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苍还是站起身,将聂冬的要给府里铺子的掌柜伙计们添福利的事告之霍文钟。霍文钟纳闷:“父亲可还说了别的?”为这事专门跑一趟,还来的这么急,不能够吧!
    “侯爷并没再说什么。”
    霍文钟的心情更加低落了,他这急匆匆的跑来到底是为何啊!秦苍见他有些发愣,微微躬身行礼道:“大郎若无旁事,属下便告退了。”
    霍文钟摆手让他退下。在寒风了走来的这一路,吹得他抱老婆的心情也没了。“父亲到底是什么意思?”霍文钟独坐在书房中,思量着方才秦苍的传话。
    不知不觉已到了晚膳时分。霍文钟思绪还未理清,只好匆忙赶到他爹的住处。今日是大家宴,男女都要聚齐,他身为长子自然要伺候父亲一同出席。虽然冒着寒风在府里行走并不好受,然而这种机会他暂时还不想让给自己的兄弟们。
    聂冬则是在屋里小睡了一会儿,精神正好。知道秦苍只说了该说的话后,心里再次感叹原来的博陵侯也真是会调-教人。若什么都说的那么明白,霍文钟这个侯府世子也不用当了。
    府内四处屋檐下已挂起灯笼,里里外外照的灯火辉煌,在这个蜡烛还是高等消耗品的时代,仅看博陵侯府挂的这些灯笼,便见奢华。
    待聂冬到的时候,府里众人都已聚齐了,男女分席而坐。霍文钟与府里众儿郎所坐的地方自然是离主席最近的,因博陵侯府一向没规矩惯了,姨娘们也有座儿,位子还不低,毕竟代表着长辈。已出嫁的霍文萱则是坐在最外,她倒也不介意,拿着酒杯一起随众人向老侯爷说着吉祥话。
    高坐之上的聂冬看着这一大家子人,心中真特么的想哭老子今年才二十四啊,好一个儿、孙、满、堂!
    “都入座吧。”聂冬道。
    不多时,菜肴便入流水般端了上来,今是大家宴,府里的舞姬乐姬也来助兴。聂冬饶有兴致地看着现场版的古典舞,那腰身,那动作,放到现代都是舞蹈家啊。许是他看的太入迷,几个大胆的舞姬还朝着他抛了好几个媚眼。聂冬的好兴致顿时被浇了个透心凉,老侯爷这好色的名声,估计到下辈子才能洗干净了。
    “侯爷看着清减了不少,哪怕外面不比府里,可也一定要强加餐饭啊。”姚氏手里拿着帕子,一双眼睛能滴出水来。
    聂冬打了个寒颤:“是么,本侯倒是觉得瘦了显得精神。”
    姚氏旁边的几个姨娘皆低头闷笑。
    “本侯出门在外的这些日子,府里被你们打理的很好。”聂冬看向他的“儿子们”,内心颇为苦逼,“等过了年,二郎还是得去郡里谋个差事,成日闲着,像什么样子!”
    霍二郎听得激动不已,他一直在县里做些闲差,霍文钟已经被封为了世子,这侯府的位子他是不用想了,但自己也成家了,也得养家小,如今父亲终于是要开始栽培他了吗?
    “是!”霍二郎答的掷地有声,“儿子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
    余光又扫向其他人,原本都有些松散的众人不由都坐直了身子。聂冬缓缓道:“四郎好好念书。”
    霍四郎顿时有些泄气。这年头没有科举,做官全靠推荐,哪怕他书念得再好,没有侯府的支持,他也做不了官。聂冬却不这样想,他检查过霍四郎的作业,虽然他的生母姚氏有些不着调,但这个儿子却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今年也才二十岁,这个年纪入仕为官早了些,哪怕做了官,也不过是些闲差。
    姚氏正想为儿子争取一下,聂冬直接道:“开年后,你便跟着黄大家学,若是哪一天被黄老先生赶了出来,你也不必回侯府了,本侯可不认这么没用的儿子!”
