哥,你为何非要与永安逆贼沆瀣一气!”
    褚正荣狂笑:“皇上被奸臣蒙骗,永安王乃是勤王之师。我看四弟是担心自己通倭寇的罪行败露吧!”
    “一片胡言!”
    褚庆涛不再与他废话,下令池安全境诛杀褚正荣一系。
    其子褚成沛为先锋大将,上阵前,终究还是去了母亲那里。赵国夫人抚摸着他的脸,柔声叹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关不住你。不论那年你舅舅是否来到池安,终有一天你都会从我身边飞走。你去吧,母亲会日夜替你祈福的。”
    褚成沛含泪道:“母亲,保重!”
    赵国夫人捂着脸,连连摆手,她怕自己再多说一句,便会泣不成声。在褚成沛来向她辞行前,她便问过自己的丈夫了。
    “你的两个儿子,一个去了前锋营,一个陷在了景山,你不怕吗?”
    褚庆涛道:“我护得了他们一时,护不了他们一世。他们愿意去这世间闯荡,我这个做父亲岂能拖了自己儿子的后退!”
    “我知道,这几年你与老六之间的书信不断。”赵国夫人叹道,“不论你们要做什么,我只希望看在太后的颜面上,对小辈们宽容些。”
    褚庆涛神色诧异。他的夫人出身霍家,嫁给他时,霍家尚不显赫,太后也不过是后宫的嫔妃,而博陵侯也只是一介郡尉。然而她的聪慧一直都令他钦佩,都说池安是躺在盐堆里不愁荣华富贵,可没有多少知道,直到这位霍家女来到池安后,经过近二十年的谋划,终于将池安的盐全部控制在了褚氏手里。永安王与褚正荣一系能调动那五万石盐,不过是赵国夫人愿意让他们调动。
    “我会的。”褚庆涛慎重应下。
    赵国夫人别过头:“你也走吧,我现在看到你们爷俩就心烦。走吧,走吧。”
    褚家终究是谁掌权,也该有个定论了!只是一想到博陵侯与他的书信,褚庆涛不止一次惊出一身冷汗。
    半年前,博陵侯暗送书信给他,直言永安王有谋逆之心,但嘱咐褚庆涛不要声张。褚庆涛自然不信,永安王的名声一向极好,身为宗令,却不贪权不爱财,而且皇上对他也颇为优待,他实在没有谋反的理由。
    然而博陵侯又给了他第二封书信,上面言明:谋逆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毕竟区区一个藩王和龙椅比起来,显然是后者更有诱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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