    “黄……”霍四郎微微张嘴,他没听错吧,那可是本朝有名的狂士。朝廷好几次想要请他入仕,奈何人家压根瞧不上。
    姚氏却不知道这回事,只是觉得大郎二郎都有官儿做,他儿子也年满二十了,竟然还要念书,颇为不愤:“侯爷,四郎也要说亲了,没个身份怕是不好听吧。”
    “堂堂侯府公子,难道还不够身份吗?”聂冬眉头一皱。
    博陵侯那说来就来的怒意吓得姚氏又缩了回去。
    “儿子年纪尚轻,多读些书方是正途。”霍四郎赶紧开口,生怕他娘在说些什么,惹得父亲不快。
    至于霍六郎,年纪还小,因有个闭门思过的母亲杨氏,在众人中显得有些沉默。聂冬大手一挥,将霍六郎交给霍文钟管。
    霍文钟颇为意外,可既然是他爹亲口吩咐的,也只好应下。霍六郎才十岁,比他儿子大不了多少,对这个庶出的弟弟,还有一个那样的生母,真是没多少好感。
    一顿接风宴吃出了百样心思。
    待月上中天,众人也都各回自己的院子。霍文钟将聂冬送回屋里,遇到了故意留到最后的霍文萱。月色下,自己这胞妹穿着白狐大氅,一根步摇横插在发鬓里,垂下几缕坠子,安静地站在回廊一角,手里还抱着一个暖炉,也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
    “妹夫已在府外等候多时了,妹妹还不回去吗?”霍文钟道。
    霍文萱微微笑道:“我与他天天相见,此刻多等一会儿也无妨。这里是我娘家,难道还是什么龙潭虎穴不能多留不成?”
    霍文钟不愿与她多做纠缠,干脆道:“三娘可是有事?”
    霍文萱道:“今日席上,父亲他……”
    霍文钟顿时警觉起来,霍文萱见他那模样,更觉好笑,这偌大侯府竟都将她当做了洪水猛兽。
    “父亲可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吗?”
    “住口!”霍文钟没想到霍文萱还是这么放肆,“父亲身子好着呢!”
    霍文萱挑挑眉:“哦?见他今日像是交代后事一样,我还以为他快死了呢。”霍文萱心中也颇为无奈,她不愿咒老神仙,可不这样说,也不像她。见霍文钟还是一脸怒色,霍文萱暗骂他是个草包,只好道:“长兄如父,对六郎好些,你的世子之位才能立的更稳。”
    霍文钟猛地一惊。难道席上他那不情愿的脸色被人察觉了?
    霍文萱道:“虽说侯府一向是没有尊卑,父亲也不待见你我,但他好歹也是立了你为世子,他可不想自己百年以后,自己的儿子没得下场。杨氏是不会再回府了,六郎年纪又小,后院……呵,从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那群女人的手段,我经历的还不够多吗?多护着他些,父亲会看在眼里的。”说完,甩袖款款离去。
    霍文钟呆立半晌。直到一阵寒风吹来,令他打了个激灵。这几月父亲对他太好,以至于让他有些忘乎所以了。无声苦笑一番,霍文萱说话虽不中听,但却是在为他考虑。只是三娘与父亲的关系……罢了,如今这二人井水不犯河水也挺好的。
    聂冬安排完侯府众人,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了一半。博陵侯的几个儿子,目前只有霍文钟一人立起来,实在不是什么好事,远的不说,遇到个打群架,霍文钟都没有帮手。如今强敌环绕,可不能在祸起萧墙。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这才是大家族子弟应有的样子。
    172、一七二章 端倪
    博陵侯回到封地的消息一夜间传遍了周围的数个郡县, 快过年了, 大大小小的官吏照例都要活动一二, 虽然博陵侯没有实权,但门第摆在哪里,还没有哪个人敢不拿朝廷列侯放在眼里, 虽然上门要遭遇时不时就抽风的老侯爷, 但不上门……连郡守也没有这个胆子。
    车水马龙已不足以形容博陵侯府大门外的情景,往日门房里也是人来人往, 但每到年关人更是多的连地儿都没个坐的, 官职不够的, 只好在大门口站着。能坐在门房处的,那还是侯府给了面子。
    霍文钟忙的脚不沾地, 自从被立为世子后, 侯府上下大小事他爹基本上都不管了,外面的事交给他, 后院的事交给他媳妇儿。夫妻俩忙到天黑一碰头, 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用过晚膳盖上被子蒙头就睡, 第二天又要接一堆的帖子。
    偌大府里唯一悠闲的倒是所有人都想讨好的对象博陵侯。
    聂冬缩在屋里,斜靠在引枕上, 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小棍扒拉着不远处火盆里正烤着的栗子和红薯,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昨天下了一夜的雪,此刻屋外还飘着点点雪花。聂冬拨开刚考好的红薯,满室飘香, 小心咬了一口,烫的他皱紧了眉。
    “侯爷,秦苍回来了。”高安看着屋外的风雪,秦苍的铠甲上已落了薄薄的一层,“属下还以为这次他能将陈福换回来。”
    聂冬嘴里包着红薯,含糊不清道:“明明是不会放人的。”
    厚重的布帘被挑起,寒风呼啸吹进,秦苍在外屋打理了好一会儿,在走到里屋,热浪打在他脸上有些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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